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天，看见汪老师踱步进了教室，叶乔很慌。
这是她第一次“违法校规校纪”，感觉自己已经站不住了。看了一眼全部站着晨读的同学们，再想想学校的严苛要求，她在心里抹了一把老泪。
没有衡水命，一身衡水病。
不过当汪老师再黑板上写下要求她们寝室长出来的时候，叶乔脚底一软，倒也顾不上抨击这严苛又不切实际的学校规定。如果心跳是不规则运动，那么此刻她的心慌程度可以让自己的心跳满世界乱窜。
寝室长出去前略带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她的恐惧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然后从慌张和恐惧中找到一丝烦闷。叶乔把书往桌子上一扔，读书？读个屁。
可惜这个响动在同学们激昂的读书声中毫不起眼，她放空大脑目视前方，等着汪老师来把她喊出去骂一顿，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象一会儿汪老师会跟她说什么，会怎么惩罚她。
在她被寝室长喊出去，一起站在汪老师面前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已经带着视死如归了。
还没等汪老师开口，叶乔就自暴自弃了：“老师，昨晚我情绪不好，洗漱的时候又没有抓紧时间，所以就在被窝里打手电写日记了，不小心被宿管阿姨抓到了，违反了校规校纪，对不起！”
她全程低着头，把头顶留给汪老师，样子倒是诚恳。
汪老师沉默，她也沉默，寝室长也沉默。顿时三个人中间漂浮着一丝令人尴尬的气息。叶乔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空气都冰封了，才看见汪老师动了动手指，让寝室长回班了。
剩下汪老师和叶乔继续沉默。叶乔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想着既然自己已经把错误交代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一股莫大的勇气促使她抬头，与汪老师对视。
叶乔突然和那种感觉杠上了。那种感觉是，谁先移过目光，谁就输了。所以她突如其来的英勇起来，无所畏惧，梗着脖子盯着汪老师那双虽然已被岁月染上痕迹，但是仍旧锐利的眼睛。
汪老师很快就转过身去，然后终于开口打破沉寂：“昨天晚上宿管老师没有通报到政务群，看在你们第一次犯错，又没那么严重，所以就私下告诉了我，”
叶乔还没来得及骄傲自己在对视比赛中获胜，心里就忍不住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这是错误不严重，打算放过我的意思？
“但是”，汪老师突然转过身继续盯着她，“虽然这一次的错误造成的后果并不严重，那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小惩大诫，你今天就负责把班里面的黑板白板和讲台清理一遍。”
叶乔主动低下头，这一轮的对视比赛她主动认输。不过她觉得很高兴，因为惩罚比她想象的小得多。在她原来的班级，如果晚上被宿管阿姨抓住了，政务群通报批评扣分，会造成班级量化分减少。而班级量化分和每个班主任的工资挂钩，所以惩罚最低也是站在教室窗户外面一上午。
叶乔很恐惧这个画面。因为她觉得真的很丢人。想一想，上课期间还好，最多被过往的老师斜楞一眼，可是下课如果被认识的同学发现自己站在班级外面，真的会很想原地去世。更怕有人不太聪明的问一句，你为什么站在外面？
她能回答点什么？说自己违返校规校纪？还是假装淡定说自己在乘凉？
所以清理个黑板白板加讲台，简直不值一提。叶乔兴奋的当时就准备去清理，汪老师的声音从后面悠悠飘过来：“等下课再整理……先晨读。”
叶乔捧着书站在座位上，读书的热情空前高涨，她觉得不出意外，这是自己读书最认真的一次。
晨读刚刚下课，她就屁颠颠的跑到讲台上擦黑板。不过看了一眼黑板上顽固的粉笔灰和干燥的黑板擦，叶乔拿起抹布就往卫生间跑，她准备在卫生间打湿抹布然后彻底把黑板擦干净。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见林茂同学伸长手臂，一手扶着黑板，另一只手高举着把最顶端的黑板擦拭干净。他的校服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摆动幅度随着他的力度忽大忽小，阳光透过来，他的侧脸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暖光。
叶乔看的有点呆了，她觉得这一刻的林茂就闪烁着神明的光辉。就像她一直追寻的文字，飘渺又绚丽。
下一刻这份神迹就被打破了，林茂突然被粉笔灰呛到了。伴随着他的咳嗽，叶乔回过神强忍笑意，把手里的湿抹布递过去。
林茂稍稍一愣：“叶乔同学？来帮忙？”
叶乔撇撇嘴：“那倒不是，奉了班主任的圣旨。你今天值日？那我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林茂笑了笑，“好啊。那……你擦这边，我去擦另边？“
林茂把他刚刚擦过最顶端黑板的这一边让了出来，叶乔心安理得的继续擦黑板，对于这个安排她很感激，顶层的黑板的确不适合160厘米的她去够。一边擦，叶乔一边偷偷往林茂的方向看。
这么近的距离，他侧脸的光芒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闪烁的更加嚣张。但林茂是温和的。温和的安抚着这些光芒，说服它们围绕在自己身旁，让那圈暖暖的光和他融为一体。林茂撇过头，叶乔慌张的躲避他的目光。
但是，真好看啊。
带着对林茂替自己擦了黑板最上方的感激和偷看被抓包的心虚，叶乔在林茂准备清理讲台的时候叫住了他。
“啊，既然是班主任交给我的任务，我来就好啦。擦黑板已经辛苦你啦！剩下的就不要抢我功劳了哦。“
叶乔眨眨眼，林茂笑着答应：“好，那就麻烦你了。正好我准备去接水，那我顺便帮你接一份？“
叶乔暗自想，我可是一个矜持的人，，当然不需要。但是林茂接下来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主意：“如果等到下节课，人会很多哦。“
想到每一层楼梯口处唯一的一个饮水机下课时那人满为患的状况，叶乔一秒败下阵来：“好！麻烦你啦！“
矜持？矜持能让她少排队五分钟吗？
大课间例行的跑操因为操场翻修被取消了。叶乔简直不能掩盖脸上的笑意，当即就想露出她的十六颗炫白牙齿。
毕竟她真的不懂跑操这个行为的意义。尤其是校领导还要求他们前排紧紧挨着后排，间隔不超过5厘米，除了鞋子被不停踩掉，叶乔只觉得这让自己宝贵的大课间睡觉时间急剧缩短。
如果一定要说有些什么意义，大概就是跑完步后那种缺氧感配上数学课真是催眠神器。
虽然不用跑步，但是数学课还是要上的。更何况叶乔本就因为早上汪老师的网开一面而心怀感激，现在更是坐的端端正正，等待数学老师来检验她收拾讲台的成果。
看见汪老师将书放在讲台上之后没有看她，也没有说些什么话，叶乔觉得很开心，唔，检查应该算是通过了吧。
这一天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叶乔觉得自己运气似乎还不错。如果她有小狗的尾巴，应该会愉悦的摇摆一整天。
啊，已经忘记了昨天很难过呢。
不过晚上回到寝室，寝室长开始埋怨她：“叶乔，你早上怎么那么梗，说自己在写日记？”
叶乔有点发懵：“可是……我确实在写日记啊？”
“当时班主任问我你为什么被抓住，我说你打手电学习被抓住了。你傻呀，怎么能那么诚实？好歹也说的好听一点啊？”
寝室长试图为她开脱说她打手电学习，肇事者却梗着脖子说自己只是写日记。想到早上班主任听到了两个说法却还没有拆穿她们，叶乔一下子就感受到那种窘迫。
寝室长补充：“你今天没被罚，运气真不错。你就是那个lucky dog（幸运儿）”
叶乔用枕头蒙住脸，试图减少一点点羞耻。不过，lucky dog的话……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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