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双坂合战 (一)

虎藏等人既已降服,被下令暂时驻守鬼见寨,他的母亲、小妹和千熊丸被送往木梨寨居住,名为安全,实为人质。

“这几人交给你了,如何处置全在你。”程方指着那几名被俘的波伏洞山贼。

“律平十三呢?”虎藏问。

“他我自有安排。基本生活物资我已经着人给你留下,那我走了,鬼见寨就交给你了。”

程方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大门,藤六、牛五紧随其后。

木梨山位于養父郡西边深山老林里,它的东向是八木川上游的狭长河谷,河谷中分布着不少村镇,依次有坂下村、福王寺、坂上村、八鹿城和八木城等;往北十多里地是鬼见嶽,鬼见嶽东北十多里便是妙见山,其中一座山峰上,峰顶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内中有几处天然岩洞,有人因地制宜,往内拓宽山洞,在外搭筑木栏围墙,山寨波伏洞便建城了。

峰顶处有一块毫无遮挡的扁平巨石,站在上面,天高云白,四周风景一览无余。

“那条小河叫什么?”程方遥指远方。

“小代溪。”

“边上的村子呢?”

“中濑村。”

“这河谷就这一个村子?”

“不止,后面还有中村村,关宫村,关宫村后面是字寺坂城,字寺坂城再往东七八里地便是八木城了。”

“嗯。”程方手拿一支炭笔,在黄纸上画画写写。

“我记得河谷这一片好像叫关宫乡吧?”木梨太郎站在巨石边缘,探身往下看,山风呼啸,吹得他有些重心不稳。

“是叫关宫乡。”

“对面那山有名字吗?”程方又问。

“有,叫御祓山,那边的山脚下好像有座寺庙,叫福王寺。”

“福王寺?”

“应该是,我是听附近去烧过香的村民说的。”

程方低头又在纸上写画一番,完了把纸折好连同炭笔一起放进腰袋里,一屁股躺下:“呃啊——,舒服斯基!”随后翘起了二郎腿,其他人见状也跟风躺下。

“啊——”

“嗯啊——”

“呵啊——”

只有黑鸦一人杵在原地。他本是土田的心腹,前天追杀虎藏等人的时候受伤晕了过去,被留在了洞里,却因此逃过一劫,木梨太郎袭取波伏洞时他刚从床上下来蹲在灶房吃晚饭,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给制服,程方大部队来到后本打算杀了他,却被律平十三劝阻。

“军师!黑鸦身手不错,颇有些鸡鸣狗盗之能,留下他日后必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三思。”

律平十三讲了几件小事,程方和木梨太郎听了微微点头。黑鸦被从门外拖回来时已经面无血色,当他得知小命保住了,连忙伏地磕头谢恩,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忠心,当即供出了土田的小金库,藤六带人找到后发现小金库着实不小,钱粮几乎和波伏洞的库藏一样多,特别是武器和铠甲,质量和成色远优于前者。程方当即对他的迷途知返、弃暗投明的行为表示大大的肯定和赞许。

“下去啦,我估摸着藤六他们活快干好了。”程方伸了懒腰爬起来,拍拍屁股。

“嗯?看!”黑鸦手指远处山间小道,“一匹快马!”

众人闻声望去,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好像是小三郎!”木梨太郎说道。

“快马加鞭,神色焦虑,必有急事。”黑鸦说道。

“这么远你都能看到他的神色?”程方怀疑道。

“小三郎昨日去了坂下砦,黑鸦说的对不对,等他到了一问便知。”木梨太郎说道。

来人果然是小三郎,等他上到洞寨时已经气喘吁吁。

“鬼见太郎又来了。”

第二天清晨,坂上砦大门缓缓打开。以芥十郎为首的三十余人从门内匆忙出来,朝坂下砦方向赶去。未走多远便被人挡住了去路,前方三十几个和尚刚做完早课,见芥十郎等人到来也不意外。

“阿弥陀佛!”

“戒膳,把路让开!”芥十郎沉声喝道。

戒膳手持薙刀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念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哎呦!”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头子,正好打在他鼻子上,戒膳捂住鼻子只觉一阵酸楚。

“谁啊?谁打我?”

“嘻嘻!”芥十郎身后,一个男童手拿弹弓狡黠地笑着。

“小毛孩!是你?!”戒膳气不打一出来。

“戒膳。”

“师叔?”

血松坊从后面走出来,神定气闲道:“阿弥陀佛!今日此路不通,请回吧。”

“我要是硬要过呢?”芥十郎道。

“哦?那你可以试试。”血松坊言毕,一众和尚瞬间散开堵住道路,人手一把薙刀。

“血松大师!”坂上右卫门也从后面走出来,见福王寺僧众全副武装,人数也和己方相当,便开口道,“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还请大师放行,价钱好商量。”

“哎呀!原来右卫门老弟也在啊,怎么不早说!”血松施了个佛礼。

“大师意下如何?”

“唉!按理说贫僧与坂上砦也颇有渊源,这原本只是小事一桩,然则今日有住持佛旨在身,恐怕爱莫能助啊!”

坂上右卫门嘴角微微抽动。

“要不我回去叫人?”芥十郎靠过来轻声道,他清楚自己这三十号人兵不是对面僧兵的对手。

“不妥!这样即使付出代价冲破阻拦,我们也是强弩之末,帮不上多少忙的。”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坂下砦方向响起了悠长嘹亮的号角声。

“开始啦,师叔!”

“主公?!”

此时的坂下砦,空气中都弥漫着大战前的紧张和肃杀气息。

宿南保实顶盔贯甲,金色月形前立闪闪发亮,作为侍大将,由他指挥攻城战。他翻身上马,以便更好地掌握战场形势。

他的前方是六百人的中军,分成四阵,前三阵是八鹿城农兵和足轻队,第四阵是八木足轻队,中军直面坂下砦大门;

左翼占据了空无一人的坂下村,由中村、中濑、关宫三个村子的三百余农兵组成,分成三阵;

右翼背靠福王寺方向水田,是来自字寺坂城的两百多人,同样分成三个梯队,边上还有福王寺青松坊座下弟子戒悔带领的二十余僧兵。

加上阻援的血松坊的三十余人,围城大军总人数将近一千二百人,不大的空地上旌旗猎猎,人头攒动,在这穷乡僻壤之地,不可不谓“声势浩大”。

与之相比,坂下砦的防守显得有些人丁单薄无力。新挖的护城河才到一半,更别说注水了,底部只胡乱插了些稀落的尖木桩,大门紧闭,外城围墙上竖起了十数面长方形木盾,木盾后站着十多名神情紧张的弓手。坂下助兵卫立在箭楼之上观察敌阵,呼吸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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