“官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没有,没有,走开。”
“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孙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宋昭辞睫毛颤颤,睁开眼睛,艰难地动动麻木的身子坐起身。
“怎么停下了,这是到了吗?外头为何喧哗?”
“郡主您醒啦?对啊,已经到梓泽镇了,刚刚进城,镇司在此迎我们,街上有许多灾民,这才吵了些。太子正与镇司在前头寒暄,很快就能到应天府了。”春桃掀开车帘的一角,探进头来回道。
宋昭辞掀开车窗帘子往窗外看,瞳孔微微放大。
天穹之下,刺目如金光般的烈阳灌满大地,传入耳内的只有震天的蝉鸣声、马车与军队沉重的行进声、灾民凄苦虚弱的哀讨声。
入目,是一双双麻木呆滞的眼睛,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躯体零零散散地坐、躺在有阴影的地上,稍好一些的此刻正顶着毒辣的日头,哀求军队里的士兵给些吃的。
“官爷,我阿 娘她真的快不行了,求求您行行好吧。”一个小少年给宋昭辞车窗附近护卫的士兵连磕几个响头,语带哭腔。
士兵有些彷徨,“我,我这也没带啊,你还是走吧。”
宋昭辞从怀里掏出手帕,展开,将里面包着的今早吃剩下的芋头饼全数拿出。
“阿季,”阿季也注意到那个小少年,听见呼唤转头看她,宋昭辞一手撩开车帘,将饼递给他,“把饼给他。”
阿季双手接过,看一眼手里的芋头饼,又抬头看一眼她。
【男二好感加4,当前好感值49】
“是。”低头应下。
阿季蹲在那小少年面前,把芋头饼递到他面前。
干瘦的小少年激动的收下东西塞进怀里,不要命地给宋昭辞磕头,嘴里一遍遍喊着:“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好了好了,快起来去找你娘吧。”宋昭辞心疼地催促他。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的去亲身经历还是让宋昭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个铅块给压扁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压抑。
皱着眉目送小少年离开,宋昭辞失神地放下车帘。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阿季轻轻落在她脸上的探究的视线。
一行人到了应天府。
与梓泽镇的地方官们会面的简易的晚宴上,宋昭辞只是低头安静地吃饭,默默听着众人交谈。
李缘婴和姜鸣都问了官员们许多问题,不同的是,李缘婴问的大多是军备,而姜鸣则问梓泽的灾情。
李缘婴愈问,面上的表情愈松弛;姜鸣愈问,愈沉默,面上表情愈忧愁。
终于,在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姜鸣提出了向周围城镇借粮赈灾的想法,也果不其然与原著中一样,遭到了众人否定。
姜鸣被一句句“这事儿没你想象的简单”“此法有欠妥当,实在不可行的”“姜副将你是梓泽出身,急切想救梓泽百姓的心情我们都明白,但也不能如此草率啊”堵得说不出话。
焦急,愁苦的情绪从平日里清冷的,无悲无喜的脸上溢出来。
于是宋昭辞垂眸放下筷子,说了这一整晚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这事儿确实有些复杂,但若是准备得妥当些,也未尝不可一试。”
屋里众人听了此话都闭了嘴,面面相觑着交换了眼神,都把目光聚焦到宋昭辞身上等待下文。姜鸣也讶异地抬头去看宋昭辞。
宋昭辞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大家说了这么多,概括起来,大难处无非两点,第一,再过两月周边城镇也将近旱季,余粮都想为旱季储备着,不肯借粮;第二,若是他们借了粮,旱灾之后梓泽又该如何在保证留有余粮的情况下还粮。”
宋昭辞偏头去看镇司“刚刚听镇司说,梓泽多为百姓自给自足,百姓们愿意往地里种什么便种什么,这才导致旱灾时种菜蔬的人家卖菜得来的钱抵不过飞涨的粮价早早挨饿,而种粮食的人家就情况尚可,对吧?”
镇司点点头,“正是。”
“即是如此,何不由官府出面,将粮仓里生长时间短、成熟快的粗粮或粮食的种子粮分发出去,鼓励百姓大面积种植。这样既能不让梓泽百姓饿肚子,又能短时间内有更多的粮食还给借粮的城镇。而还粮时也要优先还给受旱季影响较重的城镇。此为还粮之计。”
宋昭辞深呼吸一口气,“至于借粮嘛,若是借粮的城镇破例一次,组织到自己城里逃难的梓泽灾民作为护粮队列的一部分押送粮食,顺便回到梓泽。这一来可以解决附近城镇为灾民处置发愁的问题,二来也可以为梓泽日后种粮食解决劳动力的问题。而且,灾民们若是知道有许多城镇愿意借粮给梓泽,梓泽有救后,想必一定愿意回来。”
宋昭辞越说眼睛越亮,唇角也不自觉地漾开笑容。随即却又沉默着放下笑容,敛下眼睑,怅然道“若不是到了到不得已,谁会愿意离开自己的故土呢?”
屋里跟着默了一阵。
沉默中宋昭辞感到一道温热的目光落在身上,轻轻地上下打量,宋昭辞刚想去找,但那道目光又好像收回了。
【男主好感加2,当前好感值40】
宋昭辞在心里偷笑,看来她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谁了。
“可是,按律例,粮仓里的种子粮若要分发必须向朝廷请旨,各周县城镇更不能以任何手段驱赶城里的灾民。这办法好是好,但实行起来也很困难啊。”老镇司用手捋着下巴上灰白的大胡子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宋昭辞了然,道:“镇司您不必忧心,我会亲自书信一封,向圣上陈情。圣上一向爱民如子,想必定会同意,只是......从梓泽到盛都,若要等到回信,恐怕至少十几日......”
宋昭辞忧心地皱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来写吧,今晚我便用八百里加急军报的法子送出去,不出六日,定会有回音。”李缘婴目光软软的,看着宋昭辞说道。
呵,就在这等着你呢。
宋昭辞讶异了一瞬,浅笑着,回他一个感激又崇拜的眼神。
“嗯,”宋昭辞重重点头,“那便辛苦缘婴哥哥了。”
“说的什么话,我是一国储君,为国为民不就是我该做的吗?”
瞧见宋昭辞用看救世英雄眼神望着自己,李缘婴突然觉得心里某处柔软成一片,说着便情不自禁伸手替宋昭辞挽了挽鬓发。
宋昭辞有些惊讶地呆了一秒,羞赧却装作无事发生般转过头去。
定下心来思忖片刻,宋昭辞对众人道。
“那我便以圣女的名义,给附近的城镇下保证书,若日后他们旱情严重,而梓泽没法还上粮,随时都可以送信到盛都向我要粮。”
拥有唤蛟珠的圣女是维持西炽繁盛不衰的关键一环,自然在百姓心中的民威不小,甚至不亚于圣上。
事实上,只要圣女开口要,就算不还粮,百姓也愿意将粮食双手奉上。
姜鸣终于红了眼睛,抿着嘴,目光炙热、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昭辞。
宋昭辞意有所感地看过去,撞上姜鸣眼里强忍的泪光后,朝她安抚地笑。
梓泽的大小官员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行着大礼,浮夸地说着太子躬亲爱民、贤明果决,圣女菩萨低眉,聪颖巧慧云云。
一颗颗灰白的脑袋突然吹胡子、抹眼泪地朝自己跪了一片磕头,宋昭辞连忙惊慌地去拉,干巴巴地劝。
谁知这一个个叔叔伯伯却越劝越激动,越拉越伤心,在地上跪坐着噫嘘唏地长呼短叹,颇有老泪纵横,长号不自禁的架势。
宋昭辞头疼的叹气,单膝蹲在地上去扯李缘婴的袖子,小猫求食般可怜兮兮地仰视着李缘婴,又拿眼神指指地上的大胡子们。
李缘婴被宋昭辞的动作逗笑了,耐不住手痒地俯身捏了捏宋昭辞脸颊,将她扶回座位上。
“行了。”李缘婴撤下笑意,恢复冷脸发话道。
像被按下开关一样,屋里的哭嚎声瞬间止住。
“眼泪填不饱百姓的肚子。回去准备召雨之后的设棚施粥吧,从军备粮里拨,等借到粮了再把亏空填上。”
李缘婴转着左手转着拇指上的阴铁扳指,刚刚宋昭辞软糯的触感还停留在手里。
得了命令,一众叔叔伯伯连忙用袖子揩掉眼泪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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