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啸天故作镇定的冲她微笑:“乐瑶,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乐瑶仅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衣缓缓走过来,披散的长发垂及腰间,脸上还带着倦意,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显然任啸天刚才的举动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说话间还打着呵欠:“本来快睡着了,又被吵了起来,从没见过一只猫能叫的这么难听。”
“是我不好,走路没看见它在这里,它有点恼羞成怒了。”
等她站在跟前,任啸天才发现她的衣衫很单薄,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这大冷的天刮阵风跟刀子似的,可不能把他心尖上的人冻着,送乐瑶回到自己的屋子,再三嘱咐她无必要尽量不要出去,乐瑶感激的谢过然后将自己肩上的外衣归还于他,虽然只在她身上待了短暂的片刻,但已完成了它应尽的职责,任啸天心里很知足,更何况还沾染了些少女的芳香,他愉悦的伸手来接,不料手心里却暴露出几条还渗血的伤痕,乐瑶担忧的惊呼一声:“你被抓伤了?”
“还真是!”任啸天被猫抓的时候只感觉到疼痛,如今挪到灯光下才看出道道血痕,不禁暗自苦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被一只猫给欺负了。
他不以为然的重新将外衫穿回自己身上,此时,夜已深了,他一个男人待在姑娘房中十分不妥,尽管他心中极其渴望这一刻的独处。
乐瑶却在这时拿来了药和纱布,她既然看到了,又岂能不管,当下命令任啸天等她上药之后再走,眉眼间全是关切之情。
烛光莹莹,两人在光亮处对面而坐,乐瑶用手去触碰任啸天左右手的掌心,虽然没伤在要害,但猫爪何其锋利,力道又非常大,伤口至今还在不断流血,乐瑶抬头看他,柔声问道:“疼不疼?”
“不疼。”任啸天低声回答。
乐瑶无奈的嗔他一眼,又觉得有些幼稚:“你真傻,就不知道躲着点?”
他只会静静的笑,小美人说他傻,他便是傻。
其实男人受点伤也没什么,流掉的血还会长回来,没想到她竟然垂下头在伤口处轻轻呵气,手心顿时感到一股温热,甚至还有些痒,这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任啸天几乎想不起来,已经多少年没有得到这样温柔体贴的对待了,他甚少对人亲近,义父性子冷淡,所以他也养成对谁都冷淡的性子,甚至对于乐瑶,他虽说第一眼看见就沦陷,却始终不宣于口。
然而,眼前这个低头小心翼翼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正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任啸天忽然有些感激那只猫,正是它给自己创造了机会,看来以后要搞好关系的可不止有身边的人。
乐瑶专心的继续往伤口上擦药,只是额前的一缕缕发丝总是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她嫌碍事,腾出手拢到耳后,不一会儿又垂下来,再拢回去,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从她颈间抓起一把秀发,将它们全都归拢到了另一侧,乐瑶眼前顿时清爽了许多,两人相视而笑,乐瑶面上有些羞涩,继续低下头去完成手里的活。
灯光从五彩琉璃罩溢出,照的满屋子粉紫流红,乐瑶的上半身沐在缱绻温和的光线里,秀气可爱的耳朵被围绕出一圈迷人的光晕,任啸天不禁看痴了眼,眸光深邃,唇角温柔,虽然此时屋里的一切都是平静的,可他心底却掀起巨大的波澜,犹如一层一层的海浪汹涌而来,他不禁有些懊悔不已,自己从前还真是蠢笨的过份,光心动有什么用?为何不付诸行动将她据为己有呢?
此时,乐瑶已将纱布在伤口处缠了又缠,最后打了个结,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双唇从一片柔软微凉处擦过去,正好撞上一双深情的眸子,他的脸近在咫尺,乐瑶心中一震,忙转过头去,强自镇定的说道:“伤口虽不大,但在手心里,也够你疼一阵了,我再郑重的提醒你一次,那只猫恃宠而骄,小心它对你不客气。”
任啸天抿着嘴笑了一下:“我又怎会跟一只猫争风吃醋?”
乐瑶讶异的看着他,争风吃醋?亏他想的出来!将剩下的一堆东西收拾回小盒子里放好,忽然有一阵若有若无得香气萦绕在鼻尖,很清淡的味道,她问任啸天:“你闻到了吗?”
“什么?”
“不知谁点燃了熏香,怪好闻的。”乐瑶使劲嗅了两下,那种香味就像寻找主人似的直往她七窍里钻,越闻越上瘾,鼻子倒是舒坦了,身体却越发的没有力气。
其实任啸天早就发觉出了在她屋里有一股奇特的淡香,原以为是她自己的人点燃的,所以没有言语,如今乐瑶这反应,她并不知情,任啸天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神色中透着担忧,急声道:“乐瑶!快闭气!”
然而已经来不及,乐瑶身子发软,人突然就昏了过去,任啸天慌忙的接住她的身子,只见乐瑶玉脸上染着两团嫣红,渐渐泛着青紫色,连声喊了几遍她的名字,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又惊又愤,到底是何人要害她?
他抱着乐瑶坐在榻上,正准备给她运功调息,忽然木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仅仅是一瞬间的出现就立刻被任啸天察觉,他厉声喝道:“究竟是谁在故弄玄虚?”
外面的黑影再一次立定在窗前,来人似乎带着斗笠,身子侧站着,身形高大,一身黑衣仿佛与夜色熔在一起,任啸天疑惑的盯着他,这人如何能在深夜潜入瑶华宫,行踪又十分诡异?他的身影忽然挪动了两下,露出了另一边,任啸天蓦地,感到有些恐慌,若是一般小贼,他大可发动瑶华宫所有手下一起擒住,然而他有他自己的怀疑,不能兴师动众。
这人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冷哼,像干渴了多日的乌鸦:“她中了毒,你此时运功只会让她死的更快!”
一听这声音,任啸天面上的森然瞬间褪去,逐渐浮上来的是强烈的不甘与压抑不住的委屈,他抿紧嘴唇,明明想争辩一番,发出来的声音却是颤抖的:“义父,为何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窗外的老者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十分不屑的语气:“啸天,从你的嘴里也能说出无辜二字,看来你果然是被感情迷失了心智,既然如此,我更留不得她了!”
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竟然打穿了窗户,几乎是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通过几层帷幔直奔乐瑶面门而来,危急之下,任啸天立即将身子向乐瑶面前扭转,替她挡住了这无形的袭击,强劲的内力自他体内贯穿过来的时候,他身体不受控制的震动一下,连带着乐瑶也跟着晃了一晃。
他即刻意识到了不对,自己的右手本就放在乐瑶身后打算运功的,一时疏忽,竟迫使他不经意间将毒药的药性往她的四肢百骸中推进了一把,任啸天目光骤然缩紧,自己竟一时失手害了乐瑶!眼看着怀中人的脸色一寸寸越发的苍白,甚至连心跳都变的更慢起来,他整个人如坠冰窖,失落和绝望逐渐攀上微红的眼眶,门外的老者见此情景更加得意起来,“亲手解决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日后你会明白,感情只会是你路上的绊脚石!”
生离死别的哀感涌上心头,像是在心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伤痛神经传遍了全身,任啸天紧紧攥着乐瑶毫无反应的小手,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屈辱和痛苦,就在前一刻,两人还在灯下温馨对视,她柔嫩的双唇擦过自己的脸颊,虽谈不上亲热,这初恋的感觉已足以令他铭记终生,可是,他想要的,绝不只是这片刻的欢愉!自他认定她那一刻起,就在心里默默发了誓,除非他死,否则别人休想伤她分毫!
他的脸是冷的,眼眶中控制不住的涌出热泪,幽暗深邃的眸子重新闪烁出如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眼前毫无生气的乐瑶,温柔的话语如同清风,抚摸着她的脸说道:“瑶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任啸天轻轻把她放回床上,骇然抬头,冰冷的面容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神情黯然道:“义父真的以为,失去了她,我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
窗外的身影陡然一震,他到底是低估了任啸天对身边这个女人的感情,怒火一忍再忍,最终压了下去,化作一声嗤笑:“你要如何?”
“孩儿素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义父这次来,本意也不是冲着乐瑶吧?可是您如此行事,倒让孩儿觉得心寒了。”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要忤逆我?”
“孩儿不敢,只是想从义父手中得到解药而已,即使没有解药,我也会拼上一身修为把她救活。只是,这样一来,义父想进驻瑶华宫的打算恐怕也得延迟了。”
老者瞬间一呆,这还是他的义子吗?他深夜潜入瑶华宫,本是来打探一下任啸天的处境,幸好试探了一下,竟然也跟他玩要挟的把戏?到底不是亲生的,心肠就是硬,罢了,让他一次也无妨,只要他没有反叛之心,面上的父子之情该维持还是要维持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从窗缝扔了进去,任啸天稳稳接住,面带欣喜,他的义父还是心软了,只是这药丸比寻常的珍珠还大,正常人都难以下咽,更何况乐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他不安的蹙眉,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
“解药就在这个药丸里面,需要用水融化掉一半外皮,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药丸略带坚硬,若是任由它自己在碗中融化,褪掉外壳,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他等得起,乐瑶却等不起,万一再有人来,事情就更糟糕了!
他当机立断,把药丸塞进自己口中,又含了一口水,上下颌缓慢加力,嘴里开始慢慢充满了药的苦腥味,有股融化的药液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流下去,又黏又苦,像吃了一把沙子,等他终于感受到有个小药丸存在的时候,连忙往乐瑶抱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揽着肩膀,一手托着她后脑勺,俯身亲自喂到她口中。
看她喉咙一动,将解药咽下那一刻,任啸天全身发颤,好似有柔柔的丝缠绕住他的心,感觉到她体温正在回升,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可是全身被柔丝缠绕的感觉并未褪去,反而觉得越勒越紧,心痛的喘不过气来,感觉五脏六腑被勒的血肉模糊,这究竟是毒药?还是解药?
似乎离乐瑶越近,心绞的就越厉害,任啸天痛苦的喘息着,再也抱不住乐瑶,任由她的身子滑落到床侧,他用力捂着几乎裂开的胸口,额头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完全失去了冷静,惊声质疑道:“为什么会这样?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为父精心研制的毒情丸。自你给她融化解药的那一刻起,药性已经顺着你的喉咙遍及全身,从此以后,只要你一动情,就要无时无刻忍受这种煎熬。”
任啸天脸色煞白,惶恐不安的脸庞上,透着难以抑制的绝望之色,痛声道:“义父,我从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
看着他痛苦如斯的模样,外面的老者也心有不忍,然而此事已经没有回头路,半晌,才低低的发出一声叹息:“也许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保持该有的清醒。”
话音刚落,恰好一阵风吹来,如雾的黑影迅速疾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呼吸渐渐平稳的乐瑶,她的面色恢复的很快,相信不久就会醒来,任啸天却知道当她醒来自己将面临着什么,只能点了她的睡穴,希望今晚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场梦。
他早就预料到这段感情一定会颇多曲折,只是没想到真踏上了这条路,迈出的每一步都似光脚走在荆棘丛里,痛苦且艰辛,此时身上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坐在乐瑶身边稍微运了下气,发现内力并没有受影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只是呼吸间总有些钻心的疼痛,这是因为自己还牵挂着乐瑶的缘故,他忽然感到很开心,甚至有些庆幸,从今以后,他的每一分呼吸,每一次心痛都与她息息相关,纵然痛死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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