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B之父的秘密

因为在群里说错了话,剑光被瑶瑶拉黑了。虽然他知道他们最终不能走到一起但仍然心痛,他很珍惜曾经在一起的时光。一起聊天,一起冒险,一起打台球---当然,所有这些大多发生在网上。

傍晚,剑光独自坐在烧烤摊的角落里浅酌排解烦闷。这时,2A哥和恨党族的2个朋友阉哥、东老师谈笑着走进来。几人不由分说便张罗并桌。其实,剑光心中是不屑和他们为伍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最大的爱好是谈论国家大事,这本无可厚非;他们三个都不是党员,但却热衷于“参政议政”,虽然有些古怪但也不违法。只不过,他们谈论的内容和目的已经到违法的边缘了,也许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怀才不遇扭曲了他们的心态吧,兼或他们本来就有瑕疵的脑袋理不清太多的为什么,总之他们在一起唯一的话题就是无休止、毫无根据、毫无底线地贬低、糟蹋自己的国家、民族和文明。最可气的是他们对所收集的资料的态度,虔诚、笃信、如获至宝,所有针对自己国家恶意诋毁之词,无论现在的还是过去的,无论靠谱还是不靠谱的,只要是诋毁的言论就被他们奉为经典,并添油加醋大肆宣扬,末了还要加一句脏话。争先恐后埋汰自己国家的嘴脸,仿佛即使是美西方刚拉的一滩屎,他们也要立刻、马上成热吃下,不仅吃下还要虔诚把美西方的钢门舔干净,最后吧嗒吧嗒嘴回味回味几天。

“他们的心里一定不健康的。“初次接触他们的剑光试图从医学、社会学的角度解释一下他们的怪异言论。可是,结合他们说这些话时失落的表情,剑光明白了,他们的底层逻辑是自身被大材小用了,没有得到单位应有的尊重和重用。自己不好意思夸耀自己拥有堪比管仲乐毅的本领又不能谈及自己一塌糊涂的工作能力和专业知识储备,只好把积怨发泄在相对飘渺的国家政治上。把大环境不好说成掩盖他们发光的破抹布和遮羞布。很快,剑光失去了研究他们的兴致,直接给他们定义为2B。在单位有这样一句顺口溜:科长谈处里的事情,处长谈公司的事情,经理谈国家的事情。普通员工谈世界大事。领导之所以是领导就是因为用高出自己一级的视角来审视和考虑眼前的问题。才能让自己的工作在细节上做好的同时也跟上了整体的节奏。而普通员工之所以普通就是自己的事做不精,单位的事看不懂,只好讨论国家的大事了。2B们其实是想贬低身边强于自己的人,却没勇气和能力与之直接较量。像2A哥,自己生不出孩子,平日里却大谈育儿经和教育体制;阉哥自己勉强在企业级专科学校毕了业,却喜欢大谈学习方法和前沿知识,虽然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但不问出处的英雄几千年就那么几个,再大的雨点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酒过三巡,2B哥开始吹嘘自己的父亲是战神,因为能从朝鲜战场上全身而退。“能活着就是战神!是上天眷顾的。“2B哥的口气中不仅有得意更多的是对死在朝鲜战场上的英雄们的鄙视。这种没来由的、令人震惊的鄙视在剑光听来司空见惯,因为2B哥看不起自己的国家,一直认为为如此不堪的国家卖命死了活该。剑光对A哥这种即坏又蠢,还不要脸的傻逼逻辑无可奈何,无从说起,只当没听见。东哥抿一口酒,他想臭骂2B哥几句,但吃人家嘴短,只能笑道:“你爸爸一个卫生员,没真正上过前线,能活着,不很正常吗?”2B哥无言以对,转而炫耀自己的老爸解放前上过医学院。这一点倒是值得炫耀的,阉哥和东哥忙捧了一个臭脚。剑光继续沉默,他知道2B哥对于老爸上医学院的事是心虚的。那一年,2B哥托了关系晋升科长,组织上按惯例对他进行了外调,剑光陪同单位人事部门领导访谈了他的父亲。

那时,他的“战神”父亲已经从地区医院院长的职位上退下来多年。但精神矍铄,目光沉静睿智。

负责外调的徐处是个老江湖,在交谈中轻描淡写的指出老人家个人履历中有几年的不清楚。而且那几年正是伪满时期,暗指“战神”如果不是在家务农而是出来做事的话很有可能是给日本人当走狗。“战神”并没有直接回答,嘴角掠过一丝释然。他张罗着要备下一些酒菜留客人中饭。徐处和剑光对视一眼,猜测老人可能要吐露自己的秘密,90多岁的人了,终于有机会在临死前放下心中的重担。但如果他的秘密是负面的岂不是耽误了儿子的前程,老糊涂了吗?从老人的从容中可以清楚的分辨出这是一个饱经世事,城府颇深的人,他非常清楚自己言语的力度和深度。那么秘密是什么那?

老人喝得很少,却已微醺。突然老人沉吟不语。徐处和剑光知道时机已到,便停下杯筷静静等待。老人的脸上浮起怀想和无忌的神色,缓缓地讲起了自己的人生。

他从小聪慧,与家里其他人的愚笨对比尤其明显。用村里人的话讲:全家的心眼都长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平日里他和家人不大交流,而是喜欢安安静静地想事情。但繁重的农活儿,总是无情地剥夺他的思考时间。他渴望走出这个小山村,家境的贫穷让他的愿望形同虚设。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孤独和痛苦也与日俱增。渐渐地他形单影只,面容憔悴。不久,村里就传出了他精神有问题的谣言,并很快被广泛认可。正当年轻的他快要被粗鄙的乡亲们真的逼疯的时候,一个远房的表舅出现了。表舅偷偷问他:愿不愿意到乡里和舅舅舅妈一起住。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表舅,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从表舅灼热和疼爱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到的不仅是信任,更多的是仿佛源自血脉的救赎。他清楚表舅的意思,是想让他过继。

“怕妈妈不答应?”他喃喃地说。

“我去和她说,她会答应的。”表舅肯定地说。

他猜到表舅和妈妈已经沟通过了。

“不,还是我和妈妈说吧。”他坚定的说,口气中带着些许厌恶。他厌恶别人在背后安排自己的生活。

表舅看着他,脸上露出惭色,没有答话,点点头。

厨房里,妈妈没有像平时一样对帮忙的他唠唠叨叨。而是有意的躲避他。11岁的他此时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用坚定的语气低声说:“给我准备外出的衣服吧。”

妈妈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哭起来。

“你别恨妈妈,最好忘了妈妈,妈妈也想为你好,你这疯病没准到城里就好了---”

“别说了。”他用命令的口气说。他接受不了连自己的妈妈也说他不正常。

他在舅舅的乡里的私塾念了三年,期间只回过家里一次。那是过年的时候。家里人看到一身书卷气的他便亲热的招呼,不知是哪个亲戚说了句:“跟谁一起像谁啊。”这句话的画外音是他可能是野种。第二年他便没有再回家。因为他清楚那些亲戚唯恐别人过好日子的卑鄙思维。

几年后,一个日本人看好了他的聪慧和细致,雇佣他画地图。那两年他骑着当时非常时髦且奢侈的自行车跑遍了东北的山川河流。绘制出一幅幅极其精准的地图。正当他陶醉于自己的地理和绘画天赋时,一个20几岁的男人提着一把雪亮的刀找到了他,他才知道自己画的地图不是普通的地图而是军事地图。那个日本人口中的地理勘察只是一个幌子。

两年的相处,让日本人很喜欢他。所以当他提出辞职时没有难为他而是推荐他上了哈尔滨的日本医学院。

卢沟桥事变后,他被要求宣誓效忠天皇。他宣誓时被教官看出并不由衷,于是向他提出要他暗杀一个抗联首领来换取天皇的信任和行动的自由。他不敢也不愿杀人,但事关自己的小命,只好先稳住教官,并就找机会逃路了。不得不说他在逃跑方面是有本事的。一年后他跑到关里。谎称自己学过中医,在解放军里当上了卫生员。

曾参与暗杀抗联首领的事成了他的心病,而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日本人气质也让身边人的猜忌,于是他每天惶恐不安。他认为自己必须做一件轰动的事件洗白自己才能活命。这时,朝鲜战争爆发了,于是他主动参加了志愿军。虽然他在解放战争中救死扶伤过,但抗美援朝的惨烈仍然让他心惊胆战,刻骨铭心。其中几次与美军狭路相逢时,他和他的医疗小队都靠着夜色、机智才躲过危险。可是最后,他的小队依旧只有他回到了祖国。那一晚,在一个废旧的民宅中,他的小队暂做休整。他半夜出来大便,刚蹲下就看到远处的天际有几架美军的战机直扑过来。美军的战机也发现这里有个相对大一点的目标便开始轰炸。因为担心来不及躲避,他没去提醒自己的战友,而是就地卧倒在不远处的排水沟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同事在一片火海中挣扎。

他回国了,拒绝了一个年轻漂亮、聪明伶俐的女医生的追求而是娶了一个愚笨低俗的女护士。所有人都不解,尤其是女医生和女护士。只有他自己清楚:女医生缜密的心思和坚定的政治立场对于有过污点的他来讲无疑是在身边按了一颗定时炸弹。而愚笨低俗的女护士像极了他小山村里的家人,虽然他不喜欢他们,但却非常了解他们。无主见、情绪化、盲从、占小便宜、丑恶、消极等等。那些积极进步家庭里所鄙视的性格缺陷在女护士身上聚集了。而这些缺陷对于急于隐藏自己污点的他来说必不可少。甚至是珍贵的。

他最初在安东(现在的丹东)一家县医院当院长,本以为可以安度余生,可是,一件刑事案的协查让他不得不离开安东。一个男人被杀了。公安人员找到他,因为死者的妻子指名要让他鉴定死因。他不解,待查看完死者的全部伤口后,他终于明白了。男人是被日本特务暗杀的,他一定是个隐藏很久很深的失去上级的地下工作者。只有他最了解日本人的手法,也只有他才能通过医学手段验证他的清白。可是他不敢,因为他认为那样会暴露自己为日本人做事的经历,这个险他不敢冒。他不知道这名地下工作者是怎样了解他的,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这名地下工作者没有揭发他。而是间接的保护了他。也许是更了解他的心路历程吧,认为他至少是一名或想做一名堂堂正正、有担当的国家干部。

他被地下工作者朋友高估了。他给出对于地下工作者身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结论。而这个结论埋没了地下工作者一生的努力、信仰和应得的荣耀。他给出的结论是排除他杀,死于意外。

一连几晚,他都看到死者的女人坐在他家的街对面哭。女人从死者生前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他能帮助自己老公,可是又不知他怎么帮自己老公,也不知该如何求他。

从那时起他不断的做噩梦,在梦中死者站在他面前泪流不止。

于是,不堪骚扰的他请调来到本地。

“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亲,可是对于有些父亲来说,孩子能活着就好。而对某些孩子来讲也是幸运的事。”最后他说。这大概就是2从小没有教养的原因吧。经历生死的战神似乎洞悉了生命的真谛。而他的孩子唯一学会的是为了自身利益要放弃荣辱观。简称不要个B脸。

2B哥的外调通过了。因为在领导眼中对于一个基层干部的外调可有可无,只是走走形式罢了。不久,“战神”死了。

酒喝得很累。剑光假托明天有事早起,匆匆离开了酒局在街上无聊的游荡着,不知怎么竟然来到了瑶瑶的舞蹈工作室。诧异地发现里面居然亮着灯,看看表已经半夜11点了。瑶瑶还在刻画着动作,并不时地停下来查看视频。全然没有发现窗外伫立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剑光。剑光看着瑶瑶微蹙的眉头,心中暗想:她的心中是否也有秘密和不甘,不然为何染上哀愁。

剑光所不知道的是安东那件离奇死亡案中的地下党员在15年后被查清身份。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