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
何柏川不由扬起嘴角有些得意的笑起来。
“秦枳呀!”很温柔的呼唤,可是那名唤作秦枳的少女实在太沉迷她手上的小说了。
“秦枳。”这次加大了一点音量,可是那名唤作秦枳的少女依然托着下巴低着头。
何柏川没有耐心温柔的叫第三次,径直走过去夺过秦枳手里的小说——“《半夏锦年》?莫名其妙,这种骗小孩的书有什么好看?”
“还……”秦枳刚皱皱眉头准备把书抢回来,一抬头却看到熟悉的何柏川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很想我吧?”凑上一张屁颠屁颠的笑脸。被询问的少女飞过一记白眼:“你神经病啊。”
“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
“你不会用就不要乱用成语好吧?”
“好呀。”这次答应的很爽快,顿了顿又说,“秦枳,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吧?”
“你有什么好想的?你快走啦,你走了我不知多高兴。”秦枳仰着下巴很拽的说。
可心里却似乎有了一个很大的空洞。
“是吗?”何柏川依然是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可是神色却有点黯淡。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不知何时留长了的垂在肩膀上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绕着,然后忽然像只小猫一样又把头靠过去,轻轻的依在秦枳的肩膀上。
秦枳想躲,被何柏川制止。
在最后一排的书架后,那个晒得到阳光的小小角落里,他圈着她的腰,头挨在她的颈窝里,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何柏川说:“秦枳,我呢,一直觉得自己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医生也这么说过。
所以我也一直对自己说:好吧,死了就死了吧……
其实我的人生也不算很糟糕了,虽然我们家的人,感情都比较淡薄,可是倒也从没亏待我,也一直尽量让我像少爷一样过着很好的日子……
过不了二十岁,我想也许是我福薄……
可是呢,最近,我一直有一个很强烈很强烈的想法——如果我活过了二十岁,会怎么样呢?
我二十一岁时是什么样呢?三十岁…...四十岁……
我喜欢的女孩子会陪我到最后吗?我们会不会有小孩……
有的话,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长得像我还是她呢?
……还是像我好了,我比较漂亮……”
“你神经病啊……”秦枳很想笑,想打何柏川的头,可是不知为何下不了手,最后把手轻轻的放在了何柏川的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地府阎王爷,我很想跑过去问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多活几年呢?我好留恋这个世界。为什么普通人的人生经历都不愿意给我机会经历呢?
……秦枳,我不想死了……我不想那么早就死了……所以呢,我现在决定赌一把,赌注是我自己的命和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喜欢我的程度……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是多久,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是三年五载……
也有可能,我永远都回不来了……”
何柏川说到后来有点苦涩,可还是声音平静温暖的把它说完。
他忽然抬起头来侧望着秦枳,问:“你愿意等我吗?”
“……嗯?”眼泪不停不停的涌出来,模糊了秦枳的视线。
“我是说,秦枳,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你让我对未来有了期待和好奇。我不要死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赌一把吗?”
2000年的秦枳青涩的像一枚杏子,没有人爱她她亦不爱任何人;
2001年的秦枳像长在路边的一株倔强的狗尾巴草,依然没什么人爱的,她亦不爱任何人——只是这时候,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2002的秦枳像一朵开在墙角的雏菊,有一抹从窗台上泻露下来的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可是那抹阳光好微弱,在夕阳下山之前,随时可能消失掉。
他说:“你愿意等我吗?”
他说:“秦枳,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你让我对未来有了期待和好奇。”
他说……
那天他还说了好多好多,可是秦枳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爱哭的人,好像要把这辈子要流的眼泪一次性流光似的。
何柏川走的时候,秦枳才跑出去跟在BMW一直追一直追。
何柏川从车上下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她往何柏川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然后转身就跑。
何柏川低头,看到手心里是一页秦枳胡乱从小说书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有她的字迹:何百川,我不会告诉你我会不会等你——你自己回来要答案。
——她居然还把他的名字写错了。何柏川看着那张字条就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那些字迹却渐渐的糊开了。
2002年夏天,秦枳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
何柏川离开五个月。
2003年夏天,秦枳在下雷雨的小城里,没有撑伞,一路从教室走回寝室。
何柏川离开一年零八个月。
2004年夏天,秦枳对那个每天都等在她寝室楼下的男生说,对不起。
何柏川离开两年零六个月。
2005年夏天,阮星宇孤身一人在杭州实习,租一个十平米的小隔间,晚上热的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到天台上喝一瓶冰矿泉水。
骆季北离开三年零七个月。
2006年夏天,秦枳大学毕业。她拖着行李在待了四年的大学门口最后一次回头,心里轻轻说再见。
何柏川离开四年零六个月。
2007年夏天,何柏川依然没有回来。杳无音讯。
2008年夏天就快要过去了,秦枳站在已经搭了两年的公车的站牌下,看到头顶的香樟树开始大批大批的掉叶子。
像这个夏天翠绿色的泪水一样。
很多高中同学都说何柏川大约是死了。
他身体那么糟糕,去美国动的那个手术危险系数极高,即使成功了,恢复期也漫长。
若是恢复期里随便出一点小岔子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秦枳始终觉得何柏川一定一定不会死的。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像他那么麻烦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没有依约回来,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忘了那个约定。
他当初说喜欢她,要她等他回来,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有个念想,有些没有完成的事,那么在病情危重的时候可以再搏一搏,不轻易放弃。
病好了,也就忘了。或者发现了更有趣更喜欢的女孩子也说不定。
——这又有什么呢?人的感情原本就是如此变幻莫测,人心是最难预测的。
可是秦枳还是一直一直为那个她最后写在那张小说撕页上的电话号码充话费。虽然之后她换了号码,渐渐的那个号码就再也没有人打了,可是她依然每个月按时充话费。
到最后已经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因为习惯。
秦枳不记得是哪一天晚上,沉默了好久的那个电话忽然响起。
她从睡梦中惊醒,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几乎是颤抖的接通电话,甚至不敢出声,却听到那边背景一片嘈杂,一个湖南腔的女人在问:“阿贵,是阿贵吗?”
秦枳挂上电话,蜷着膝盖靠墙坐在黑暗中,然后扶着头轻轻的哭了起来。
这是她等何柏川回来的几年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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