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一段路、一条河

权志强在梦中醒来,浑身冰凉、额头冷汗潺潺。脑海中满满是妻子清晰的绝望的眼神,如在眼前。这是他第一次在妻子的眼中看到惊恐。在他的印象中:妻子是个混不吝的人,她永远保持着从容不迫和胸有成竹的姿态。处理事情时坦然和率直被他渲染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将风度。成为就吸引他的地方。刚和妻子交往的一个傍晚,下班的妻子被三个手持利刃的歹徒堵在楼梯口,虽然因猝不及防受了轻伤,但她淡定自若,对逃跑的歹徒穷追不舍,并生擒一个。生孩子时被疑犯报复,遭遇偷袭的妻子身中数刀,生命垂危,病榻上醒来的她依旧谈笑风生,仿佛被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人不是她。她盛怒过,焦虑过,悔恨过,却从未恐惧过。似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事情能够吓到她。所以她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胸有成竹又目中无人的小嚣张。让身边的人在有些厌恶的同时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仿佛有了依靠。可是,刚刚在梦中,妻子用无比真切的绝望,惊恐又难舍的目光看着他。眼中不仅有恐惧还有自知必死之人对生的眷恋和无助。她望着他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妻子突然失踪,权志强虽然尊重妻子的选择但一直期盼着一场夫妻之间掏心掏肺的道别。尽管他知道理智的妻子最讨厌掏心掏肺似的情绪表白。但有些话他确实要掏心掏肺地说出来,才对得起20年的夫妻之情。尽管同事看到妻子的尸体但他坚信妻子没有死。“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是自己内心的恐惧映射到梦中妻子的脸上。”权志强这样想着却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微微,娇嫩而滚烫的身体似乎依旧保留着刚刚的激情。而悠长的气息证明她睡得正沉。梦中的妻子表情生动真切,仿佛危险正在发生,而不是她失踪的几个月前遗迹,同时妻子衣着的光鲜和从未穿过的款式也完全符合和佐证了她目前的存在。

“命在旦夕的妻子此刻在水里,妻子是是市游泳冠军,水性极佳。她的危险一定不是来自溺水,而是人,一个可怕到令妻子恐惧的对手。”权志强断定。他在脑海里极力的回忆着梦境。透过斑驳的水纹,他依稀可以看到河边的景物,低矮的房屋,积雪的树木,石桥,"文字,文字,给我一段文字。我要知道她的位置。“权志强迫切地在脑海里搜寻着梦境。水影中浮现出一道苍翠的山岭,幽谷中一座翘脊积雪的小庙缥缥缈渺,若隐若现。权志强的呼吸沉重起来:这山峦他似曾相识。谜底即将揭晓。水纹中依稀显出四个白色的字:自在可观。权志强霍然起身。他认出了这座小庙。是龙峰山瓦子沟的观音阁。

“怎么了?”微微翻了个身,雪白的肌肤比丝缎的睡衣更明亮。娇声地问。

“你睡吧,我要出去一下。”

“干嘛?”

“救人!”

曾有一次,剑光问秦风。“你们警察相信地狱吗?”

这本是一个玩笑话。却得到了秦风出乎意料的回答。”警察不信,但我信。“

“在哪里?”剑光惊讶地下意识问。

“昆虚。”

“昆虚在哪里?”

秦风笑了笑。似乎在说,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虽然知道地址,但我没有去过没有亲眼得见,所以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

“昆虚,昆虚倒像是个穴位的名字。”剑光笑道。

“我的老师致力于用现代科技的手段来解释身体和宇宙的关联。中国人智慧在于辩证。一切都是相对的。所以,阴间一定存在。只不过我们观察的方式不对,所以看不到。就像身体的穴位,有静有动,有高有低,比如气渊,顶丘,有的进气,有的出气如涌泉,有的蓄气如气海,百会。老师认为出气为阳,进气就是阴。万事万物总是不断地从一面走向他的对立面,周而复始,螺旋前行或者后退。就像一条五彩斑斓却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的河流。“

“河里有美女吗?”剑光笑道。

葛十七此刻正淹没在一条河流中。只不过这不是秦风言中的玄幻的河,而是一条真实存在的河流。她的内心确实在恐惧,因为她发现自己始终走不出这条河流,她绝望,因为她在河中看见了无数个试图走出河流的自己。在无数个过往中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始终牵挂她的、相信她的、帮助她的人。她们总是在不同的时空中相遇、别离,再相遇,再别离。直到小青的出现。小青打破了这个循环,让她们无法在相见。而起源是因为她打破了小青和扁鹊的轮回。她没有听到扁鹊对小青说过:“相杀即相救”的话。所以她为了杀戮而打破了扁鹊的轮回。甚至在明白从神阙,神府,壤息三个死门入针,从百会、气海、涌泉三个生门引针能够让他逆生长,以便置于死地时沾沾自喜。可是现在当她凌于轮回之上目睹轮回的时候,她想不通她怎么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原本认为很开心、很幸运的事,却在这一刻变得不可思议,她只是轮回中的一粒尘埃,起伏辗转皆不由己,绝对没有打破轮回的能力。可是现在她实现了。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她想不通,却只有坚持到底,完成自己的使命。同时,她也在搜寻这奇点的存在,因为正是这个奇点打破了轮回。目前看小青就是奇点。那么她面临一个选择,她要不要杀死小青,结束奇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结束奇点的同时,结束的也是她自己。她的潜意思中第一次深深地恐惧起来。

此时的权志强正在解救葛十七的路上,其实,他解救的不是葛十七而是自己,葛十七不存在了,他也将不服存在。虽然,在琐碎的婚姻里他无数次幻想过妻子的离开而自己终于可以另寻新欢,可是,当危机来临,他不假思索义无反顾的奔赴妻子的拯救。

站在河边的剑光原本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问那么多。他和师父的通病就是惜言如金,且崇尚“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 安能辨我是雄雌”的观察力,而懒于直言不讳。甚至于认为直言不讳是一种低端的交流方式。直言不讳也许是低端的,但高端的社交不仅需要高情商也需要高智商,剑光恰恰两个都不在线。他以为的“两个女孩子打架而已“却未深究为什么打架。他是来帮助小青的,可是为什么要帮她,他心中只有一些猜测:小青属于是肠胃科,而他属于三焦科,自古肠胃三焦不分家。那个对手好像是肝科的,火气大,喜欢惹是生非。于情于理他都要帮小青。至于怎么帮,他更加没有预案。甚至以为大概大吼一声:“别闹了”就行。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救人的对手有多强大。却胡思乱想:虽然师傅只要他救小青,但如果对手也受伤,救救也无妨。做人嘛。可是现在他惊呆了,也惊艳了。他看到了葛十七手中的短剑竟然吐着三尺长金黄色的剑芒。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剑芒,传说那是持者内心的杀气凝结而成,化虚为实,无坚不摧。每一剑刺出皆有雷霆之势,破空之声嘶嘶作响令人不寒而栗。蓄势之时却又曼妙轻灵如闲潭云影说不出的从容恬静。难以置信,女孩娇小的身体和清澈的笑容里,居然蕴藏着如此强大而邪魅的力量。“肝火旺的女孩子果然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剑光暗想。与女孩的雷厉风行、绰约多姿不同,小青的身法时虚时实,千变万幻,闪转间如幽谷飞絮,娉婷袅娜身体仿佛完全没有重量,突击时如排山倒海,丝丝入扣兼有万钧之力。剑光是懂些武功之道的,知道小青若非练到能用一根小脚指头撑起自己的身体是拉不出这样的身架,有此之能不仅需要平日的勤修苦练,自身经脉的条件也很重要,平常人是练不成的。尽管如此,小青也绝不是肝科女孩对手的。她确实需要剑光的帮助。

“怎么办?!这哪里是两个女孩子在打架,分明是决战紫禁之巅。我可没长四条眉毛。“剑光暗想。”高手过招毫厘之间,小青早该死于非命,为何能苦苦支撑到现在?”

剑光突然发现小青头顶戴着一顶熟悉的帽子。是将他打入轮回的小孩哥头上的那顶。不由得大为惊讶。这时更为让人不解的事情发生了:两人身上的衣着,竟然在不停地变幻着样式,从汉服、唐装、旗衣、民国风,不一而足。这是几个意思。剑光看得目瞪口呆。女孩子打架这么有仪式感吗!而且,她们换装就像川剧中的变脸一样,瞬间完成,没有丝毫痕迹。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她们同时换装,而且风格一致,就像实现排练好的一样。剑光惊艳于鸿衣羽裳、盛装艳服的同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们在轮回。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件事:她们打斗的时候年龄也在变化。从稚龄到豆蔻,到从鬓。周而复始却从不衰老。“鬼呀”目睹轮回的剑光心想,尽管好奇心很重,执行力很强,但也唯唯诺诺不敢妄动。

山路上奔来一辆汽车,看到熟悉的车灯光亮,剑光微微镇定下来。仿佛被拉回现实当中。权志强看到流溪中打斗的身影,其中一个依稀就是自己被证明死去后来又失踪的妻子葛洪。不禁加大油门,车子不断被路边突兀的石头刮蹭着,跌跌撞撞地冲到打斗现场。剑光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权志强。

“你是那伙的?”剑光问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河中小青的对手眉目与葛洪相似。那么,他和权志强是敌对方。

权志强也很惊讶见到剑光,而且此刻的剑光一脸敌意。但没有时间好奇和猜测了。他掏出配枪,毫不迟疑地跨进那条五彩斑驳的河里,他要留住自己的妻子,尽管留住她自己和她都有危险,但想不了那么多了,他拉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可是,瞬间权志强就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没了踪影。

看到权志强失踪,剑光惊得张大嘴巴,庆幸自己没有冲动的去救小青。同时,宽慰自己的懦弱,心中暗想:“如果是丁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河,谁还不是一个为了爱,拼死拼命的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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