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就在她刚刚下车的时候,天洁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发生了,一辆摩托车在酝酿着一个阴谋,与她有关,而她没发觉,也就没有避让,这辆摩托车飞驰而来,后座上的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趁她不备,一把抓过她肩上的包带,摩托车一轰油门,向前面人多的地方急驰而去,眼前就要混入茫茫人海,天洁在这一刻猛然惊醒,她急忙高喊:“抢劫,抢劫啊。”

许多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场面,但谁也没有为此而有所作为,他们只不过是随着摩托车的距离而调整自己观望的姿式。但摩托车行驶到前方的时候,他自己做梦也没想到的一件事出现了,一个着便服(后来人们才知道是警察)的青年冲了出来,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歹徒前进的道路上。歹徒毕竟心怀畏惧,在冲向青年的时候车子一下子偏离了重心,差点倒地,但在这当儿,这青年一把抓住了后面一个人的领子,然后用力一扯,摩托车一下子侧倒,而这青年本人由于摩托车的惯性,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后来我们得知这个青年叫苗壮,他是汇州市公安局的刑侦队长,今天本来也是趁着得空上街走走,哪知一出门就遇到了这回事。

天洁因为这一场虚惊,认识了当地这个年轻的警察。并且因为深深地感激,天洁后来还到过他们公安局为他们以当事人的名义接受调查,逐渐地,两人都似乎感觉出一种对对方的渴慕。后来他们见过面,一起吃过饭,苗壮还邀天洁和他一起到城郊的森林公园去游玩过一回。

这张照片就是城里一个晚报的记者为他们拍的,后来经由苗壮的手而转给了她。在照片上,天洁站在苗壮的右侧,在记者的授意下,天洁显得有些微微靠着对方。照片上的天洁一袭白衣,幸福地笑着。苗壮也在笑,憨厚的神情中透出一种英武和俊朗的气质。

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拿过包来,从里面掏出手机按动了按钮。她想给苗壮发个短信问问他在做什么。

短信发过去后,天洁把影集合好,装进一个保护用的纸盒中,放在了枕头下面。她想睡一会,可脑海里空然想起一件东西,她索性压制住睡意,从贴身的牛仔裤袋子中费劲地抠出弟弟送的金项链来仔细地端详着,这根金项链她是有些喜欢,但因为弟弟未能说明其合理的来源,她一直没有戴,虽然那链扣的损坏处她已拿出去修好。她觉得这样做为的是对弟弟的一种警示,同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怕再遭抢劫。

这让没有睡觉的耿仙莲看到了,她没有下床,只是用眼睛盯了天洁:“天洁姐,买金项链了?”

“嗯,我哪有钱买这个,就想也只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哟,这是我弟弟给我买的。”

“哎呀,有一个像你那样的弟弟真好。不光晓得关心姐姐,还给买金项链。可真是让人佩服。”

“这有什么啊,还不是等价交换啊,你不懂我们的家,要说我弟要报偿我的恩情啊,一辈子都偿还不完。——我弟弟十二岁那年我妈就生病死了,我爹一个大男人,对我这个调皮的弟弟爱中有粗,你可以想得到,我这个当姐的责任了。——可以说,他十二岁以后的这么些年是我担当起了我娘的身份养大的呢。”天洁自豪中浸淫着一种辛酸,她低低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胜倦意,她又把金项链塞进了裤袋中,躺了下去,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天洁接到了苗壮的一个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有空,他想请她出去走走。

这个电话让天洁的心情激荡了好久,她关了电话的当儿,久久地陷入了沉思。她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他是不是爱上我了,如果是这样,我也爱他吗?但她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对自己说,苗壮是本地人,这意味着爱我是几乎不可能的,她在这里看到了太多的当地人对外来工的歧视,她想,这不是一个人的意识和素质的问题,而是这种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和人文环境中人们的一种自觉或不自觉的思维定势。

为此她有些坐卧不宁了,在工厂里,天洁的工作是质检,因此说,走神和心绪不宁是很危险的,它意味着对产品放松警惕,意味着次品因此而产生。这个时候,她坐在厂房里一角的办公桌上,眼睛盯着前面某一个地方出神,但什么东西都没有映进意识中。她右手握着手机,左手下意识地把玩着手机上的一根吊带,右手的中指不自觉地把翻盖的手机掀开又“啪”的一声合上。

天洁在这间制衣厂里已有将近五年的时间了,领导对她已很熟悉,因为资历和经验达到了一定的层次,去年她就已升为这个也就是她原来工作的车间的质检。

她的侧边还有一个坐位,这个坐位是车间经理的,他不常来这里坐着,只是有时觉得需要下来看看的时候来一会,有时也坐下来和天洁聊上几句,他是本地人,在这间厂里工作已三年,他更是一个高材生,深得老板的信任。

就在天洁不知所措的时候,车间经理来到了她侧边的坐位,他来了,见天洁少了素常惯有的无忧无虑的表情,他开玩笑说:“怎么了,为赋新词强说愁?”

天洁真的是有了一种莫名的忧愁,她没有理他,但下意识地,他想他能懂,她于是把头更加深深地垂了下去。

从经理这里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俊俏的鼻子和忽闪着的睫毛了,那一双会说话的睫毛本如佛教徒手里如影随形的拂尘一样时时荡涤尘埃的,可是天洁的睫毛却代表着一种忧愁。他于是有了兴趣,是的,一个美丽的女孩的心事男人也是那么地期望看透。这不是个体的体验,原罪吗,早在上帝造人的时候就已落下了。他于是绞尽脑汁地想知道她的心事,他想用一种什么方法能诱导她说出来呢。于是想了想,他摸出了手机,翻检了一会后,他把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叮咚”一声响,天洁回过神来,她拿出手机翻开一看,见是早已流行过的内容:

你来自云南元谋,我来自北京周口,让我牵着你毛茸茸的小手,轻轻地咬你一口,亲爱的,是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本来天洁已收到过这条短信,但出于对经理良苦用心的一种尊重,她还是朝他莞尔一笑,这让经理得到了一种如愿以偿的满足,他拿了一个杯子去倒水喝,同时问天洁道:“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来。”

天洁说了声谢谢,她没有感觉到渴。时间不久就又到了下班的时候。天洁缓缓地走出了厂门,她在出厂门的时候感到双脚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心情仅次于双脚。她突然间问了问自己这种感觉来自于哪儿,但最终没有能回答自己。在要好的朋友们的询问声中,她以一种异于平素的缓慢的步调走着。

但刚走出厂门的时候,一个看样子已在厂门外的公路上徘徊已久的身影让她眼前一亮。她定睛一看,顿时认出来了,是苗壮,他魁伟的身躯像山一样地挺拔在那里,看样子,他已经过来好久了。

天洁心中百感交集,她对苗壮的到来是期待的,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面对苗壮,她不知说什么好?

“你——过来了?”

“是的,下班了,我赶了过来,坐公交车来的。”

“到我们寝室里去坐吧?”

“算了吧,我想请你出去走走——要不,我们赶车到市里去吧。我对这里不熟,不知道哪里适合我们去坐坐。”

天洁又在心里暗暗地问了自己一回:“他是不是爱我。他把我当成他的什么人邀请我。但这么想着,面对英俊潇洒的苗壮,她找不到足够的自制力一定要让自己验证出答案来。她在心里愣了一下,然后没说什么,她答应了苗壮的邀请,然后到寝室背了一个精致的小包,跟着苗壮到了路口等公交车的到来。

后来在上车的时候,苗壮伸手一只手,拉住了天洁的臂膊,好像扶住她上车的样子。天洁没有拒绝。

位于中华路路口的“天意酒吧”,显然适合恋爱着的人们来这里消遣。里面播放着一曲曲萨克斯名曲,优雅,感性。天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心里涌起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她低头喝着苗壮点的咖啡,一种爱情的甜蜜瞬间弥漫全身。双方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彼此默默地深情地看了对方一眼,桌子上的心形红色蜡烛把双方的脸都映得通红,像熟透的红富士苹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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