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局里的大门，说得更细点是离开了局长和一班领导的时候，苗壮就是所有兄弟们的领导了，人们对他保持着随意的敬畏之情，但这种敬畏丝毫没有影响苗壮在他们心里是一个大哥的形象，他们反而觉得如果时时要把他当成一个领导来看待是对他的一种不信任，对他来说，或许是深以为耻的事。所以，大家只要不是在特别严肃的场合，便没有了拘束，有说有笑起来。
“刚才局长的一掌，我本来眼皮在打架了，但这一掌，让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哎呀，程咬金上阵要三板斧，可我们的局长大人只要一掌就够了。说来也怪，一掌过后，我顿时睡意全无，真他妈的像小说里说的那样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一般，以后的教诲我聚精会神地听了下来。”说这话的是小平头的汪达，他平时总有睡不完的瞌睡，只要一开会就打。
苗壮接过了他的话头：“别以为你打瞌睡局长没看到，他是给你一个台阶下，点名叫你不打瞌睡吧，又怕伤了你的面子。局长在这方面是有水平的，你不要自鸣得意。”苗壮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触动内心里的苦闷了，于是他装出一种诙谐的调子说。
“这使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走在他们前面的小高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闪，就意味着大家得静下心来领教她的机灵了，“从前有一个男青年……”
她还未说出下句来，矮个子的付林浩接过了话头：“是不是就是我们的苗队长？”
小高一下子听出了付林浩话里的弦外之音，她的脸上顿时羞起了一朵红云，使得她在街灯的照耀下更加美丽妩媚。她跑过去，使劲地在付林浩的肩头打了几下。弟兄们笑了起来，他们被这种纯朴的兄妹之情所感染着，由衷地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让她讲下去。”苗壮用目光环视了一眼面前的弟兄，声色俱厉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仿佛用鼓掌附和苗壮的提议，大家这个时候似乎才想起因为一句俏皮话就打断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的话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小高也从刚才的羞涩中调整了一下情绪，眼光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苗壮，但她看到的是鼓励的眼光，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接住了先前的话头：
“从前有一个男青年，他第一次去见丈母娘，媒人告诉他，他的丈母娘们那里有一种风俗，就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吃饭的时候必须由主人给添饭，如果自己去添，就会被认为没教养。去了之后，吃饭的时候，他把第一碗饭吃完了，可是丈母娘家里的人却只顾着和他说话，没有哪个人注意到他碗里早已空空如也。怎么办呢，于是他想了想，突然计上心来，他和丈母家时家人讲起故事来，他说道：‘我们那里啊，有一个穷光蛋，前几年他家连饭都吃不上’……说到这儿，他想，丈母娘家的人总该注意到了吧，可是丈母娘家的人却把这故事当了真，一个劲儿地说这样的好时代了连饭都吃不饱一定是懒惰。他一看这阵势没法啊，于是他继续讲下去，‘实在是没办法，他就想到他的森林里面还有几棵树木，他于是打算卖掉了这几棵树木救急。’说到这儿的时候，丈母娘家的人逐步进了他的套，都纷纷盯了他的眼睛问：‘多大的树子啊？’这时他便把他吃光了的饭碗拿了出来一比，‘只有这么大的几根。’这么一来，丈母娘家的人看到了他的碗空了，于是急忙给他装来饭。吃饭时，丈母娘还在问：‘他家的树子还要卖不，我都想买几根哦。’这个男青年说：‘现在他不卖了，以前是他没饭吃才卖，现在有饭吃了他不卖了。’”
小高的话音刚一落，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又是付林浩接过了话头：“改天我到你家来，你不给我添饭我也打这么个主意。”
一句话又让小高挥起了拳头，都市的霓虹灯下便有了两个飞扬的人影。
小高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但她的心里又怀了一种更为深藏不露的思绪，她想，这话要是苗壮说的该多好啊。
你哭的是我的悲痛，而我哭，是由于同情你对我的怜悯。
——屠格涅夫《爱之路•你哭》
罗网是坚韧的，但是撕破它的时候我又心痛。
我只要自由，为希望自由我却觉得羞愧。
我确知那无价之宝是在你那里，而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却舍不得清除我满屋的俗物。
我身上披的是尘灰与死亡之衣；我恨它，却又热爱地把它抱紧。
我的债负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秘密而又深重，但当我来求福的时候，我又战栗，唯恐我的祈求得到了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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