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重庆，烟雨飘摇。一座老式居民楼坐落在巷子深处，常年的雨水晕黄了楼外的墙壁，满墙的爬山虎见证了无数场暴雨、无数次争吵，还有无数个爱情的秘密。我叫陈念，今年是我和莉姐认识的第三年，在这住的第二年。
夜幕如楼倒下。嘉陵江岸灯火闪烁，璀璨动人。三月潮湿的风吹起荡漾的江潮，不断冲击着江岸的岩石。江风吹落旋转的叶子，吹起少女的裙角，掀开我的白窗帘，悄悄潜入我的房间。电视机旁放着一个我从报废二手车上拆下来的车载音响，兀自播放着陶喆的《流沙》。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飞速敲击着键盘，脖颈微微渗出汗，记录着转瞬即逝的灵感。我正在准备我的第五部小说。从大学毕业起，我就开始写小说，这已经是第十个年头。虽然很辛苦，但我喜欢这份职业。刚开始那几年，我发表的作品一直处处碰壁，已出版的几本都不温不火，只能勉强混口饭吃。去年我的上一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突然大火，我得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时针转过九。莉姐还没回家。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半小时后到家。莉姐在罗森便利店当前台，本来六点就可以下班回家。可最近疫情肆虐，小区志愿者人手不够，她就去了。前段时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一连几天我都见不到她。明天她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我替她舒了口气。
我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生的冷冻鸡，两罐冰啤酒，一罐冰可乐。我把鸡剁成块，切好葱姜，准备炖个清汤鸡。然后再炒两个菜，把黄瓜切成菱形，西红柿切成块，拿出一包虾仁，剥好两瓣蒜。计算着莉姐下班的时间，点火开炒。
九点二十，伴随钥匙的转动声，莉姐回来了。我从厨房向她望去，看得出她很疲惫。她把帆布鞋扔到一边，换上拖鞋，倒在沙发上喃喃，“累死姐了。”
她走进厨房，扫了一眼已满的垃圾桶和空空的桶装水。
“厨房的垃圾没倒，桶装水也没灌，陈念，我今早说过没？你怎么一点记性没有？”
“哎呀，我下午去交水电费的时候忘带出去了。”我呲着牙，从后面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回沙发上，笑着说，“明天我一定搞定。”
“忘了？你记得啥啊一天天的？真是个猪脑子。”
“我记住了嘛，来来来，先吃饭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冰镇可乐，“啪”地一声拉开易拉环，递给她。她咕嘟咕嘟猛喝了两口。我转身去厨房拿了两双筷子，两把勺子，把鸡端到客厅桌子上摆好。客厅水晶灯柔和的光线打在鸡汤上，闪烁的油光看起来让人更加有食欲。平时她总说我做菜难吃，唯独每次最无脑的炖鸡汤她说我炖的比她炖的好喝。我心里想炖鸡能有啥技术，不就把葱姜盐和鸡一起扔锅里炖四十分钟就好。后来我分析了一下原因，可能是我从没和她说过，我在炖鸡的时候会偷偷倒一罐青岛啤酒进去。
吃完饭后，我把碗收了，到厨房刷碗。她去洗澡，然后去卧室换了一件粉色小熊睡衣，打开了客厅电视。我走到沙发上，轻轻揽过她，和她一起看电视。她调着遥控器，切到电影频道，中央卫视第十放映厅预告着电影《苏州河》，还有十分钟开始。
“我要看这个。你看过没？”她问我。
“没看过。一看简介这就是一个无聊的爱情故事。要不然咱们看田径吧，很好看的，今晚亚洲田径钻石联赛决赛！”我向她提议。比起一部无聊的爱情电影，我当然更喜欢看竞技体育。除了写小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田径迷，跑过国内大大小小几十场马拉松。
“不看。”
“那咱看你喜欢的小森林怎么样？”
“不看，我就要看这个。把灯关了。”
我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啤酒，关掉客厅的水晶灯。然后和她边喝啤酒边看《苏州河》。
我心思没在这电影上，我对这种无聊的文艺片提不起一点兴趣。脑子里想的全是我的小说构思和明天放假陪她去哪玩。她却完全看入了迷。我从没见过她看电影那么入迷过，眼睛连续十秒也不眨一下，我能在黑暗中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凝重。影片结束播放演员名单时，屏幕的白光映在她脸上，我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她一抿嘴，两行泪哗啦啦地从脸颊滑下来。
“哎莉姐，你咋了？不至于吧。”我打开客厅灯，我一边觉得有点滑稽，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抽纸递给她。
“你懂个屁。”她一把夺过纸巾，擦干泪。
我喝掉罐子里剩的最后一口啤酒，对她说：“明天你先睡个懒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我们去森林公园，给我的仙女拍几张美美的森系靓照如何？”
“明天再说。”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不一会儿手机就从她手中滑落，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抱起她，手指触到她后背薄薄的肩胛骨，感动万分。走到卧室，她柔软瘦弱的身体让我有些心疼，我走到床边，慢慢抽出胳膊，轻轻把她放下。然后回客厅关上电视，洗漱刷牙。十分钟后，我回到卧室，在她旁边躺下。我拿出手机定好闹钟，想着冰箱二层还有一袋火腿和沙拉酱，明天早起可以做个沙拉三明治。
“如果有一天发生十级地震，你会先救我还是先跑？”她靠在我的脖颈后，轻声问我。
“嗯？醒了啊，早点睡吧。”我转过脸来，微笑着望着她。
“如果有一天发生十级地震，你会先救我吗？”她一脸认真地问我。
“当年日本引发超级海啸的地震才八级，十级地震咱俩谁都跑不了。”我笑着对她说。
“要是真的十级地震来了，你第一反应会先救我吗？”她接着问。
“那当然了。我多么爱你。”我马上说。
“有多爱？”
“可以为你去死。”
她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似地低喃，“我不信，就你那怂样，指定自己先跑了。”
“怎么会。”我揽过她，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很快就又睡着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地震来临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也许我会本能地先跑，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懦弱的人。但我不能这么和莉姐说。不过我想了一下，就算我本能先跑，三秒后我也会回来先救莉姐出去，因为我爱她。还有，十年前，有一个女孩子也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她的名字叫王雪。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