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论兵

宪水之战,沐无言大军驰援如虎添翼,战局乾坤倒转,一发不可收拾。

姬轩右指紧摁剑柄,两眼紧盯变化万千的战局,高橹上眼看五路骑军穿插战场,杀气腾腾,战意直冲云霄。

那来自岐、惠之地的骑兵部众俱是多年精兵,短兵交接之前,飞矛手段避无可避,先发制人!

早闻沐无言投奔彭国,便是大刀阔斧的练兵强军,那些匪兵原本不足为提,如今在沐无言指挥下,势气逼人,锐不可当!强如邶军也不敢正面抗衡,好一个治军将才。

姬轩感叹其能,有心招揽。

昭、彭两军将士戮力同心,邶军士气衰竭暂避锋芒。

胜负已分,穷寇莫追,姬轩留了一手,命人打扫战场。亲自下橹车,策马迫不及待要去见沐无言。

彭兵所部也在清扫战场,姬轩见到一将,内附黑杉外着漆黑鱼鳞铠宽袖长袍,头戴银云冠,后发披肩,提一杆铮铮铁枪,背一把强弓,腰别一对银锏,英风飒飒,相貌俊朗。

好个盖世儒将,有勇有谋的当世名贤!

“沐将军久闻大名,今得遇,必有收获!”姬轩下马,脸上欣喜之色难掩,拱手问候。

沐无言见来人身着火红内杉,外套黄金素锦甲,大红披挂,凤翅金冠,腰间一把名剑。少年风貌,一表翩翩君子气,龙眸凤瞳真龙相,满面春光正是风头时。

沐无言翻身下马,朝来人施礼:“阁下可是昭二公子?”

“在下姬轩,姬商乾,早想与将军会面。”

姬轩字号乃其师父长孙成赢所赐,上下之间,一般不轻易与人通字号。

“二公子神武之姿,才是沐某想遇龙凤。”

“将军谬赞,此战全赖彭兵协助。”

“非也,无言所部为奇军,全凭公子大军正面对敌,得机方能出奇制胜,如此神威。”

两人互道真心,无一丝吹嘘,相谈甚欢。

“今日大胜,已然困乏,沐将军不嫌弃,来吾之所小酌一杯,咨论军仗之词。”

“公子盛邀,廷之自然愿意。”

言罢,各回营地稍作修整。

姬轩营地

风、蒯二人已至,宫如钰、陈行戬、张文景亦出席对坐。

知己知彼,合作设计联军之时,宫如钰早派人暗中奔走岐惠之地,探明沐无言事迹。

二人多有书信往来,暗中较量,英雄相惜,均对彼此心悦,刚入座席,便点首致礼。

“沐将军,早闻你惠州起股掌鱼禾、兵伐巍郡智取新沅,数年生涯御焱军战邶军,英年之姿远超同辈,可否请教兵伐之术。”姬轩拱手,一面笑容看向坐席上的沐无言,如今天下英杰,惠地三英,沐无言首当其冲!其早有赐教之心,天赐良机怎会错过。

“公子言过,兵者,无言所悟之理为道、天、地、将、法。”

沐无言说罢,风蒯二人便心有定数,朝姬轩会心点头。

陈行戬举止恭敬,面目从容,起身拱手发问:“敢问,何谓道。”

“生息之道、征讨之道、万事之道。”

沐无言早有定论,他端坐,扬手谈起:“生息之道!将士安心戍边,不思小家之苦,专思大国前程;黎民男耕女织,千里无荒地万域无闲田,国境内外行商讲诚,国税所得、渔猎所得置换米粟,军备民需供应齐全、国库充足,军民互助,调和生息。”

姬轩听得沐无言所述,心表赞同欣然说道:“无言所说仿佛深谙治世之理?正当先贤所言,天下归心,不战而胜乃至圣之道。”

“军国一体,治军治民缺一不可。”沐无言欣然点头回道。

众人深表赞同,姬轩见得大才,欣喜万分,大笑道:“善!国之锐不在君将仕之间,而在众!人和之利。”

“生息流转,可图之征伐。所谓用兵之道,当无形却不可随形。”

沐无言没有直接明示,眼下堂内众人只怕都不是一般人物,他也有意讨教,好做打量去路。

陈行戬不曾落座,会意下,紧握拳心,不甘示弱马上开口:“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能随机应变!变而不乱!”

眼前人也谙熟兵法,不似等闲之辈,沐无言频频点头。

“兄台高见,不知可问姓名。”他站起身,朝对方拱手礼貌问道。

“不才陈行戬。”

二人通礼,也是相互谦让坐回席位。

沉思之下,明面考究沐无言之才,实则也较量帐内众人能力,岂能一言不发!

“因势利导,静如寒蝉动若兔!”张文景紧随其后,阐述想法。

沐无言点头,心下感慨,难怪天策之名天下皆传!主英明,将贤良!岂有不能百战百胜道理?面向张文景,沐无言侃侃而谈:“相机而动,正如将军宪水之战,一击而成,稳中取胜。”

“谢过沐将军相助,如此大胜,文景自知非一人所能成。”

二人一道欠礼,互有好感。

“诸将且先休息,吾已迫不及待,闻无言将军征伐之道。”

姬轩安抚诸将,有此阔论,其才绝不下宫、张、陈三人。

沐无言起身表示恭敬,坦言:“征伐之道,屈人之兵非战也,拔人之城非攻也;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避高而趋下,避实而击虚则势不可挡;欲不胜之敌,走为上。正所谓,两军斗狠下策,虚实相结上策。所谓虚实,不谋不胜,少谋少胜,多谋若败当自思其错,改之,称变术。”

“无言之兵法,吾甚赞同!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伐兵末之!小胜能夺敌战意却不能退兵千里,一战攻其首要方能挫敌军锐,一击溃败。”

姬轩拍案而起,高声迎合,话语刚落,兴致未消,入座继续说道:“上月,吾上晋颂丘之战与马蹄坡之战,采用的便是攻其要害!此正应无言将军可夺心哉!”

“行兵者当如臂使指,察敌之虚,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宫如钰面色温润,举止间轻松自得,彰显儒将之风。

两人笔笺角逐,互有胜负,沐无言自诩宫之智不下于他。

“昔日姬公子力平三郡,远非常人可比,更有安阳大战如雷贯耳!复四郡民生养近百万军民,少年英明,沐某尚有不及。而今得见实在鱼困浅滩遇真龙!”

“无言过谦,吾自认不及。”

“公子哪里话,天策军开疆辟土千里,所到之处,不乏良将德才,无往不利。在下新沅失算、岐州兵败,如换得公子在场,早是乾坤颠倒,神鬼莫测。”

“如将军所述,蒯某也有见解,能鼓舞军心者,重整旗鼓又何难?计一时胜负乃不智也。沐将军以寡击众,以弱抑强,将来必是力挽狂澜之臣。”蒯文书面色和悦,点头道。

风行之面容端正,看向沐无言平缓的说道:“俾自失礼,有心问阁下新沅兵败、彭国半壁失守之缘由。”

“吾来,岂有不能说之词。”

“新沅败,乃在下不尊万事之道。”

功败垂成,大丈夫居天地,输赢之说不拘一格。

“何为万事之道?”

眼前的老者年近五十,仪表脱俗有养生之德,让人素然请敬,沐无言长叹一气,神情恢复平静:“事在人为,上不能谋下则愚,图利贪名则昧,求而不满必亏,圆而不敛必损。不能求全大局,顾自身者,自食恶果。”

“昔日,吾只顾身前声名,顾自逞强,不能遵照楚国实情,将不能戮力同心,致马失前蹄。”

“镇彭西,国主既死,诸将无心,持以战则罔顾三军性命,曾不明事理,未及时取散军之策,图以时日,灭却邶国,彭邶大战败多胜少,害了诸将性命。”

沐廷之言毕,他心下已宽。

这些年见过的事看过的人太多,少年时不甘居人下!回过头已经成过去。

这些俱是肺腑之词,昔日名声太旺,他不肯居下,以弱抗强,不能审时度势,败之理所当然。

“他日灭邶者,沐将军可占六成之功。”

“先生谬赞。”

风闲话音刚落,姬轩姬轩讨教:“敢问廷之,何谓天、地?”

“天者,顺势而为,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顺之既寿永昌,不思民生、不以万民为本,与天下黎民不同心则有悖于天,逆天者,亡于民……”

“可否详谈。”姬轩眼神灼灼,心头热忱,期望有人能与之共鸣!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吊民伐罪除暴安良则善,草芥人命、为己谋私则劣!”

宫如钰拍手叫好,如此理念与在场众人契合,余者亦是面带喜悦,频频点头,所道是志同道合!

“地者,不运地利则不济……”

沐无言所讲滔滔不绝,姬轩赏其才干,众将亦是佩服更有攀比之心。

陈行戬起身拱手,有心请教:“将,仁义礼智信,缺一则不能总领一方,三军难以信服。统兵者,当有先见之明、识局之智、掌局之能、稳军固阵之法及安抚调剂众心之术,鄙人不能掌握,敢问沐将军可有高见。”

沐无言回礼,起身作答:“仁义礼智信浮于面,不喜于利不争于名,言有诚信、举足大方为人稳重,不计较恩怨,则威信能立。”

众人赞同,不表于色,静听其言。

“掌局者,上掌国家存亡,下管千军万民性命。统军者,律己律人,万事大局为重,严明军纪,恩威并施!犒赏为先,责罚为后,察以人观其行,多次冒犯者必严惩正军法。上行下效,将帅为人不正,则将士纪律懈怠、横行无忌!”

沐无言说完,姬轩捕捉一丝契机。

“福同境内贼寇、叛军、亡国残兵数以万计,如何做到统一调度,齐心协力?”蒯文书接收到姬轩眼色,心领神会,朝沐无言开口发问。

“三州匪盗、叛军、亡国军士各求所需,要坚众心!必要应其所需!福同金银财宝悉数发赏,房屋、田宅分发下行,满足其需,则一传十十传百,举家响应邀朋呼友。”

“前有利可图,辅以威压震慑,违者必罚,从者必赏,调济军心,众矢归一!”

蒯文书深表其意,“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用人之术,兵家精要,则其才干因能布职。规以军法能成方圆,不以军法则军不立!正所谓沐无言之将与法。

沐无言应答自如,行云流水间密不透风,姬轩万分看好,说到此时也不多绕弯,拍案而起,直言不讳:“彭已灭,将军何去何从。”

“择主,当今除二公子谁人可睥睨!”

姬轩不是常人,如今身在此地,哪有可选他路,再者,此等英主,入其麾下,未尝不能一试。

姬轩笑不能掩,“廷之切莫怪我,他日若与廷之阵面对决,吾后怕万分,况吾志岂止九州,早想远征外域建旷世奇功!鳳皇、曦祖帝已成过去!我大昭未必不能驰骋天下!”

“公子大才,无言愿效犬马之劳。”

众人宴会中一道谈论治国强兵之念,军中不得饮酒,便以茶代酒,用膳许久方才结束。

蒯文书于沐无言评价极高,看出其能审时度势,明法度知进退,上能治国论兵,下可挥师征伐。

此等人物,归入昭国如“陈泞临鳳”“曦祖释孙义”天下大势一眼明了!

宴后,姬轩凭昭王御赐佩剑,封官拜将,直接命沐无言代邓展职务拜从五品左将军兼福同郡总管,总督安阳、福同、珉三郡军政事务,收编匪兵、叛军、彭兵及福同郡兵和流民十万余,挑选精锐八千骁骑,一万步卒设慕北军,分置左、右骑营,前后卒营。

各地守备兵不变,福同兵、彭兵、三州匪兵无论老幼伤残甚至妇孺,整合收编,暂屯福同郡号“十万福同兵。”

青壮年男丁背石抗木重建居所同时锻炼力气;中年男丁多协助福同百姓开垦田地、捕鱼捉虾,谋生果腹又扩充储备;军中女子及少年为后勤部队,施粥引路,一边恢复民生一边保障军队后勤工作。

福同大小事务姬轩交于沐无言、陈行戬,其与蒯文书、风行之等领兵回到上晋主持局面。

且说,南元153年四月,福同战局不定。邶军却身在岐南战场不能支援。

邶国骠骑将军余重、国师张算领将士十万余自三月急袭赵郡,攻无不克!连夺三地。

三月下旬,酂城之战,赵国大将皋虎中计,误听谎报,盲目反攻,闯入陷阱,赵国主力遭受重创。赵国国主腾觅归降。因此邶国无法支援任献大军致使痛失福同战局。

崔、方二人都是彭国名将,名望极高,彭军将士马首是瞻,要安抚彭兵势必让次二人归顺昭国。

蒯城

“报!沐将军在城下求见。”

“此人已归入昭国便是敌人!传令三军备战。”崔冶面色冷淡,抬手号令将士行动。

“是。”

须臾之间。

城门下,沐无言领三百骑朝城门上观望,见崔冶甲胄加身,也笃定对方态度。

“崔公,无言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海涵。”

“小辈!你已投敌,何必惺惺作态!”

崔冶性直刚烈,沐无言早有准备,坦言:“崔公,敢问邶昭孰强?”

“哼,纵使吾粉身碎骨也绝不投敌!”

“大人好气节!想来也是彭王托孤方才隐退,此番不知彭少主何处安身。”

“与你何干!”

“凭您与方老将军之能,与杨轨交战,孰胜负?”

“那又何妨!为国赴死乃臣本分!小辈!老夫知你有本事,可凭区区百人岂能破我城池!”

“在下此来不为战,为说盟。”

“何出此言?”

“邶,昭彭之共敌!我等何必自相残杀让其坐收渔利?”

见崔冶面色平和,沐无言继续说道:“如今,二位可暂入邯州屯兵养军,待日后壮大实力复国。”

“容我考虑一番,沐将军且回去休息吧,我考虑好派人来答复。”

五月,沐无言在福同劝崔冶、方太叔暂且寄居昭国,任一地太守割据城池。昭国基本收壤福同郡一统邯州,岐州黎、萧与昭结盟,又向邶、焱及梁州四国纷纷示好。

同时,梁州四王关系紧张,边境摩擦不断。

溪州二王在蛊山誓师,集结十九万子弟兵,6月溪州联军走栈道,渡过险山恶水意图进攻京州西部。

八月,溪州联军人马、军需在京州系数安全运达,京州西部战事大起。

九月,楚国基本恢复民生,重新汇聚兵力意图与川蜀二国合力,夹击焱国。

中旬,江国内有骚动,一时难有动作。邯州姬轩早有布局,遣散军营,赐金返乡修整。

宁州董晁突然中风,其次子董蒙杀死长兄董贵,脱离联军,与王丹、李松合并建立扬国,三人一字并肩王。

下旬,扬国大军七万众在嘉城之战大克联军,致使联军瓦解,刘冲之死后,其部下李竖、秦岸河召集下属归入扬国。

杜仁公双腿被扬国大将班龙射伤,王十祖兵败遭扬国追击时摔落马下,幸有部下宗昱挥舞双枪以一挡百,护主撤回驻地,二人与扬国结下仇怨誓死不归入扬国。

双方边境驻军,相持不下。

天下风云事,瞬息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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