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夏天(2)

在食堂,秦枳一个人坐在角落的空桌里一边看漫画书一边吃饭的时候,对面的位置会被不识相的人霸占。秦枳也不抬头,继续沉浸在方格子漫画世界里暗爽,直到自己的“领地”被不断倾占,不断缩小,最后她不得不抱着饭碗时才抬起头——何柏川笑眯眯的坐在她对面,一个人占了四分之三的桌面。

面对秦枳愤怒+询问的眼神,他非常理所当然的说:“谁叫你那么忽视我,我很受伤诶。”

明明他吃的是自家备的超级豪华顶级盒饭,却偏要抢秦枳的豆芽菜和被虫蛀过的青菜叶子吃。

秦枳觉得何柏川是个神经病,所以她也就不客气的吃他带的硕大的鸡腿和美味的三文鱼块。

上体育课的时候,秦枳常常跑着跑着就消失在队伍中———偷溜到操场后面隐蔽的小树林里打打盹,发发呆,等差不多快下课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队伍里去。

秦枳不知道何柏川是怎么发现她的。反正有一天她躺在那棵最大的香樟树下,用校服外套遮住脸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肚子一沉——拉开衣服,看到自己的小肚子上躺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秦枳推了推那个脑袋,就又看到何柏川笑眯眯的漂亮笑容。

他很欠扁的说:“秦枳,你的小肚子肉真多,躺着,好舒服。”

秦枳觉得她一定是碰上了神经病。她觉得何柏川是神经病。不然,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总是无聊的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秦枳不客气的把何柏川的脑袋推掉,挪了挪位置继续眯眼,可是何柏川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又粘了过来。这次是把脑袋靠在何柏川的肩膀上,很小鸟依人的样子。

秦枳浑身不舒服的又想移开,被何柏川制止。他按住她的手,依然闭着眼睛,说:“秦枳,你让WK一靠……我头好晕……”

一时摸不准何柏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秦枳迟疑着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何柏川均匀的呼吸声——他居然,睡——着——了!!

秦枳满脸黑线的僵硬着身体坐在那里,这下真是不敢动了。怕一动,吵醒了何柏川。

秦枳还记得那天的天空特别的蓝,那种水洗过一样的湛蓝色,云朵柔软的像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带着淘气的笑容踮着脚尖轻轻走过他们的头顶。

吹过林稍的风好静,空气里有植物晒暖之后的清新香气。

不知不觉,秦枳也睡着了。何柏川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脑袋靠在骆季北的脑袋上,一同背靠着那棵香樟树的树干。

秦枳的梦里有过不完的春天,看不完漫画书,吃不完的肥鸡腿,还有何柏川,笑不累的笑容。

后来那天,秦枳和何柏川,双双缺了最后一节课。

秦枳醒的时候何柏川已经醒了。她推掉他的脑袋立刻站起来往教室跑,却听到何柏川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说:“呀,你睡觉还流口水呀……都流到我脑袋上了……”

真感到羞耻,却不觉得讨厌。

秦枳回过头去看何柏川,在心里默默的把何柏川翻过来又覆过去的千刀万剐了千万遍。

何柏川看着夕阳中侧身而立回望他的秦枳,眉毛微微上挑,些许不正经又明知故问的说:“呀,你脸红呀……”

秦枳迅速把才坐直的何柏川又给重新推倒在地上。她很想在他脸上狠狠踹两下,可最终还是没让冲动战胜理智,转身就走了。

那时候的秦枳喜欢自己没有认识何柏川之前的生活,安静的没有任何人打扰,像一汪静水,只有细细的波澜,连大一些的波浪都没有。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习惯了自己与自己玩的游戏。

何柏川,他不属于秦枳的生活,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更不会是。一开始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心软,现在,秦枳决定让她的那些心软见鬼去———何柏川是死是活都不是她能掌控的,她只想过自己看看漫画书考考试的简单日子。

所以何柏川再次出现的时候,秦枳把他当透明人一样的无视。

在食堂,何柏川一在她对面坐下,她就叼着包子端着碗夹着漫画书换座;上体育课也不再去那个小树林偷懒了,宁愿老老实实的上课绕着操场跑,累的像狗一样吐舌头;在校园里遇上了,阮星宇能绕路就绕路走,不能绕的就目不斜视的从何柏川身边走过。

秦枳没有办法理解何柏川的世界。秦枳是想不明白何柏川的。

其实何柏川在学校里也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一棵“草”。他虽然病态、苍白,可依然是英俊的;虽然过瘦,身体赢弱,可是穿上西装校衫还是很有气场;他手指洁白细长,弹钢琴的时候真的就像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再加上每天停在校门口等他放学的宝马5和据说不同凡响的家事背景,更为何柏川添上几丝神秘的色彩,充满了对少女来说致命的吸引力。

说得夸张一点,只要何柏川勾勾手指头,不知有多少矜持的少女会化身成妖艳的女妖精扑上去。

——可是,相貌平平,穿着邋遢,身材还有一点小壮的秦枳,却就是不鸟他。

秦枳没有在自己的世界里安插过除了徐璐这个朋友的另外的朋友的位置,更何况是男生。

自年幼时妈妈离家出走,爸爸再娶,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开始,秦枳就学会了如何独自守着空房间自己逗自己开心,自己哄自己入睡,学会了如何守着一颗空的心,欢欢喜喜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人生。

后来认识了徐璐,那个脾气刁蛮任性却对她体贴入微的大小姐,两个性格迥异,家境大相径庭的人竟然能以好朋友般相处,让她寂静的心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波澜,可是两人最后却分开了,一个留在国内,一个飞到国外。在那个通信不发达的时代,短暂的分别也有可能意味着永远的告别。

没有谁会一直陪伴你,不是吗?

友情会淡漠,爱情会劈腿,连亲情都可以背弃,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秦枳只想要自己之前平静的生活。

何柏川不是不知道秦枳在躲他。可是她越躲,他越觉得好玩。

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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