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入夜还真有点儿冷了,改日咱一起添置衣物去。”
一阵冷风吹过,宋郁青打了个冷战,拢紧衣服,边说边向身旁的男人走去。
周行冷哼一声,“要不是你白日里偷闲被主子发现,还把我供出来,堂堂侍卫长至于在这里值夜吗?”
宋郁青讪讪笑道:“好兄弟不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况且大人奔波一天了,夜里还挑着灯看文书,前侍卫长你怎么睡得着的呀?”
周行将头扭到一边,并不想跟“罪魁祸首”继续交流下去。
宋郁青拍了拍周行肩膀,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大哥,我有些内急需要解决,这里就交给你啦。”
“女人家家的就是麻烦,完事儿赶紧回来,别想偷偷跑回去睡觉”
话音未落,一抹黑色的矫健身影便已消失在夜色中。
宋郁青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拨开墙边的草木,将一封短笺塞到松动的青砖下,确定四处无人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回到书房门口,周行正靠墙打着盹儿,宋郁青正准备吓吓周行,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拉开,出来一名着紫色官服男子。
周行惊醒,和宋郁青一起俯身行礼。
“大人。”
官服男子身量适中,清秀的面庞此时显得有些憔悴,对开门所见的情形很是不满。
“周行,沏壶茶来,明天自己领罚。郁青,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语毕,梁修文转身又回了书房继续处理文书。
“是,大人。”宋郁青与周行齐声应答。
回去的路上,宋郁青心中满是怅惘。医馆那边一个月都没来消息了,明日便是初三,弟弟身上蛊毒发作的日子。近期她都没有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王子淮很可能以此为借口不给吉星用药。
宋郁青眼前似乎浮现出弟弟吉星那张白皙洁净的小脸,因蛊毒发作而神情痛苦,之后逐渐模糊。
她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也曾是无忧无虑、行走江湖的郁大侠,那时弟弟没有中蛊毒,父母也尚在人世,一切安稳而美好。
但江湖哪有安稳一说?父母一生侠肝义胆,行侠仗义的同时也得罪不少人,最后被暗害。
当时宋郁青恰巧在外,回来时迎接她的不再是父母热切的关怀问候,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和蜷缩在角落的弟弟。
宋郁青师承父母,青出于蓝,在整个江湖中都是顶尖的存在。只是她一贯低调行事,在外从不使用真名,江湖中人并不知宋毅会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待宋吉星蛊毒发作恢复清明之后,宋郁青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是仇家裘榆寻上门了,通过投毒这样的下作手段残忍杀害宋毅夫妇,并给吉星下了蛊毒,使其无法习武,每月忍受蛊毒折磨慢慢死去。
宋郁青听的身体发烫,经脉中的血液好似都在翻滚,叫嚣着报仇。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能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小女孩了,她现在是弟弟唯一的依靠。强打起精神,将宋氏夫妇二人好生安葬后,宋郁青便去寻找裘榆,报仇之余也是想要拿到解药。
从裘榆口中她得知蚀骨蛊来自于一个叫渡楼的神秘组织,渡楼行踪莫测,里面的人阴晴不定,交易的方式也不寻常,是渡楼的人自己来寻找买家。
楼中药物价值千金,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买到渡楼里的东西的。
任凭宋郁青再怎么逼供,裘榆也说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宋郁青便结果了他。
她四处打听渡楼的消息均无果,反倒是找到了传说中的药王谷。
因为不曾见过这种蛊毒,老药王对宋吉星身上的蚀骨蛊也是束手无策,只调配出一些可以在毒发时舒缓疼痛的药丸,这些药丸虽然可以减轻病痛却也不能吃多,长久服用对身体的损伤也是极大。
宋郁青感到极为无力,但老药王又说了一番让她燃起希望的话。原来,老药王有个在外游医的王姓师兄,医术要比他精湛许多,在毒物的研究上也是颇有成就,如果能够找到他,吉星的蛊毒必有转机。
于是宋郁青在留意渡楼消息的同时也在寻找王游医的行踪,这几年她带着弟弟看过了不少世外高人乃至能人异士,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落空。
五年后,也是宋郁青23岁这年,他们听闻王游医在洛水镇出现,正好回去祭拜父母,便回到了洛水镇。
在洛水镇,王子淮找到她们,告诉宋郁青他是王游医的徒弟,能够治好宋吉星身上的毒。
他准确地描述出蚀骨蛊的名字、发作时的状态,并且宋吉星服下王子淮给的解药后蛊毒确实没有发作。
宋郁青大喜,只是王子淮却不要金银,而是要她卖命五年。
因为宋吉星身上积毒太久,王子淮需要一两年时间才能完全清除毒素并调理好他的身体,他承诺会收吉星为徒,传授岐黄之术,如果想读书也会支持,让他今后可以有自立的能力。
为了保证宋郁青的忠心,她服下了金露(一种慢性毒物,不及时服用解药会皮肤溃烂致死),王子淮每月会给她解药。
宋氏姐弟便跟着王子淮进了京中,宋吉星和王子淮一起住在平康坊的云华医馆。
在王子淮的安排下,宋郁青佯装路过的侠义之士救下吏部侍郎梁修文的表妹,通过她的引荐成为梁家护院。
宋郁青潜入梁府将近一年了,因武艺高强很得梁修文的赏识,从护院提拔到侍卫再到如今的侍卫长。
梁修文便是她的监视对象,年纪轻轻登上吏部侍郎的位子,才情能力在朝中有口皆碑,本无意参与党争,但他的堂姐成为太子侧妃后,朝中便自动将梁修文划入太子阵营。
既已入局,除了博取从龙之功,是万没有全身而退之策的,况且太子身为嫡长子,继承大统再合理不过。
他本是厌恶那些攀龙附凤结党营私之人,有了匡扶正业的使命感后,竟在笼络人心上发掘出新的天赋,将新兴的青年才俊皆招致麾下,虽不比老臣位高权重,却也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目前朝中除了太子党和三皇子党,还有以丞相沈堂为首的中立派,一直都是两党的拉拢对象。沈堂的独女沈蔚,也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但梁修文是瞧不上乘龙快婿这条道儿的,他打听到沈堂布衣之时曾与发妻育有一儿一女,在其赴京赶考途中,家里遭遇山匪,妻儿皆下落不明,这件事一直是沈堂心中的刺。
梁修文便想从寻亲下手,也不知他这有什么手眼通天本事,连丞相都办不到的事,竟然让他寻到一点儿沈堂妻儿的下落。只是此事梁修文派其他人一直在暗中操办,宋郁青也只打探到他会在下月拜访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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