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为圣便成神

后钰努力地睁大眼睛,她现在很震惊,也很茫然。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她没有死,她的身体除了有点肌肉无力以外,完完整整没有缺胳膊少腿;至于坏消息,她好像瞎了,她不明白,自己不是被正中后脑勺了吗,怎么还活着?就算医生医术高明,可自己伤的是脑袋怎么会让眼睛瞎了?

后钰此刻觉得一切都是无比怪异,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她的身体总感觉难以控制,陌生的仿佛不是自己用了二十七年的那副。刚才醒来的时候自己感觉到肌无力时还以为是因为昏迷太久的缘故肌肉退化了,现在仔细想来她不禁毛骨悚然。她不由得用手上下摸索起来,不对不对!

她的手应该是布满老茧,是即使搽了滋润的护手霜也无法掩饰的程度,她的肩上有两处陈年枪伤,头顶的黑发下有一条长达十厘米的伤疤,她的身体如同一个打了无数补丁的钢铁机器。而不是现在自己触及到的柔软如同婴儿一般皮肤——兔起鹘落之间她好似顿悟,她不会已经投胎了吧!可是阎罗殿怎么可以这么粗心,不给她灌一碗孟婆汤就让她投了胎。

后钰并不觉得保留上辈子的记忆是一件好事,她并不想要凭借这份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知识去成为一个所谓神童。千岁鹤归,鸟恋旧林,她之所望,只有回到还有父母的时候,去享受那份遗失多年的亲情。如果不能,还不如让她忘记前世记忆去好好享受这一世的感情。

后钰此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向这个房间靠近了。她连忙停下动作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可心中又不禁苦笑,老人家说瞎子的耳朵比常人更灵敏果然是真的。

她侧耳倾听,来者有两人,一人步伐大频率低却有力,应该是一名成年男子;一人步伐小脚步挪移却极快轻柔,一定是一名身材娇小体格纤纤的女子。

“郎君,眼见明日钰儿就满月了,届时众人若见她天生便带有眼疾,不承认她后氏嫡长,这一代承祧子弟的身份如何是好?”那女子低低出声问到,声音柔软似水。

后钰此时彻底傻眼,因为她发现这女子说话发音奇特,还带有复辅音,这分明是上古汉语的特点!可不知为何,自己居然可以听明白女子所说之话,难道是因为这家人胎教做得不错?后钰不禁被这想法逗笑了。

“嘿,这孩子竟然在笑,可是做梦梦到什么有趣之事?”男子看着后钰的面带傻笑的小脸自己也跟着柔和地笑了,“韵儿啊,这有甚可担心的。钰儿她阿翁是我后羿,上一代人皇,她阿母你更是当今的嫡长姐,她又是我们的独女,有谁胆敢轻视她?除非是嫌寿数太长想要走走捷径了。”

女子闻言,终是心中大定,之前确实是她关心则乱了。

后钰却是心中一片狂喜,刘韵与后羿这两个同父母一样的名字,难道这世上当真有神明,听到她内心诚愿,将自己上一世的父母还给了自己?她咿咿呀呀地哼唧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希望两人注意到自己。

二人果然被她吸引凑近了她,她伸手触摸面前人的脸庞:圆润端庄的鹅蛋脸,挺直的琼鼻,微微上翘的嘴角,这就是她的母亲!后钰激动之下,竟然眼流泪水,又惹得刘韵无比怜惜,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安慰。

后钰沉溺在这似幻似真的美好之中,终于还是敌不过婴儿的身体本能沉沉睡去。

第二日,满月宴席之上,身披华服之人熙熙攘攘,侍从奴仆如游鱼一般有序地行走于众客之间。乐工奏响编钟,预示着这祈福之礼即将开始。

后钰面无表情的被人传递在一个又一个唱礼的礼官手中,回想着昨日之事:

“钰儿她阿翁是我后羿,上一代人皇,她阿母你更是当今的嫡长姐。”

好家伙,自己这一穿越,居然变成了上古神话中人皇后羿的女儿。听她阿翁说自己母亲居然是天子的嫡长姐,这得是啥背景啊,后钰不禁又庆幸起自己带着前世记忆转世,不然肯定被这深厚的背景养成仗势凌人的纨绔子弟。

可惜人皇后羿的年代太过久远,就连史书也只记载了后羿射日之事,至于他的妻子儿女,却是只字未提。害,结果到最后,这前世记忆也对她没什么帮助,未来还是得自己一步一步地来。

待后钰想通此中关窍回过神来,唱礼已经结束,穿着七彩羽衣的祭司手捧一玉瓶开始跳起舞来。一抬手一弯腰都极富韵律,充满玄妙之色。

众人也伴随这舞姿开始唱念祝词,为后氏未来的承祧子弟祈福祝祷。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后钰正在欣赏这上古之音,下一秒她只觉有一劲风袭来,紧接着她便感到面上微冷,原来是那祭司将那玉瓶中的水滴在了她眉心。祭司又命侍女制住她挥舞的双手,凑近到距她面部一尺之处定睛观察。

后钰猜测这祭司一定是在根据这水滴之像做出谶语,她可不信这小小水滴可以看出什么,只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目盲便胡编乱造什么不详之言啊!

“上清下浊似天地初开,中有云霄乍遐乍尔或沉或浮若九霄神宫,此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此乃是不为圣便为神之像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皆惊异非常。

“连享誉天下的公羊大夫都如此盛赞,想必这后少主定不会隳其父之名,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

阿翁啊,您这托找得还可以再过分点吗,不为圣便成神这话都敢说啊。后钰不禁腹谤到,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阿翁这么厉害,牛皮吹大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于是后钰又心安理得地遵从了婴儿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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