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不想听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了,心里巴望出租车能快一些到达目的地,但他从前面的挡风玻璃看了看路,见路还长着。他心里想,总不能一言不发吧,这样是不是会留给师傅什么口实,基于此理解,他想了想,有意地转移了一个话题,他问道:“师傅啊,先前我们打那儿经过时那几家*里有‘鸡’没有啊?”
师傅显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天然,说:“兄弟,我们这里的*哪家没有啊,没有养‘鸡’的*等于是找死,那就除非只是每个月找两个电费、水费之类的休闲钱的老头啊之类的人去做的。不过,那都不能叫*,而只能叫剃头铺了。”说完,他窃窃地笑了起来。
师傅还意犹未尽,但目的地已到了。天然付钱下车,提着方便袋,摸了一下身上的衣兜,见没有什么东西遗留在车上时,才一头又扎进了人群的海洋。
二
姐姐在城郊的一家制衣厂。看到弟弟的到来,姐姐天洁显得十分的高兴。“弟弟已长大成人了。”这是天洁愿意去想并愿意做出肯定的一件事,她为弟弟的长大有时显得无来由地兴奋着。因为是星期天,也因为是好久没有放过一天假了,总算让经理良心发现,天洁们的厂里决定这个星期日不上班了。
天洁今早睡了一个时间较久的懒觉。这是所有人不谋而合的需求。是的,在这里,在这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的地方,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责备那些所谓的老板的狠心或不近人情呢,我们所得的一点微薄的报偿都是用我们牺牲的时间和全部的精力去换来的啊。而且所有在外打工的人都知道,假如我想把我所拥有的全部时间换成金钱,这还需要老板给你提供这样一个平台呢,并不是所有富余时间都可能成为金钱,要不,社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游荡在道德和良知的边缘呢,这么说深沉了,换一种说法吧,怎么还有那么多的人闲得只有天天混在麻将上呢?
于是一种普遍拥有的尴尬情绪就此产生了,我们对此类的生活诅咒并依赖着。
睡醒后的天洁非常用心地洗了一把脸,把平时没有时间做的面膜也用了一回,就在因为面膜的一层白而像京剧戏曲中的的角色一般的时候,同室的一个叫黄俊莉的女孩从上床掉下来一个笔记本。一声响动让天洁神经质的一颤。因为在这罕有得如同我们肉眼可以看见的彗星划过夜空一样的假日里,所有的女孩都还在贪婪的睡着,天洁定定心,抬头看去,黄俊莉在床上坐着,紧抿着嘴唇,眼圈红红的。像是在跟谁赌气一般的神情。
“俊莉,你怎么了?”天洁温柔的声音极富感染力。
黄俊莉忍着的唇在扭头看了天洁一会儿后终于松开了,眼睫毛一忽闪,一颗晶莹的泪随着脸颊流了下来,但立即扭过头,背开了天洁那温柔得具备了一种杀伤力的眼神,抽了一张面巾纸,像拂拭一件天价的古瓷一般细致地在两眼的眼角擦了擦,又仰起头呼了一口长气,定了定心。但终于没有忍住,似乎抽泣了起来:“天洁姐,钟漠跟别人好上了。”
“凭什么这么说,昨天他不是还来找过你吗?”天洁只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出于保护并关怀的目的,她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就是昨天他说跟我说的,他已经跟一个他们厂里的女孩走到了一起。”黄俊莉说完,不等天洁的回答,一下子躺了下去,一扭身子,把一床薄薄的棉絮抓起来盖住头。似乎还有过一声的啜泣,但随后谁也不理了。
天洁想起了她落下的笔记本,她府身去找到并拣了起来,伸手递了上去。黄俊莉没有理她,只管在被窝里纵容着自己的青春的激情。天洁也理解一个被动失恋的女孩心地的脆弱,同时出于尊重的需要,她没有翻开她的笔记本,而是轻轻地把它放在了黄俊莉的枕边。
在她的面膜刚刚取下的时候,天然进了她们的寝室。
天洁的脸刚做过面膜显得匀洁滑润,像一只出土的古瓷一样泛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荧光。天然在门口盯着姐姐看了一会儿才进的屋。他喊了一声姐姐后显得很腼腆地笑了。
这时有许许多多的女孩子从梦中醒来,扭头看到是天洁的弟弟来了,都十分高兴起开起了玩笑。于是一瞬间,还想再睡一会的其他女孩子也被吵得睡不着了。于是整个的寝室里就像春日早晨的原始森林一样被百鸟的鸣啼所弥漫一般的热闹起来。
“你的弟弟给你买好吃的来了!你要分点我们吃哟。”一人胖胖的姑娘首先说道。
“你弟弟挣钱厉害,他一来就是要喊你出去下馆子的,你好幸福哟。”
“我觉得,天洁姐哪,哪天叫你弟弟喊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啊,要不就是今天吧,时间难得,我们也是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此生得与各位姐妹们一起在这共同生活一年半载的。”说这话的是床位在靠窗的来自四川的女孩耿仙莲。
天然一直在姐姐递过来的一个小木凳上坐着,颇为尴尬地不知所措。他只是抿嘴微微笑着,由于进来的时候还有许多的女孩子在床上,他连眼睛都没敢乱眨。不经意听到耿仙莲的这句话,他心里得到一激凌,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心想,这个女孩说的话语和这里那些普遍的打工仔有着很大的区别,从她的话语可以听出,她是一个比较有较多学识的女子,不敢说她是饱读诗书,但至少她应该是爱读诗书的一个女子。因为她所说的话显得有那么一种别致的味道,听后足以让人对人生作出一定的思考。
有一瞬间的寂静,这是所有的人一时都没找到合适的话题的缘故。但只一刹那间,还是那个耿仙莲,从床上用围着的棉絮裹着腰部以下的身子,脚踝一撑,屁股一抬,就移了一个位置,伸过手,府身拿起底下桌子上的一个矿泉水瓶来,一仰口,咕噜一口的当儿说:“我说天洁姐,你还是叫你弟弟出去避避吧,他不走,我们可起不了床呢。”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窃笑起来。
这可是实情,敢说是所有女孩的心事,只不过她们都没有说出口来。这倒让天然顿时有了一种羞愧感。是的,所有的女孩因我在这里无法起床,而我自己起先并没有想到。
天然歉意地一笑,知趣地转身走出了屋。有一些陆续起床的打工仔打工妹已早早地抬了一个板凳在院子里坐着,打工妹有的在织毛衣,有两个在院子的东北角的地面上下跳棋。天然环视了他们一眼,没趣,他把眼睛看向院子周围的远方。
从这四角高墙的空间看出去,只能看到这个厂子的宿舍楼边的一些小山,山上有许多有钱人家修建的很精致的坟墓。而近处目光所及的地方能看到一些用陶罐装起来的尸骨。这是这个南方城市周边农村的一些外来人看不懂的风俗。这个地方的环境想来在未开发之前是显得阴深恐怖的,但是谢天谢地,改革开放的春风让这里一切都向好的一面发展起来了,正如歌剧《白毛女》的主题思想:旧社会让人变成鬼,新社会让鬼变成人,这么说,陶罐里的尸骨也不显得令人害怕了。
天空有一群不知名的鸟群飞过,很从容很优雅地,和蓝天那么和谐地辉映着。倘若类比成一个女子,那就该是天使打这儿经过。鸟是白色的,天空是蓝色的。让人看着,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也有这样一双可以凌空翱翔的翅膀和有了追随而去的欲望。
一架无声的飞机从天空向西飞去,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烟云,像是地面平原上的高速公路。飞机向西、向西,逐渐成为一个亮点,最终什么都不见了。飞机向西向西…… 最后消失的那片白云下一定是自己的故乡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