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与君初见

滨海省召海市每年四月开始便细雨不断,从窗户往下看去,很多密密麻麻的学生一拥而上挤进公交,貌似大部分还都戴着耳机,十有八九是在听单词,陆遥一边刷牙一边看了一下钟表,现在是周日的早上六点,这么起早贪黑没有周末可言的只会是高三的学姐学长们,每每看见此景都令她更加珍惜每一个周末,因为下个学期她也即将步入高三,仿佛要踏入一个无声的战场。

洗漱完锅里的面应该也煮好了,往里打入鸡蛋搅成蛋花再卧一个荷包蛋,碗里放好调味料,两份简单的早餐就做好了,“好香啊,是谁家乖姑娘做的啊?原来是我宝贝乖乖啊。”一位穿着都起球睡衣眯着眼笑嘻嘻的中年男人穿着睡衣踏着拖鞋推开门,略显消瘦的身子撑不起这宽宽松松的睡衣,陆遥的父亲睡眼惺忪难掩憔悴的面容,他揉揉陆遥的头坐在对面没有洗漱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看着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甚至有些疲惫的父亲又想起昨夜很晚他才回家实在是忍不住的想埋怨:“老头儿,你这身体是不打算要了是吗?”他没吭声,一边吃面一边看着手机,估计又是在忙工作,压根没听见。

陆遥母亲在生完她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从记事开始父亲好像一直很忙,经常把陆遥丢在姨妈家,好在姨妈对她很好,偶尔在她哭着找爸爸的时候就逗她说爸爸抓坏人去了,长大后才知道他在检察院工作。这些年他分身乏术,其实陆遥是很理解心疼的,可是心里总是担心,怕他离开,父亲总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加班就睡在单位不回家。

砰的一下,父亲喝完面汤把碗往桌子上稍稍用力一放,咂咂嘴一副非常美味满足的样子朝陆遥竖个大拇指便转身去洗漱了。陆遥收拾好碗筷给他的保温杯泡上要带出门的茶,就在这时爸爸手机响起,是他的同事兼好友梁叔,接通听见对面很仓促没等陆遥开口便道:“老陆快点儿来,程氏......”还没等陆遥听完,父亲已经换好衣服把手机拿过忙说:“等会儿,我现在过来当面说。”挂断电话一边穿鞋出门一边笑着说:“爸爸出门了,等我家遥遥高考完带你去大草原骑马。”这是陆遥这个临海城市长大的女孩一直向往的事,不过这话在升高中的时候就听过了,不过父亲还是被工作绊住了脚所以没去成。

他不想让陆遥掺和甚至不愿意让她了解到一点他工作上的事,这些年很多亲戚朋友都想拖他的关系办事,他都一一拒绝了,除了姨妈基本都得罪完了,陆遥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上次那几个自从母亲离开后便不怎么来往的两位舅舅上门求他办个什么事,陆遥倒茶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吼着说“都是亲戚,一点路子都不给是吧!”“我姐如果在肯定会帮忙的!”之类的话,随后就是拍桌子摔门一切回归平静,这是陆遥第一次见这几位舅舅。姨妈说是姥爷喜欢男孩,两位舅舅被惯坏了,姨妈和妈妈姐妹感情很好,妈妈去世后也就只有姨妈还来往,常常照顾陆遥。

思绪被电话铃声拉回,是赵佳佳,陆遥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初中也是同班,不过她和陆遥不一样,在召海这个省会城市中心一所集富二代和优等生于一体的重点高中陆遥是必须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奔前途的普通人,然而赵佳佳是一个善良有头脑却又心眼很大的小富二代,刚得知下学期高三会直接被送出国留学,所以最后这几个月特别粘人,仅仅只是周末两天都要时常打电话叫陆遥出来玩。

敲门声响起,陆遥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去开门只见赵佳佳抖了抖雨伞把伞递给陆遥,一边自顾自说话一边换鞋:“刚刚看见陆叔叔他说你起床了所以我就直接上来了。”随后又娴熟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陆遥边收拾赵佳佳进来弄乱的门口一边说:“赵女侠,这才七点,你就直接杀了过来啊,有那么想我吗?”赵佳佳白了她一眼往沙发上一躺说:“我要是出国留学了一年才能见你几面啊,当然要现在看腻了以后才不会那么想你。”陆遥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去再煮碗面,这大早上的她肯定没吃早饭,其实听着赵佳佳这话陆遥实在难掩伤感落寞,是啊,她就这么一个朋友,前几天她们还一起看高三学姐学长们高考誓师大会,还幻想着明年考同一所大学,现在只能自己独自奋斗了,不过她故作坚强惯了,还是嘻嘻哈哈的取笑她:“下学期出了国可别哭鼻子,在外面可吃不上我这碗面。”赵佳佳轻哼一声:“你这清汤寡水的面只有我和陆叔叔才不嫌弃。”陆遥没否认,她的口味向来清淡。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着,不一会面煮好了,陆遥双手环抱胸前疑惑的看着赵佳佳问:“赵佳佳!七点你跑来我家不是为了一碗面吧,还画着淡妆,快快坦白招来。”

这下换赵佳佳一脸不可思议放下筷子又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陆遥道:“不是吧陆遥,今天我们召海一高校庆,你不知道?你可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去学校很多以前的学长都会回来的。”这下陆遥哑口无言,平时她不关注这些,又没什么朋友,在同学老师眼里她只是一个会读书沉默寡言稍微有几分相貌的学生,这可不是陆遥自封,这是在她收过几封情书后突然醒悟自己算得上的好看的事实,就在这时陆遥突然想起来赵佳佳好像上个月就念叨过这件事,只因当时在解题实在懒得听她念叨所以答应陪她一起去校庆这才让她闭嘴,想到这陆遥不好意思默默的跑回房间换衣服。

十分钟不到陆遥穿着校服背着帆布包出来,赵佳佳难得自己洗完碗正在擦手转头看见陆遥这打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训道:“你就穿这个去校庆?你还想不想邂逅帅学长?说不定以后一所大学还有个照应。”对比着赵佳佳的修身体恤短夹克牛仔裤勾勒的身型,还有精致淡妆,陆遥属实像个发育不全的初中生,可能是因为父亲带大而自己又只想着学习的原因确实没有那么爱美,陆遥解释道:“我觉得挺好的了,今天人那么多,谁会注意到我啊。”

赵佳佳摇摇头无奈的叹气从包里拿出一根口红,不管陆遥多别扭抗拒直接抬手向她嘴唇画去,陆遥无奈,可是已经17岁的她确实也有一点点好奇这些化妆品,前些年自己活得像个男孩,这两年才留起了长发。涂好口红赵佳佳又把她摁在房间的镜子前把绑头发的发圈扯下把头发往身后梳好,“对嘛,这才是个青春期少女的样子,你这肤白貌美的清秀小姑娘埋在书本里也浪费,时不时也要出去露露脸啊。”赵佳佳一边夸一边端详着这个认识十年的朋友,心里实在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陆遥被盯着浑身不自在,拿起包就催着出门了。

外面的雨停了,公交车刚好也到了,正好最后排空了很多座位,赵佳佳抢先投币拉着陆遥坐了过去,陆遥都忘了怎么就和赵佳佳成了朋友在一起腻歪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赵佳佳第一次坐公交也是和陆遥一起,小学升初中的时候赵佳佳和陆遥刚好考上一个学校又刚好分在一个班级,陌生环境老同学见面分外亲热,陆遥又是学霸般的存在,赵佳佳小学开始就默默崇拜她,初中开学没多久父母都出去应酬了,赵佳佳心里抱怨着又不能和爸妈一起吃饭,鼓起勇气问陆遥想去哪里吃,想请她吃晚饭,可她听见陆遥说爸爸太忙了,所以一般都是自己做饭吃,瞬间觉得陆遥特别厉害,形象又高大了很多,非要吃陆遥做的饭,一路跟在陆遥身后走到公交车站上了车,傻乎乎的直接跟着陆遥往里走,还被司机大声提醒没给钱,正当她掏出一张红钞票时陆遥一手拦下投了两颗硬币,五个站的路程,下了车赵佳佳立马扶着垃圾桶吐了起来,陆遥赶紧买了水和纸让她缓缓随后上楼到家陆遥做了几个家常菜,赵佳佳吃的正香让陆遥也多吃点,可是陆遥因为看了她的呕吐物实在没什么胃口,后来隔三差五赵佳佳就跟着陆遥回家吃饭,熟悉之后发现陆遥那点智商都用在学习上了,生活技能也强大,但是人际交往堪忧。再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在学校两人总是黏在一起,赵佳佳还准备了一个零钱包专门放很多硬币用来坐公交,放学走路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响,还总和陆遥一起吃路边摊,以前有多热闹想到以后赵佳佳出国留学就有多寂寞,曾几何时陆遥都开始怕孤独了。

“陆遥你看!”赵佳佳用手肘轻撞陆遥示意她看窗外雨停了,陆遥回过神看往窗外,街道上的一些小水洼,挂着水珠的树木,雨水冲刷过得高楼大厦,都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了金,好似整个世界辉煌且灿烂,这是四月的第一个晴天,看着心情都开朗了不少,没一会到站了,陆遥和赵佳佳习惯在下公交后深呼吸一口气,逃离拥挤的人群后的第一口空气会显得格外的新鲜,甚至能抚平些许疲惫,阳光照在两个女孩白皙的皮肤上,脸上细小的绒毛,头发丝反射的阳光无一不在散发青春的气息,“陆遥笑一个!”咔嚓!深呼吸完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陆遥就这样呆呆的和赵佳佳合了一张照,赵佳佳看着照片里愣愣的陆遥忍不住发笑,陆遥追着让她删除,就这样一路打闹进了学校,直到班主任老王迎面走来两人瞬间老老实实的整齐说了一句“老师好。”随后赵佳佳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出声,“幼稚!”陆遥抱怨了一句往前走去。

走进德馨楼会议大厅看见许多西装革履的往届毕业生,还有一些刚步入大学不久的学长,他们有些是曾经的学霸给即将高考的班级讲说自己的高考经历,以及如何调整心态,描绘未来的蓝图等等,有些则只是回来看看老师,说说近况,回望顽皮捣蛋奋战高考的日子,当然少不了从召海一高走出去回来捐钱捐楼捐图书馆等等的成功人士发言,赵佳佳不知又从哪听来的消息:“据说这次校庆有一位特邀发言人,是召海市程氏集团的董事长,学校的图书馆还有这栋德馨楼都来自于程氏的捐赠,不过程氏董事长不是出自这个学校,董事长的儿子是往届学长,现在都大四了。”陆遥听着心里不得不感叹赵佳佳的信息网,明明天天待在一起怎么她知道的比自己多那么多,赵佳佳继续向陆遥介绍校庆的流程:“虽说周末校庆高一高二的学生自愿进校参加,但大部分的学生早早就会到校,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是榜样,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人脉,因为考虑到高考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所以校庆只办到中午结束,演讲过后便是自由活动,高三的备考生继续埋头苦学,家里富裕的很多选择去国外留学,或者跟着自己认识的往届学长参加他们的老同学宴会,往往都是自己的哥哥姐姐反正都是能攀上关系的,这是他们这一阶层的后辈结交人脉崭露头角的好时候......”

赵佳佳牵着听她说的一愣一愣的陆遥走到高二入座区坐定,正好是中间靠后的位置,前排都是老师们的座位。陆遥想起来赵佳佳刚刚说的话,人脉?陆遥直接问道:“人脉?赵佳佳,校庆结束你要去宴会是吗?”用手指头想都能想到以赵佳佳的家庭背景就算她不想去父母也会逼着让她去,“哎呀,好啦陆遥,就坐一下混个脸熟,我也不想呀~可是你也知道我爸爸就我一个女儿,以后家里公司也要交给我打理,我也没办法嘛。”赵佳佳晃着陆遥的胳膊撒娇,陆遥无奈不解的说:“你去就去呀,我找个咖啡店等你,顺便刷刷题。”赵佳佳听罢犹豫了一下又娇嗔道:“哎呀,好陆遥,你陪我去嘛~这次我堂哥带我一起去,二楼有小包厢,你就在那一边刷题一边等我嘛,等宴会结束我们去吃烧烤撸串好不好嘛~你也知道那种地方哪是能让人吃饱饭的啊,你忍心让我饿着肚子吹着冷风独自回家嘛。”陆遥被她磨得没有办法,无奈的答应,她也想在赵佳佳出国前多跟她待在一起,只是她实在害怕这样的名利场,太陌生又遥远。

讲台正中间立着演讲台后侧坐着一排校领导和一些在陆遥这里不知名的知名人士,随着音响里传出一阵电流声和校对声“喂,喂,OK。”校对完毕,校长首先上前致辞:“很高兴在四月第一个晴天迎来我们朝阳高中第三十次校庆,朝阳高中成立三十年,在这所学校诞生了许许多多优秀的社会的精英,科研领域的佼佼者......”就听了这几句陆遥便昏昏欲睡,今天起得太早又是晴天这么暖和真的很适合睡觉啊,脑袋已经靠在了赵佳佳的肩膀,又被一阵鼓掌声惊的立马清醒,嘴角有快流出来的口水,陆遥四处看了一下虽说坐在正中间但好在位置靠后,没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糗样,随后又看向演讲台。校长向后走去入座,一位看着二十出头的青年向前走来,站立在演讲台聚光灯下,目光正好与陆遥短暂的对视随后看向别处,青年头发三七分没有像别人一样打着硬挺的发蜡,自然落在地额前的碎发在这西装笔挺的成熟装扮上彰显少年独有的清爽,眼睛承受不住聚光灯的照射微眯着眼尾略微上翘,透着一股自信与威严,嘴唇似乎是习惯性的抿着唇色有些发白,鼻子高挺着架着一副细银边眼镜,真是矛盾的好看。陆遥打量着这位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清冷气质的人,赵佳佳凑到耳边悄悄问:“遥遥,这就是程与君,程氏的独子,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陆遥心不在焉的敷衍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专业的。”赵佳佳撇了撇嘴明白陆遥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压根就没在听她说话,却又难耐自己分享八卦的欲望:“金融系的,也修法律,大三就去了自家公司实习,今年就要毕业了。”陆遥没有回答,只想赶紧结束然后自己静静的待着刷题,但还是表现出一脸正经的听台上人发言的样子,其实陆遥早就偷偷往耳朵里塞了一个蓝牙耳机听单词,撇了一眼赵佳佳,她也正在顽强的对抗睡意,陆遥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看吧,帅哥的美色也不过不如此,不过确实,都是一些官方的发言让人提不起兴致,更何况那人说话的语气毫无起伏,还好发言不长。

走出德馨楼,陆遥和赵佳佳不约而同伸了伸懒腰感叹阳光真暖和,一位穿着西装头发向后梳得整齐的男生走了过来,赵佳佳笑着上去挽着他胳膊笑着介绍说:“哥这是陆遥,我最好的朋友,陆遥这是我堂哥赵河川。”陆遥冲赵河川笑着招了招手,赵河川不拘小节随和的冲陆遥笑着点头叮嘱她们就在学校隔壁的咖啡厅等着,发言结束后往届的学长去了办公室和老师叙旧,而召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则去了会议室和校领导谈谈以后的捐赠,学校的发展规划。

赵佳佳和陆遥去了咖啡厅点了两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无所事事的咬着吸管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赵佳佳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应该就出来了吧,河川哥说只是一个大型的同学聚会,所以不用很正式拘束,等会你就在二楼包厢里等我,想吃什么就让别人送,河川哥哥买单,可不许先开溜。”赵佳佳之所以这样嘱咐是因为之前好几次她过生日开party陆遥都中途开溜,一开始还生气后来便也理解了,陆遥真的很不喜欢人多需要费头脑交际的场合,两人的生活环境成长方式都大相径庭,所以后来每逢生日赵佳佳总是在白天和陆遥两人吃饭吹蜡烛切蛋糕,晚上回家再过一次生日。听着赵佳佳的嘱咐陆遥也想起过往的总总,越发舍不得她出国,头偏向一边怕自己的眼眶子不争气泛红流泪,正好看见赵河川冲她们招手让她们上车,赵佳佳一口闷下自己的拿铁拉着陆遥就往门外快步冲去,陆遥不舍得的嘬着吸管想马上喝完,赵佳佳夺过又是一口闷下,上了车还不往说:“等会你再点几杯慢慢喝。”陆遥心中感叹这个奇女子真的是没有一点富家小姐的样子怪不得赵佳佳以前说别的富家小姐不和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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