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一辆正在徐徐向前的马车上,这辆马车的装饰与在京城的马车都是不一样的,马车周围都被放满了各种鲜花和雪白的绒毛,后面还跟着几个本国的护卫,再往后就是一排被捆着手奴隶,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与他们相比,同样是战败国的俘虏,车里面的公主待遇就格外好。
这位公主是蒙着面纱的,外人只能看到她清冷却有神的双眼,黑漆漆的,深邃却又不显城府。一身青色的长裙落在地上,披帛垂在座椅上,墨发如泄耷拉在肩头,头上仅仅插了一支银白色的发簪。她手枕着窗框,阖眼小憩,呼吸均匀,让车里都平静起来。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马车夫故意发难,车身抖了一下,仇绮辰差点摔下座椅,好在身旁丫头懂事,忙将人扶住。
“怎么了?”仇绮辰微皱眉,她撇开车窗上的布,往外看,却见自己正好经过一个看起来十分落败的王府。虽然修的繁华,但却是许久没有人修理一样,连牌匾都有些陈旧了。
想来也是一个逍遥散官。仇绮辰这样想着就转过身,打算继续休息,然而,马车在继续往前行驶,她晃眼看到那个破败王府中有一棵长得不怎么好看的树,伸出一支长而粗壮的树枝,上面正好挂着一条白绫,一个身穿银白华服的男人就站在白绫跟前。
仇绮辰顿时有些心惊,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半晌才问道:“敢问姑娘,这宅子里是什么人,怎么会想不开寻了短见?”
丫头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这个亡国公主到底是真的傻还是装的,自己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阶下囚了,怎么还这样悠闲自得,不知道还以为是北邱王送女儿来魏国玩耍休整几天呢?不过,丫头心里嘲讽,这北邱是实实在在的消失在了争霸中。丫头冲仇绮辰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宅子是皇上特地为离国王子准备的,是这京城里除了皇宫以外最好的宅子了。”
仇绮辰在心中轻笑,简直是问牛答马,是为了展现天恩浩荡吗?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她只是微微低下头,表示受教,一路上两个人便没有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皇宫,皇帝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这个亡国公主,而是皇后派了几个皇宫里的贵人。仇绮辰刚下了马车,就见一个身穿着大红色华服,上面绣着精美的纹饰的贵人一摇一摆走过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抓着仇绮辰的手就不放。一边走一边还说道:“我就说这北国的女儿生的就是漂亮,这还没有看到脸啊,我就欣喜起来。”
仇绮辰默默低下头,并没有反抗这位贵人的亲近,她任由贵人拉着为自己介绍:“我啊,是陈贵人,皇后娘娘派我过来教你魏国礼仪。哎哟,小可怜,这魏国皇宫虽比不得北邱自由,但公主要是在宫里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你尽管来找我,我也是可以为公主讨一番公道的,啊。”
一口气倒是内涵了不少,仇绮辰在心中轻笑,倒是不屑这陈贵人的讨好,她心里门清,要是自己遇到困难去找她,那皇后又该放在什么地位呢?不过眼下并不是树敌的时刻,仇绮辰并不打算与陈贵人交恶,看身边的各位贵人妃嫔并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想来这位陈贵人应该是魏成王最为宠幸的妃子了。她垂眸,一副谦逊恭敬的模样惹得陈贵人频频大笑。大概这就是人逢喜事,陈贵人脸色红润,满脸喜气,想来也是,自己能够代替皇帝出来接见这位北邱公主,虽然是一位亡国公主,但这已经是她作为妃嫔的最大的荣耀了。连带着看仇绮辰都更加顺眼起来,她握着仇绮辰的手,看她被自己唬住了,心里更加是洋洋得意,一边走一边道:“公主在吃穿用度这方面尽管来找我就是,这身在异国他乡,身边也没有一个照应,我这都心疼得紧啊。”
“多谢贵人。”仇绮辰压低声音,配合着陈贵人煽情。
陈贵人拍拍她的手,将仇绮辰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好孩子,不要哭了啊,哎哟,这梨花带雨的,真的是……”
“陈贵人恕罪,是我失礼了。”仇绮辰忙收拾好自己,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连眼泪都是挂在睫毛上不肯落下来。
陈贵人看着仇绮辰这一副样子简直满意极了,这北邱的公主竟然是这样小的胆子,对自己也是感恩戴德,想来以后是不会掀起什么大的水花,既是这样,她就大可以放心了。
一行人围着皇宫兜兜转转了几圈,陈贵人将魏国皇宫的奢华都给她讲了个遍,仿佛是那天上的星星都比不上这皇宫里所珍藏的无数珍宝。他们路过了皇上的南书房、皇后的椒房殿,最后却是在陈贵人的住处下了脚。
“好孩子,快来看。”陈贵人将仇绮辰引到一处池塘,指着池塘中的珍贵白玉荷花说道,“这是皇上专门命人从离国带过来的,怎么样,漂亮吧?”
仇绮辰点头:“这是之前没有见过的。”
陈贵人喜笑开颜:“哎哟,可怜的孩子,等到下次来我就让皇上命离国的那位王爷给你送一支来玩耍可好?”
仇绮辰连连后退,垂下头,受宠若惊道:“这怎么敢劳烦皇上和娘娘。”
陈贵人忙将人拉住:“不碍事不碍事,说来你也不清楚这位离国的王爷吧。”
“略有耳闻,听说皇上很是喜欢这位王爷。”
陈贵人听闻哈哈大笑:“天家何谈喜欢?更何况他陆承熙还是一个质子,不过是皇上心慈,念他在京中无人照顾罢了。”
仇绮辰垂眸,眼睫毛都在打颤,感情这陈贵人是来立威的。
“有了皇上的照顾,这离国王爷在这里也过得风生水起,每日都同皇子王孙一般上学、玩耍,这吃穿用度都与皇家孩子无异,”陈贵人瞥了一眼仇绮辰,抬起下巴,一边贼贼地看向周围,一边将仇绮辰往自己身边拉,“所以说在这偌大的京城总是得有一个依靠的,你说是吧?”
仇绮辰但笑不语,这是想逼着自己站队啊。自己不过刚刚来,连在京城的脚都没有站稳,这陈贵人是出了什么理由会这样着急?她垂眼,心中在怀疑,在外人看起来却是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陈贵人也不着急,拂着自己的手镯,耐心等仇绮辰的反应。仇绮辰抬眼看了陈贵人一眼,后退一步:“小女子家道中落承蒙皇上收留,自然是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陈贵人脸色不算难看,她轻轻抿嘴,正想说什么却被刚刚到来的公公打断了。那太监名为福海,嘴角有一颗大痣,仇绮辰在车上听花莲说过,于是她低下身子,屈膝弯腰。
福海白白受了这样一下,才假惺惺地扶起仇绮辰,忙笑道:“这一国公主给老奴行礼,老奴这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应该的。”仇绮辰的声音很小,福海只得竖起耳朵仔细听,听罢才评价道:“这北国的女儿就是温雅,得,公主,老奴先带您去您的府邸,明天正式拜见皇上。”
“有劳了。”
福海给陈贵人行了礼之后就带着仇绮辰离开了。他们来到了一座府邸,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周围杂草丛生,实在不像一个公主应该住的地方。
“怎么回事?”福海踹了身边一个小公公,“不知道公主今天到吗?”
“是,是,是。”小公公忙回道,“奴才们这就收拾,公公莫气。”
福海轻哼一声,抬脚本想往府邸中走,怎奈何这府邸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还没有跨进去的腿已经缩回来了,笑道:“公主,皇上那边还需要老奴去服侍,老奴这就回去了。”
“辛苦公公。”
花莲早早在府中等着了,见仇绮辰回来便上前,扶住她:“公主受累了,皇上命奴婢好好服侍公主。”
仇绮辰有气无力地点头,被花莲带进了院中。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上面被密密麻麻的树叶覆盖,偌大的庭院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公主先回房间吧,那里已经收拾过了。”花莲贴心地说道。
仇绮辰顺从地离开了。等到她再次出门已经是夜半了,整个庭院总算是有点样子,她推开门,顺着月光看着庭院。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安插的暗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仇绮辰现在并不想那么多,她已经一天没有吃过饭了,本以为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克扣自己的饭食,没想到已经是半夜了还需要自己出门找食物。
她顺着庭院的小道绕到后院,那里有一个小池塘,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池塘里的花已经死完了,水也是脏兮兮的。在秋夜,都有些冻人。
突然,一道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从仇绮辰身后传来,她猛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下人邪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公主这么晚不休息来下人院中是做什么?”
“我有些饿了,便出门寻些吃食,不料到这宅子实在太大了,便迷了路。”说罢,仇绮辰转身就想离开。谁知道那下人并不打算让她就这样离开,他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扯下仇绮辰脸上的面纱,顺势将人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冷笑道:“早就听闻北邱公主有天下第一绝色之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仇绮辰垂眸,并没有反抗,只是偏头微微勾唇:“想清楚了吗?”
下人挑眉,倒是新奇,手上不自觉地占起便宜来。周围没有一个人,只听到咔一声,下一刻,仇绮辰单手抓住下人的脖子,将他向前拽去,那人连惊呼一下都来不及,就被打昏顺手扔在了池塘中。整个过程利落安静,仇绮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冷眼瞟向对面墙头,发现一抹白色从那处消失,她眸色暗沉,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提着裙摆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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