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臻瞧着他们一家人和谐共进晚餐的样子,忍不住在身体里对张丽华说道“我从前听过一句话: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张丽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忍不住浅浅微笑起来,默念着“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只觉得口齿生香,心里像蜜一样甜,心里默默给臻臻加了好感分。
是夜,张丽华的屋子虽小,确是顾秋池亲自整理出来专给她用的,对于老百姓而言,这样一个人一间屋子,已经是少有了。
或许因着初初同宿一身,灵魂尚且孱弱,睡觉时总是格外沉些。
——无边的黑暗与孤寂再次吞噬了二人。
张丽华入了梦境,第一次看见了臻臻的灵魂,她正定定得站着,头发披着,只过了肩,虽然不乱,但说不上什么美感,张丽华走近了臻臻,细细端详着这个与自己同宿一身的女娃娃。
臻臻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过于白了,眼睛生得还算好看,瞳孔是稍浅的棕色,眸子看着让人觉得有点软塌塌的好欺负的样子,嘴角是微微上翘着,似笑非笑。她穿的衣服很是奇怪,苍青色的长裙,却露出了胳膊,在古代这可是非常不雅观的,青楼小姐说不定才会这么穿。苍青色长裙的左下方是渐变的红色,显得很是突兀,毫无美感。
“臻臻?”
那副灵魂突然动了,“张丽华,我在。”
张丽华看着她,只觉得胸闷,周围太阴暗了,就像死亡笼罩着一样,她和她,努力占据身体,只不过为了逃离这个地方,追求生的气息。当她们一人沐浴在阳光下,另一人,就沁润在压抑的阴暗里。
“张丽华,你不必这样,我们不都是一样的死人吗?”张丽华听了这话,懒得理她,只是绕过了臻臻,向着很远处的光点移动。
臻臻动了动,显得有点僵硬得跟在张丽华的身后,没话找话道“你入梦了。”
二人相对无言。
近了,近了,张丽华和臻臻都被这样直接的美丽震惊到了,原来那光竟然是一簇花散发的。
“这花好美……”臻臻的脸忽然变得多了几分红润,在浅浅的光晕下显得健康了几分“丽华姐,这花你知道是什么花吗?”
张丽华听不懂“姐”是什么意思,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在这美好的光晕下,她还是温声说道“此花乃花中珍品,名曰莲台。”
“莲台?不是莲花吗?难道不该是长在水里?”臻臻感到疑惑。
张丽华噗嗤一笑“你个小蹄子,这莲台可不是什么莲花,它呀是芍药花的一种。”
臻臻感觉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倒是显出几分呆萌来。“丽华姐,你今年多少岁呀。”臻臻努力岔开话题道。
“我呀六岁呀~哦对了,‘你’是何意?是不是跟‘汝’一样?”
臻臻冷静了下来,“是的。”
张丽华感觉气氛不太对,看着臻臻单薄的衣裳问道:“汝可是青楼女子?跟了我以后,可不能再穿这样轻浮的衣裳了。”
臻臻一愣,并不言语,反而开始专心看花。这莲台亭亭玉立,外是稍浅玫红粉色,内是淡黄色,花形端庄动人,发出的光晕让人觉得灵气斐然。她忍不住抬手,细细观察光晕在手上反射出来的润泽纹路。
突然.张丽华握住了她的手“汝这伤是怎么弄的?莫非青楼的浪荡子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边说着,边拿出了手绢,将她的手腕轻轻包好。
臻臻的眼眸变得幽深,扯了扯嘴角调侃张丽华道:“丽华姐倒是懂得不少。”
张丽华虽然感觉“姐”字奇怪,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臻臻,痛吗?”
臻臻的眼神近乎呆滞,“好痛啊。”
张丽华忍不住心生怜爱,浅笑道:“汝可知道汝这样呆呆的样子有多让人生爱吗?”张丽华给臻臻系好了结,也在臻臻心里打上了一个蝴蝶结,臻臻忍不住心里打颤,那样酥酥麻麻的感觉,是什么?臻臻对这种感觉感到十分陌生。
梦散了,可是何处又不是梦呢?这样奇幻的经历,张丽华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天亮了,或许是因为昨夜梦境中的臻臻可怜,张丽华决定栖身于水滴状的红色胎记处。
臻臻起床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异世中好好起床,好好接受事实,她觉得心比以前更重了,她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臻臻想让自己的心盛满阳光,盛满像小时候自己在山坡上快乐奔跑时的好阳光。
臻臻知道昨日的张丽华想去帮张清桦砍竹,就忍不住去执行,“我只是想看看阳光”臻臻对着自己说。
张清桦对臻臻很好,不,应该说是对张丽华很好,一路上走在前面,为他的妹妹开路,好在这路走得勤了,已经踩出一条长长的小道,颇有几分野趣。
臻臻才砍了没几下,就觉得累了,这样劳苦的事她哪里做过?从小到大连个家务事都没碰几次,更何况拿起镰刀砍竹子了。她甩手不干,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得看着张清桦割竹子。
张清桦看她偷懒,也不说她,只对她温和一笑,继续卖力得砍起竹子来。
看着张清桦那样辛苦,她倒是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冷血久了的缘故,不一会儿便觉得坐着无聊,去旁边闻花去了。
日头正盛,张清桦坐了下来准备吃干粮,臻臻接过那长的很是磕碜的干粮,低头专心吃着,一口一口嚼的细细的,张清桦不由得看痴了,从前的小妹虽然吃得也不丑,但是毕竟是农村丫头行为,实在算不上美,可是现在的小妹吃起东西来,那样斯文,真真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臻臻被看得很不自在,疑惑地看着张清桦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张清桦眼神飘忽了一下,尴尬笑道“妹子吃相不知怎的变得这样好看起来。”
臻臻不以为是什么事呢,噗嗤一笑。
“我看汝看了半天花儿,汝喜欢什么花?阿兄给你摘。”
“我喜欢的花怕是阿兄给我摘不出来了”
张清桦一脸不信邪,说:“妹妹,汝也太小看阿兄我了。说嘛说嘛”
臻臻被张清桦缠得没法子,“是芍药花——莲台!”
张清桦听了的确有些懵,不过他还是努力记了下来,虽然现在给不了妹妹莲台花,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日子倒这么平凡得流过了,臻臻自那日去竹林“受苦”之后,再也不肯去竹林了,日头又大,小虫子又多,她可不想再去了。后来又天天缠着顾秋池教她刺绣,学了几天又觉得没趣,撂下不学,跑出去玩了。
日头偏西,她才慢悠悠地回来,家里忽然传来“咚”得一声,她有些吃惊,莫不是顾秋池和张浩打起来了?
透着门缝一看,发现张丽华她爹正倒在床下,身边都是锋利的竹条子,看样子情况挺严重的,臻臻正想帮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有六岁的小身体根本帮不了张浩。
她赶紧去了隔壁看到了一个成年男子,那成年男子看见是她,问“怎么了?”
“我……我爹他摔下床了……”还没说完,那男子便跑向她家去,臻臻反而有些吃惊,毕竟人情世故本就是——本就是等价交换。
她站在门口头脑有些放空,张丽华这几天不知怎的也不理她,可能是因为灵魂力不够比较虚弱吧,不像她,灵魂力蛮强的。
张清桦背着竹子回来了,知道爹出事了忙往屋子里奔,结果那成年男子吩咐他去请大夫。
臻臻撂定了主意多逛逛,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跟在张清桦后面到了保定医馆。医馆虽然列着各种各样的中药,但是空气中并没有药味打架的感觉,臻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注定似的,她很喜欢这里,她感觉到了这儿有生的希望。
看着大夫忙碌的样子,她只肤浅得觉得很帅。而且这里的氛围很好,对一个灵魂而言,这里很棒。
——问诊后——
还好都是皮外伤,无甚大碍,虚惊一场而已,但是张浩的神色却变得很是奇怪,臻臻努力辨认着张浩的脸,突然了悟,是的,用屈辱二字也不是不可以,臻臻突然觉得有几分兴奋,她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很有趣,就像从前在家里看到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有趣。
“还好穆叔来了”张清桦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对臻臻而言不疼不痒的话,让臻臻只觉得烦,扯了个由头,便回房睡觉去了。
是夜,臻臻觉得自己的心有一层温润的苞衣,睡梦中她看着自己的心好像花苞一样含苞待放似的。
“臻臻,明日汝休息吧,该我了。”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见了张丽华的声音,这声音就像轻叩门窗的雨一样,叩在了她的心上。
怪梦太长,可是后来的梦,再也敌不过那晚带着淡淡光晕的莲台簇花,和手腕上的丝巾结,那是神女遗落的美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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