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夜,乱葬岗,枯骨遍野,腐尸成林,乌鸦怨鸣。
尸山一隅,一坨看不清本质的东西艰难蠕动,散乱黏连的发丝下,是一双充血的犹如厉鬼般的眸子。
“顾惜朝,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沙哑凄厉的女声带着蚀骨的恨意,咬牙吮血,犹如猛兽般的嘶哑的声音惊起无数寒鸦,染血的尸林抖落一地血痂。
任谁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没手没脚、身上爬蛆、头上长虱、面目全非的一滩烂肉和昔日的第一美人联想起来。
哪里还能寻得一丝第一美人的风采?
女子双眸充血,不甘心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利用完了她的所有价值,就这般惨无人道地对待她吗?
“呵,若不是念着你肚子里的孽种,本座岂会容你苟活至今?”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孩子……”
他怎么知道孩子……
她明明用最顶级的符篆遮掩了孩子的天机,顾惜朝是怎么知道孩子的存在的?
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耗尽自己的生机给孩子赌一条生路。
男人抬脚将她踹翻,靴子轻轻踩在她的腹上,声音清缓,犹如情人在耳边呢喃。
“你竟敢瞒本座那么久?你放心,这个孩子,本座会将他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腹上传来一阵碾压的痛,那轻和的声音让她毛骨悚然。
“你想做什么?顾惜朝,虎毒尚不食子!只要你放过他,我仍凭处置,求你,放过他!”
女子没有四肢,只能用绝望的目光乞求着,明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可事到如今,她已无计可施。
“子嗣?野种而已!”
男人居高临下,阴翳遮住了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薄凉的唇角上浮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女子蓦然抬起沾血的眼眸,看向顾惜朝:“你,什么意思?”
“呵,你以为你配给本座侍寝么,那几百个男人,可还能满足你?”
“你……你……”
女子怒急攻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用怨愤目光瞪着他。
好狠!当真好狠!难怪每次同房的时候,她都会被蒙上眼……原来,竟是如此吗?
“来人,将野种剖出来!”
顾惜朝无情下令。
“不……不要……孩子!”
随着孩子被取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母子连心,女子感到灵魂都被挖走了一块。
修为越高的魂修越难生育,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流着谁的血,都是她心间极珍贵之至宝。
“顾惜朝,哈哈哈,你这个畜生!我真庆幸我睡得人不是你,孩子不是你的,我嫌你脏!哈哈哈哈哈!”
女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腹中的血再滚烫,也不及她坠入冰谷的心。她笑的癫狂,面目全非的脸、染血的森白牙齿与阴森的眼眸宛若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恶鬼。
她的癫狂换来的只是一脚,后背狠狠撞上树干,脊骨断裂,也止住了她那毛骨悚然的笑。
“不要……不要……”
气若游丝地匍匐在地上,她目眦欲裂地看着死士的尖刀刺进了未完全成型的胎儿体内,取了胎儿的心头血,然后将胎儿一松手……
啪嗒!
胎儿彻底摔成了一片血肉,血花炸开,摄夺了她所有的呼吸!
孩子,她的孩子,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着的孩子……
“啊!顾惜朝!顾惜朝!”
她哀声凄厉地低咒着仇人的名字,靠着下巴一寸寸地朝着那坨血肉而去,眼里满是血丝,身下,亦是蜿蜒的血迹。
顾惜朝收了存放心头血的瓶子,一双温和如玉的眉眼笑的令人如沐春风,恍若当年两人初见的模样。
“阿鸢,本座其实挺喜欢你的,你可是天底下最强的傀儡师,你怎么就想摆脱我们呢,为我所用就这么令你难受?”
摆脱?呵,她如今这般下场,可是他和她那个至亲妹妹一手造就,何苦猫哭耗子假慈悲!魂修虽强大,却终身没有自由。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来到了这片大陆,成为这笼中之鸟。
女子已经痛的麻木了,她只想在临死前去抱抱她的孩子。
顾惜朝抬起脚,碾在那婴儿碎尸上,看着眼前蝼蚁的垂死挣扎。
“你不是一直在找当年救你的那个人么,他不舍得伤你,你却用傀儡虐杀了他,呵,真是可笑!”
“你……”
女子已经没力气再爬了,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惜朝。
原来是那个人……果然,一切都是错的!
“怎么不爬了?没力气了?那么,本座再告诉你个秘密——你的这个孽种,是他的!”
女子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哪里又爆发出一股力气,拼命地朝着孩子挪去……
距离孩子近在咫尺,不等她彻底接触到孩子的尸体,她的背上,钉进了一把长剑,她不自觉痉挛了一下,怀中的一个崭新的布偶娃娃就此滚落到了婴孩的尸体上……
一坨烂肉般的身体僵住了,她的耳边只听到仇人张狂的笑声,再无其他!
临死前,连再拥抱一下孩子都是奢望吗?
她死不瞑目,一腔怨恨的血尽数融进了地下,向着东边婴儿的破碎尸体聚集而去。
东升西落,东山再起,血债血仇,一腔怨气,又当如何平复?
这件事,远远没有终结!或许,只是个开始……
……
南大陆,皓月宗。
“奉天承运,国主诏曰,今皓月宗有女蓝夕雪,灵脉无双,才貌兼备,堪合王子妃人选,特下旨赐其王子妃候选人。钦此。”
一旨旨意,打破了皓月宗的沉寂,南玖国是这一代的霸主,王子妃,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去参选的。
又是一年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放,连带着草木都沾上了喜气。
整个皓月宗人来人往,张灯结彩,普天同庆,正巧,今日是蓝夕雪十五岁的生日。
反时令的灵果,美酒佳肴,宛如流水地送去了宴客厅,整个皓月宗的人自此从主子到奴仆,都觉得高人一等。
而此刻,皓月宗的一处偏僻山头,一个小小的身影腰间别着一个有点旧的布偶娃娃,正在锅灶上忙碌着。
精致的小脸上像个小花猫般,蹭的到处是黑,鼻尖上布上一层汗珠,清晰可见她脸上一双黑如宝石的瞳子和眉心一颗朱砂痣。
不及灶台高的小身板从凳子上跳下,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隔绝了其他山头的热闹。
半晌,熄了火,打开蒸笼,一笼十二个花样不同的精致点心呈现眼前。
无忧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将点心装进一个精致的礼盒里,今天是夕雪姐姐的生日,她没钱买丹药和符篆,就做吃的给姐姐。
想到姐姐蓝夕雪,无忧就抱着布偶娃娃,露出甜甜的笑,夕雪姐姐最喜欢无忧啦,不自觉地抱着布偶娃娃亲了一下。
抱着食盒,无忧朝着外面跑去,穿过僻静的后山长廊,跑过一片繁花锦簇,前方就是宴客厅了,可她不敢去,没有宗主的命令,她不能踏进这一片建筑群。
只能待在这里等,她和夕雪姐姐约定过,夕雪姐姐会来找她的。
“小侏儒,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忘了宗主怎么吩咐的?”
没等她站多久,一个毫不掩饰厌恶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毫不留情。
“六师弟。”
无忧转身看到来人,垂眸敛去眼里的希冀,有些自卑地垂下头,怯怯地叫了一声。是了,她其实也已经快十五周岁了,却还是个五六岁女童的模样。
“六师弟?谁给你的脸,别以为做了五师姐的几天替身就把自己当根葱了。”
那十四岁的俊俏少年仰着鼻孔鄙夷地看了一眼无忧,见她手上抱着一个礼盒,不由冷哼一声:“你想给五师姐贺岁?凭你也配?”
说罢,一脚就踢在无忧的手腕上。
小身板哪里能扛得住一个修士的一脚,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礼盒脱手飞出,散落一地。
无忧顾不上手腕的疼,爬着朝着那一堆沾泥的点心扑去。
“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小贱仆在乱捡东西?”
一只穿着粉色绣花鞋的脚一脚碾在了一个精致的梅花点心上,梅花点心瞬间被碾成了一滩烂泥。
无忧咬唇,不由护紧手里捡起的另一个桃花点心,从地上爬起身,眼中含泪,却什么也没说。
“四师姐,我来,别脏了你的新鞋。”六师弟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着声音落下,一股巨力,狠狠揣在无忧背心上。
砰!无忧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背上还踩着一只脚。
四师姐刻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贱仆把手伸出来,本小姐就放你一马!”
无忧不说话,不求情,也不求饶,只紧紧护住手里唯一保下的那个点心。
她知道,她越反抗,只会让这两人变本加厉。
“敬酒不吃吃罚酒!”
拳头腿脚如雨点般落下,显然她的不合作拂了两人的面子。
六师弟一脚飞出,无忧小小的身子被踢得滚了几个圈,双手一松,捧在手心里的最后一个点心也滚了几圈掉在了地上。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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