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乐瑶是被冻醒的,不知昨夜谁开了窗户,让屋里灌了一夜的风,不仅冷,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发觉自己自己好像从来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以往半夜都会被梦吓醒,然后大哥来陪她一阵,然而脑海中并没有关于昨夜的一些回忆。 思前想后,才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大早起来由碧儿打扮,梳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竟有几分不敢相信,果然人在衣装啊!不知道待会儿大哥看到自己的样子会不会也露出看苏姐姐那样的神情呢?
尽管今天对乐瑶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可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正事,碧儿正蹲着身子为自己整理裙摆,还特别细心的嘱托着:“大小姐待会儿练剑的时候千万小心,别把这名贵的裙子弄破了。”
乐瑶毫不在乎的起身一拍桌子:“练武之人哪有不弄坏几身衣裳的,反正大哥会给我再买.......”
蹲在地上的碧儿拧眉抬头,今天什么日子难道大小姐又忘了?
乐瑶心中顿时意识了什么,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即坐回来,双腿并拢笑眯眯的望着碧儿,“对了,端庄,一定要端庄。”
于是,乐瑶双手交叠于身前,在侍女碧儿的陪伴下去寻找练武的人形靶子,任啸天正顶着黑眼圈在庭院中等着,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就想趁机打个盹儿,目光看着地面,感觉到一对袅袅婷婷的身姿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还以为是哪个房里的侍女,直到一双白色绣鞋站在自己跟前,他才有意识的抬头,顺着鞋面往上望去,才发现这一身灵秀动人的打扮竟然是他的小野猫。
任啸天本来满脸的倦容顿时变得神采奕奕,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乐瑶,赞叹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乐瑶听到他如此夸赞自己,不由得面上产生几分害羞:“碧儿说这身衣服不适合练功,今天让你久等了,能不能晚些时候我再来?”
“本来就没有人要求你做到什么样,今天何不轻轻松松的度过呢?说不定晚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乐瑶却觉得自己不该虚度光阴,毕竟他们从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多说无益,晚些时候还是自己找个地方继续吧!
任啸天不知自己哪句话惹她不高兴了,见她没说两句话就走,连忙挽留:“等一下,瑶儿!”
乐瑶惊讶的回头看他,目光中充满不悦与责备,任啸天立即改口,“乐瑶,晚饭之前你一定要来,我陪你练一会儿,希望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
乐瑶的脸色果然晴朗了大半,扭头回来:“一言为定!我来的时候如果发现你人没在……”她狡黠的眸光中顿时充满了威胁,“这个夜晚一定会非常,非常的难忘!”
她说完和碧儿双双离去,留下任啸天独自一人望着她的背影忍俊不禁,目光中带着若有所思。
应付完了任啸天,走出好久后,乐瑶的脸上又恢复到淡淡的神色,今天虽然对自己来说是个大日子,可这么时间已经过去了,除了碧儿和任啸天真心的夸赞了她几句,别人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尤其是大哥,至今还没看到人影,往年每次过生辰他都会准备一份礼物的。怀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乐瑶想去大哥的房间看看他在忙什么,屋里却空无一人,问下人,得到的回答是,城主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具体去哪并没说。
乐瑶在他的房间里等待了许久,再也等不下去,终于起了去外面寻他的心思,这么长时间没有出门,才发现外面的景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桃红柳绿春来早,当然瑶华宫中景色也美,只是千篇一律的东西看惯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乐瑶此时一门心思想要见到厉云澜,更没有兴趣欣赏外面花开的什么样,叶子长的绿不绿,料想到如果他在外有重要的事做,自己只远远的看见他就好,绝不上前打扰,只要当他回眸的时候,能第一眼看见一个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她就心满意足了。
碧儿同样脚步匆匆的跟在后面,不禁觉得奇怪,为何大小姐今日如此心急?
她苦恼道,“大小姐,这到处都是人,城主也没说去什么地方,我们往哪找?”
乐瑶望着茫茫人海,自从天气转暖,她鲜少来街道上,才发现这街上比以往还要热闹,路过几家的公子小姐已经锦衣华服出双入对,身边人潮汹涌,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肩而过,思考了一瞬,指着前方的一处拱桥:“我们去那里等,站的高高的,也许就能发现了。”
日头升的越来越高,乐瑶挤在人群中,脸上是兴奋难以自持的表情,正往桥中间挤的时候,忽然瞥见一抹淡蓝色的身影,那颀长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抢眼,优雅华贵,气质斐然,乐瑶不禁兴奋的向那人奔去,从后面牵上了他的手:“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男子转过身来,虽然也是个年轻人,却是和厉云澜截然不同的面孔,乐瑶的手顿时僵硬了一瞬,急忙抽回手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
年轻公子却认出了她,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眸深邃如海:“姑娘,好久不见。”
一阵冰凉的触感缠住了她的手腕,拥挤的人群中,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乐瑶挣脱不得,脸蛋像红透了的柿子。
“刚才我还在想,怎么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个妹子?原来,竟是城主家的小姑娘,好久不见,真是越发动人了。”
既是熟人,乐瑶觉得也没刚才那么尴尬了,只是,他的手能不能松开啊?
“刚才是我太鲁莽了,冲撞了白公子,请您不要见怪。”乐瑶趁着行礼,逃离了他铁箍般的手爪子。
“怎么能说是冲撞呢?能遇到乐瑶姑娘,是白某三生有幸。”
这个白公子本名白羡,是个惯会聊天的主,自从与他相识,乐瑶可算是长了见识。他跟人客套起来,天黑也进不了家门。
乐瑶干脆直言相告:“白公子,改日再请您喝茶赔罪,今天我有要事在身。”
白公子向前一步,挡住了乐瑶的去路,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注视着她:“敢问乐瑶姑娘的要事可是指这个?”
他手心突然变出一只火红色的凤簪,呈现在乐瑶面前,样子还挺别致,只是,他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乐瑶狐疑的盯着他,正感到纳闷,忽然觉得头上一重,他已经把簪子戴到了她的头上,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惊艳:“果然好看!”
“无功不受禄,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乐瑶紧张的伸手去摘,凤簪竟像焊在了头发上一般,她根本动不了分毫。
白羡俊眉一扬,轻松道:“好了,礼物送出去了,乐瑶姑娘既然有正事,在下就不阻拦了。”
乐瑶反而不敢走了,盯着白羡问他:“你站在这里就是为了送我礼物?若是我今天不出来,或是出来了没有上这座桥,你会如何?”
白羡潇洒的一甩袍袖,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我自有办法将凤簪赠予你,”见乐瑶依旧是一脸怀疑,他只好放下嬉皮笑脸的姿态,认真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这个礼物的确是我买给你的,只是没想到如此碰巧,刚买了礼物转身就遇到了你,果然是缘分天注定。”
乐瑶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努力露出一笑:“白公子,我真的要走了。”
“哦,那姑娘请便,我还要等着阿姐一起回家。”
乐瑶从未听他谈起家人,不禁有些好奇,白羡亲自指给她看,“我阿姐,你认识的。”
乐瑶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只见微风拂柳间,层层翠绿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白色纤纤身影,旁边站着同样一身白衣的厉云澜,苏意婉低眉浅笑,陆云澜温润如玉,
周边的人也都驻足回望,好一对璧人!
“城主在那里。”白羡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背后响起。
“我自己有眼睛。”乐瑶十分生硬的从他身边掠过,头也不回的离去。
原来他真正想见的,从来不是自己。
乐瑶拖着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碧儿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问道:“城主就在那,大小姐怎么不过去打声招呼?”
乐瑶脸上带着气反驳她: “我只说过出来找人,何时说过要跟他打招呼?”
“可您不说,城主怎么会知道您特意来找他呢?”
乐瑶的脚步一下子顿住,盯着碧儿,眼圈突然红了,“这还重要吗?你没看见他的身边站着……他究竟还记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辰?”
“大小姐,不管别人如何,至少今天你要高高兴兴的……”
主仆二人,一个眼神就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乐瑶重新打起精神,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坚定额望着碧儿:“他看不见我,我也当没有刚刚这回事,如此就扯平了吧!咱们回去,练剑!”
乐瑶尽管说不气了,可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是冲着小树发起了火,一剑一剑的砍下去,很快原本郁郁葱葱的一株金叶刺槐就成了光杆司令,厉云澜刚回到宫中就从下人口里得知乐瑶到处找他的消息,此刻正压着火呢!
他心知不妙,连忙放下手头的事赶去察看,果不其然,院子里传来了挥动刀剑的呼呼声,再一看,院子里不光一株金叶槐被毁了容,连同几棵大树也惨遭修理,他不来还好,来了乐瑶心里更气,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起来,整个院子里最别致的春景瞬间变得破败不堪。
厉云澜望着伤痕累累的树干和刚刚被割破,中间还泛着稚嫩青色的树皮,故意发出了一声痛心至极的叹息:“好好的一株刺槐,可惜了,可惜了......”
乐瑶默默咬着嘴唇,树被毁了她也心疼,那是一片今年春天刚发出来的嫩芽,可是再心疼也没有她自己心里的事最难过。
她的表情可是别扭极了,明明心里很生气偏偏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既让人心生怜惜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听说有人今天出去了?”他注意到她头上多了一只凤簪,不由得惊叹起来,“果然女大十八变,这一身打扮再舞起剑来,真是气宇轩昂,翩若惊鸿!只是这院子里的树似乎不够砍,回头我让人再栽点,你看如何?”
他这哪是哄人!分明是来火上浇油,看笑话的!
乐瑶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忍再忍,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他喋喋不休的舌头砍下来。
厉云澜见她脸色暗红,眼眶微湿,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这明显就是气急攻心了,不忍再逗下去,怎么说今天也是人家的大日子啊!语气放缓了,一本正经道:“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人家苏姑娘可忙的很,没空跟我闲扯,今年的生辰与过去不一样了,小皮孩长成了大姑娘,怎么也得重视起来是不是?所以我早就问了苏姑娘,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平时想约人家还约不出来呢!”
乐瑶呆住了,原来他是为了给自己送礼物才去找的苏姐姐,竟是自己误会了,是啊!大哥想来是个极细心的人,凡是关系到自己的事,他没有一次落下,又怎会在生辰这天惹她不高兴呢?她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顿时羞愧之极,无言以对,却又觉得心酸,毕竟,他想问题时找到的那人依旧是苏姐姐。
厉云澜继续对她道:“苏姑娘一听说是你的事,可上心了,特意为你备了一份大礼,没想到咱们的瑶儿反而吃人家的干醋......”
乐瑶被说到了痛处,辩驳道:“我哪有?”
厉云澜用手背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没有就没有,你看,好好的日子生什么气?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先去用膳,待会儿给你看那份大礼。”
他主动牵起乐瑶的手,这难得的亲昵虽说像哄小孩似的,但足以让她心花怒放一阵子了,苏姐姐备的礼果然厚重无比,竟是一整套凤冠霞帔,装在箱子里,俨然是给她送了一份嫁妆,厉云澜此时才明白了苏姑娘的用意,她自己的人生已然无法改变,就把最大的希望留给看乐瑶,祝愿她将来能够遇见良人。
因为乐瑶的院子已经被弄得一团糟,趁着下人收拾的空隙,所以从午膳到晚膳一整日都待在厉云澜的屋子里,隐隐约约间,乐瑶总觉得有件未办的事被自己忘在了脑后,直到夜深了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想起来,她和任啸天还有个日落时分的约定,暗自苦叫了一声,立刻向习武场奔去,只见夜色中伫立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不知在此等待了多久,乐瑶连忙走到任啸天身边,连带着气喘吁吁,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
夜色沉沉,看不清任啸天的表情,只听他淡淡的发出一句:“还好,总算等到了,已经这么晚了,练武就不必了吧?”
白天的事,他也略有耳闻,所以日落西山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她会不会来,夜幕降临的真早啊!他一直坐在这里,望着本来明媚耀眼的一团红日逐渐下沉,再下沉,他的心也像这天色似的从光明渐渐走向黑暗,可依旧不愿挪动步子,右手情不自禁的捂了捂胸口,又马上放下。
乐瑶直接问道:“不是说有惊喜吗?”
“在这等着,不要四处乱走。”
任啸天说完就离开了,空旷的习武场上只剩下乐瑶一个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人,乐瑶暗想,不会因为生气彻底走掉了吧?如果这就是惊喜的话,她林乐瑶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回被人耍,如此甚好!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本就是她自己做错事在先,获得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是他任啸天......从明天开始,咱们走着瞧!
乐瑶既气愤又觉得无所谓,正想学某人一走了之,忽然耳边传来巨响,天边绽开一朵巨大的红云,伴随着“啪啪啪”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无数五彩缤纷的烟花在东陵城的空中肆意上演,瞬间照亮了整个黑夜!
烟花越来越密集了!天空中呈现一幅百花争艳的场景,夜幕被装扮的格外耀眼,这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厉云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丽震撼到,兴致勃勃的赶来,见乐瑶正美的不行,总算把白天的不愉快忘掉了,不由得感到一阵安慰,不知是谁做的好事,在心里大大的感谢他一番,然后对着乐瑶朗声笑道:“怎么样?今天如愿了吗?”
乐瑶见他突然出现在身边,眸中本来有无数精彩纷呈的景象,瞬间只装得下他一人,强光照耀下,精致又英气的侧脸异常清晰,恍惚间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耀眼。
任啸天与同伴小四安排好了一切,想着乐瑶还独自一人等着,忙赶来与她分享这盛大的喜悦,沿着台阶拾级而上,随着眼前的夜空逐渐开阔,只见绚烂的烟花将天地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半是变换无穷的璀璨,一半是难以打破的黑暗,他欲走上前,却发现乐瑶的身边赫然多了一个人,厉云澜正抬头望着东陵城上空不停绽放的绚烂,却不知自己已成为乐瑶眼中唯一的美景,显然她已经忘记了今晚到底是为谁而来。
剩余的台阶再也没有登上去,本来他想要的也只是看见她的笑脸,愿望已经达成,挺好.......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