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天衣,秦县蒋王村人。
丁卯年,乙巳月,辛酉日,癸亥时出生,八字纯阴。
村里跛脚老瞎子说我命格不好,命犯七杀克六亲,凶煞之气极重,注定一生坎坷,波折不断。
除非,认一门阴神干亲。
我们村有座蒋王庙,里面供奉着十殿阎罗之首的秦广王蒋子文,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轮回,是地府正神。
于是,在老瞎子的一番“操作”下,我就成了阎王的干闺女。
也不知是不是认了干亲的缘故,我的童年还算顺利,除了学习不好爱打架,经常挨我爸揍以外,确实没什么波折。
直到十三岁那年,家中遭遇了一场变故,我妈难产大出血去了,还未出生的弟弟因为脐带绕颈也在我妈肚子里窒息死了。
按照我们村的风俗,家中若有亲人离世,需要高塔灵棚守灵七天后才能下葬。
守灵的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不修边幅的牛鼻子年轻道士,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打满补丁的藏蓝道袍,头发蓬乱,发髻歪斜,背着一个黑色的木匣。
他不是我们村的人,也不是我爸请来做法事的道士,我身披重孝跪在我妈灵前,抬头看见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白事没有将人往外撵的道理,即便他一不作揖、二不烧纸,连句节哀的好话也没有。
牛鼻子干咳几声,斜惕我一眼,“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妈和你弟弟又不是我害死的,今天贫道我就是路过,顺便吃口白饭。”
一听这话,我顿时怒了,他若是进来烧个纸拜祭一下,这顿饭随便吃,可他倒好,一进来就满口胡言。
我猛地站起来,刚准备撵他走,就被我爸拦住了,“天衣,你妈和你弟刚走,你这是要惊扰了他们上路不成?”
听我爸这么一说,我就更觉得憋屈,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爸知道我是太过伤心,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守着你妈。”
一旁的牛鼻子盯着棺材看了很久,一对眸子像两汪深邃的玄潭,竟有些深不见底的意味,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气,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奈,喃喃道,“我不会白吃你们家饭的,这女人命里有这一劫倒也罢了,可那肚子里未出世的娃娃怨气却大的很呐,今晚必定要出事。”
牛鼻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字字句句我和我爸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爸疑惑地问,“道长?你说的这是……”
“爸!别听他的!”我再也听不得他说我妈半句混话,抄起墙角的铁锹就拍了过去,“我叫你胡说八道!”
牛鼻子反应奇快,铁锹还没落地,他就“妈呀”一声闪到了门口,出门还不忘来一句,“丫头好重的煞气,本道爷今日不宜打斗,这个给你留着防身!”
牛鼻子将他的木匣子丢给我,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有点沉,试着揭开上面的黄色符箓,手瞬间被一道金光刺地缩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追问牛鼻子木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我爸便开口埋怨道,“人家道长就是嘴上说两句而已,动不动就抄家伙,弄出人命怎么办?今天晚上你去二丫家睡,这里不用你守了。”
听我爸这么说,我心脏一紧,难道他真的信了那牛鼻子的话了?
“我不!棺材里是我亲妈!”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我妈灵前,说什么也不走,我爸最终也没辙,只好作罢。
刚入夜,温差就立即显了出来,冷风一个劲的往灵堂里灌。
夜出奇的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婴儿笑声从棺材里传了出来。
我一个激灵,头皮如遭电击,以为是出现了幻听。
又是一阵冷风,比之前要猛烈的多。
灵棚被吹得“烈烈”作响,紧接着那恐怖至极的婴儿笑声又从棺材里响了起来,我的汗毛瞬间炸开了,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
难道真被牛鼻子说中了,今晚要出事?
我下意识地扶了扶身旁的木匣,触摸到它的那一刻,我看到它在发光,红色耀眼的光。
透过那层红光,眼前的景物不断在扭曲变形,最后又如玻璃般被逐一震碎。
我猛地睁开眼,环顾灵棚四周,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原来是一场梦啊。
我又看了看我爸,他这时也正在看着我,脸色煞白如纸。
我爸用一种极为低沉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天衣别动……你……后面……有一只手。”
什么叫我后面有只手?
难不成是我妈又活了?
我爸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我能看出他脸上写满了恐惧,如果是我妈活了,他肯定不是这个表情。
我终究是忍受不了这种诡异气氛,慢慢转过头去,竟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棺材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开,从里面正探出一双血迹斑驳又布满粘液的小手。
那双小手的掌心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仔细辨认居然是半截被扯断的脐带!
【咯咯咯咯咯咯】
棺材里又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笑声!
这一次不是梦!
可一个死胎怎么可能自己从肚子里出来,就算出来又怎么可能撬得动足有百十来斤的棺材盖?
随着“轰”一声巨响!
棺材盖彻底被掀开,一个满身浴血的婴儿从棺材内慢慢升起。
它的周身包裹着一圈碧绿色的荧光。
脖子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脐带,一双眼睛呈现空洞又深不见底的黑色。
我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吼道,“秀英啊,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啊!我也想跟你们走,可天衣还小,我实在放心不下啊!你就带着儿子安心上路吧!”
听到我爸的哭喊,婴儿的脑袋机械地动了动,它慢慢地裂开了嘴巴,越裂越大,最后一直裂到了耳后根,里面满是黑色的尖牙!
它叫嚣着冲着我爸袭来,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口咬下去,真的会要了我爸的命!
此时,我可以确定,它一定不是我弟弟。
它甚至......连人都不是!
与此同时,牛鼻子的木匣发出剧烈地震动,上面一个闪着金光的符箓忽然浮现出来!
来不及思考,我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我爸跟前,迎着飞来的怪物掷出了木匣!
那怪物被击中,叫嚣着弹开,血淋淋地漂浮在棺材上空。
“啪!”的一声,木匣落地,应声打开。
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躺在那里。
好刀!
杀气凛然,见血封喉!
我爸是木匠,给我做过不少木刀木剑,可这真刀,我却是第一次握!
我挥舞着刀,仿佛这个动作已做过千百次!
一股嗜血的欲望传至四肢百骸!
我握紧那刀,对准了它。
它似乎被激怒了,一个俯冲就朝我袭来,我身体一侧,回身一刀砍下去,它飞身躲开,再次朝我袭来,尖锐的牙齿几乎要碰到我的脖颈,我再一刀挥出去,重重地砍向它的腹部,恶心的粘液喷涌而出!
它迅速弹开,侧头逃窜!
这家伙居然会逃!
我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追上去疯狂砍了下一刀,吃惊于自己的速度,跃起的身形居然带起一片残像,这一刀重重地劈向那怪物的天灵盖!
刺目的红光在灵棚中炸开!
怪物“嗷”的一声发出一阵惨叫,身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弹回了棺材中。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起地上的棺材盖猛地盖上,又将那把刀压在了上面!
确定怪物不会再冲出后,我才转身看向我爸,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我,“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天衣。”
而我两眼一黑,顺着棺材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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