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埋葬!上山!

雨下了一整夜,可岑高远气决的消息,第二天一早雨还没消就传遍了小小的瓦窑村,真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来不及悲伤,一大早岑启房就带着孙子跑去张罗儿子的后事。

地震刚过家家户户都受了灾,不要说一个人的死,哪怕死去十个他们也不会在乎。岑老头也知道这些,他也没想过要给儿子办一场酒席,能找几个有力气的后生把儿子顺顺利利下葬了就行。

爷孙两人穿过半个谷场,最先来到一座帐篷外,岑老头站在帐篷外向内喊道:“老四在吗?想找他帮个忙。”

岑老头没有进去,家里死了人身上晦气,乱进人家门不好。

岑老头最先来的是自己四弟家,毕竟两家既是亲戚又是邻居帮个忙也方便。

不一会儿,帐篷里钻出个红脸汉子,和岑老头有几分像,不过要显得年轻许多。

“大哥啊,有什么事吗?外面刚下过雨,快进来坐?”

见老四不知道,岑老头又和他说了遍儿子的事,只是这一说无异于揭露岑老头的伤疤,岑老头中途断断续续几次才把事情说清楚。

“唉~”岑四听完先是叹息一声,对岑老头说道:“大哥,节哀顺变昂,当初我就给你说让高远不要出去,留在村里虽然穷点可日子能过不就行了?啊修你说是吧?”

听到这话,岑老头有些火大,这颠过来倒过去不就是两个字,‘活该’吗?还要问孩子,这不就是要孩子否定他爸吗?

压下火气,虽然平日里和这个弟弟不和,可大事上也没含糊过,他儿子找工作还不是自己给帮的忙?

想通这点,岑老头咬着牙,再次请求道:“老四,这次可不能含糊,你去找几个后生,等会儿直接抬高远上山去,我去取我那副棺材, ”

没等岑老头说完,岑老四忽然高声道:“你还想让你儿子上山?你儿子才多少岁,他担待的起吗?高远今年多少岁?四十有没有?”

瓦窑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六十岁以上死的才能称为寿终,其余都是短命,寿终的才能埋在山上,越短命的越要埋在山下。

可八九十年代起就有人不守这份规矩了,最近二三十年的人大都不兴这个,埋在山上的别说四五十的,就连几岁夭折的孩子都有!岑老头知道这是在刁难他了。

岑老头气极,怒骂道:“好你个岑老四!长本事了是不是?这忙我不找你帮了,咱们两家从此断绝!”

岑老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放声笑道:“哈哈哈哈!你也想当我大哥?我呸!死的好死的妙啊!”

“大伙儿,快来看啊!这岑启房不要老脸了,居然想把他短命的儿子埋到山上,他对的起祖宗吗?”

岑老头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两眼一花差点倒下,死死盯住岑老四连道两声“好!好!”

随后挤开围观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去,见他走了,周围的人见没好戏看,一个个闲谈起来。

“你说这岑老头也真不要脸,还真敢想!祖宗留下的规矩都不守了。”

“唉~也不能这么说,你看现在有几个还遵守这个规矩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谁家都是暗地里干,就他这摆在明面上有谁会帮他?要我说,这下子就算他不把儿子往山上埋,也没人帮他了。”

“嘿嘿,说起啦,这岑老四还是狠啊!那可是他亲侄子!”

岑老四看着岑老头离开冷笑两声,“哼哼!”

转身进了帐篷,进去发现儿子正盯着他,他先是一愣神,和儿子对视半响,像是看出什么抿嘴笑道:“你不要这么看着你爹,那一家子就是我们家的对头!”

岑启明见阿爹这么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

“你是想说你大伯帮你找工作?”岑老四忽然面色阴沉,冷声道:“那你是没见过你这大伯怎么夺你爹田舍的!”

“当年,你大伯从小就给人家当了儿,后来居然死皮烂脸的跑回来,分去了三间房,三亩地。可你知道吗?他要是不回来这些都是我的,以后也就是你的! ”

感受到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和冷眼嘲笑,岑修有些茫然,明明前几天还都好好的,还相互热情的打招呼,还一起玩耍的人突然怎么都变了?

看着孙子的变化,岑老头暗暗叹息,这么早见识到成年人的世界,不知道对岑修是好是坏。

想到今天所受的屈辱,践踏,岑老头忽然觉得早点让岑修了解这个世界也是好的,毕竟他也不知道他能撑几年了。

拉住岑修的手,岑老头往自家房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阿修,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不要完全相信别任何人,能自己干的事绝对不要麻烦别人 ”

说着说着岑老头声音越说越小,眼泪从他略显浑浊的眼角流下,绕过他脸上的千沟万壑,滴落下来,最后只能低声哽咽道:“什么亲戚,什么狗屁亲戚! ”

泪水滴到岑修小小的手上,看到爷爷流下的泪水,岑修忽然觉得胸口憋闷,像有什么想从哪里出来,很难受,伴随着难受的是他越来越坚定的眼神,这一刻仿佛被堵在胸口的东西也不重要了。

踮起脚尖,岑修也只能够着爷爷的胳膊,用小手擦掉胳膊上的泪水,岑修对岑老头说道:“爷爷不要哭,爸爸说过要坚强,我会保护你们的!”

见这么懂事的孙子,岑老头忽然破涕为笑,笑道:“好啊,以后就让爷爷的小岑修保护爷爷,我们的小岑修长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岑老头像疯魔般指着不远处的谷场大笑道:“就让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东西好好笑!就看你们还能笑多少年?看看以后谁的后人厉害,笑吧!我们不亏!”

岑修从此知道了亲亲不止能相隐,更能相欺;知道了一时的苦不是苦,笑到最后的才是福。

岑修家的三间房子两间都塌了一半,究其原因还是两间房子中间那堵墙塌了,只剩下一间还好着。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这一家太可怜,唯一剩下的那间屋子里正好放着岑老头和他老伴王翠花的棺材。

“幸好这间屋子没塌,不然还真难办了。”

棺材很重,岑老头的那副棺材更重,爷孙两人只能一点点往外挪,用尽了力气,又用尽了力气,就这样一老一小硬是把那副棺材挪出了屋,挪到了板车上。

拉着板车往谷场走时天色已经渐晚,没了中午的烈阳,没了下午的酷热,只剩下晚间的清风,西下的夕阳。

夕阳下,晚风中,老人在前拉车,男孩在后推车,硕大的红漆棺材被照的金黄。

最终岑高远都没能上山,他的尸骨被埋在岑启房精心照顾了半生的水田里,照岑启房说:他要一直看着儿子,要让儿子一直看着孙子,水田不远处就是小学,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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