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缘遇

恍惚间,李凤娟见一片高楼大厦,一栋栋高楼上挂着漂亮的裙子。风吹起,那些裙子像风铃一般摇摆,波浪般的阵阵肥皂香气被推到很远的地方。

她就站在一栋高楼前,楼上就是她的家,而她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圆睁着眼睛看眼前的奇景:那片高楼远看去,就像一个飘浮着朵朵绯色祥云的世外桃源。

她想,天堂大抵也不过如此吧。楼下是一片草坪,草坪上坐着一排会吹奏的天使。他们拿着长笛或者小号,个个涨红了小脸,翅膀在身后扑棱扑棱地振动,不时地飞起来,悬浮在天空间演奏。时而,她们又围成圈子,草地上竟然升起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草地上怎么会有湖水呢?李凤娟一点也想不明白。她看到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赤脚站在湖面跳舞,她像天鹅一般优雅娴静,雪白的颈子就像是刚刚沐水而出的马蹄莲。她在湖面旋转,一连旋转三十六圈,洁白的裙子里鼓满了风,越飞越高,如一只失去牵线的风筝。天使们的吹奏也越来越激烈,像是不断上升的旋转楼梯,一圈一圈,直入云霄。她沉迷于她们的演奏,想与她们一起舞蹈。于是她向着前面的草坪跑去,疾速地奔跑,一直地跑过去。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喜悦,她的脸也涨红了,有歌声在舌间不断缭绕,就要高唱起来……当她扑向那群天使的时候,她发现每个天使竟都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是无数个她,不觉一惊,瞬间醒来。

李凤娟一觉醒来,太阳早就叩破了窗户,李汉已下地去了。她又迷瞪一会儿,使劲地擦了擦眼睛,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想了想,好像是放映队来村里播电影时,她看到过类似场景,这样的高楼。她想张侯生的家里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情景?她不觉笑起来,到城市里的生活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她问自己。她觉得她去城市里的梦就要实现了,她已经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地绑住了张侯生,他不会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城市人都文明,他一定会带她离开这片黄土地,她想。

眼前,她还是要下地干活的,不干活就没有工分。李凤娟想,这也不过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奇怪了,李凤娟突然发觉,怎么就没有听到上工的铃声呢!她心里又满是遗憾,怕上工晚了便看不到张侯生了。于是,赶紧洗把脸,也没来得急刷牙,更没更换衣服,那时在农村一般人也就一两身衣服,换得并不勤,便急匆匆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低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裤子上怎么会有血迹?也便想起昨晚的一阵痛,不禁脸上又粉红起来,赶紧又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李凤娟原本也就两身衣服,平常穿的是的确良蓝裤子和灰棉布外衫,现在剩下的是一套大红纯棉斜布衫上衣和棉麻布的绿裤子,还是母亲留下的,上工时李凤娟一般是不穿这一身衣服的。但今天似乎不得不换了,也便换了。把脏衣服放在水盆里,合着皂角水泡起来,那时洗衣粉在农村还是个稀罕物,人们洗衣服大都是去皂角树上摘皂角,然后打碎了在水里泡。李凤娟是个勤快人,家里留的皂角水很充足。待泡好了衣服,李凤娟拿出家里那块烂了半边的小镜子,使劲地照了照,理了理头发,红上衣、绿裤子,衬托得她像一朵出水芙蓉,美艳美艳的。李凤娟仔细地端详自己,生怕留下一点瑕疵,待反复端详了,确乎已让自己非常满意了,不尽也夸自己,的确是一个美人呢!便满意地上工去了。

到得田里,人们正在拉木耧。木耧是一种老式小麦播种工具,上面有一个存放种子的盒子,下面三个腿,每个腿都是中空的。

人们拉木耧的时候,有一个人专门在后面摇着木耧,让麦种均匀地播下。一边走一边摇晃着木楼,木楼上挂了个铃铛,铃声均匀而清脆,麦种便播下得均匀。这摇木耧是一项技术活,极考验稳劲儿,一般能在村里拿最高工分12分。而拉木耧虽是体力活,最劳累,工分却不高,像李凤娟这样的女孩子,最高也就拿8分,一般是6分。摇木耧的是李汉,这是他的绝活。李汉不仅能摇耧,还能便摇耧边唱莲花落,让拉楼的不累。这时李汉刚开腔,伴着铃声,唱了个十字歌:

写了个一字一趟街,吕蒙正无事去赶斋。张飞杀猪卖过肉,刘备西川卖过鞋。

写了个二字二条龙,二郎担山数他能,玉皇爷看他本领大,让他下山捉妖精。

写了个三字三面宽,姜太公钓鱼渭河边,三尺杆子四尺线。一钓周朝八百年。

写了个四字四角方,撑船的摆渡王彦章,回马枪挑高士季,惊叹托塔李天王。

写了个五字五条龙,山东的好汉数秦琼,马踏黄河半边天,夜打登州战杨林。

写了个六字六不多,薛礼他救驾淤泥河,马武救驾收岑鹏,赵云救驾长坂坡。

写了个七字一溜七,二十八宿来数姚期,姚期力举千斤鼎,他保刘秀去征西。

写了个八字八楞桥,周昌怀抱老爷的刀,若问周昌那里去?华容道上等曹操。

写了个九字九条龙,白袍薛礼他去征东,三箭得了东海岸,走马捎带凤凰城。

写了个十字整又整,刘伯温制造北京城,能掐会算苗光义,诸葛亮他借东风。”

李汉唱完,众人齐声喝彩,拉楼更有劲,恨不得跑起来。有人喊道:“破老汉,能否来个应景的曲子?”

李汉稍加琢磨说:“没问题。”开口便来:

哎!哎!哎!

破老汉,摇木楼

众家好汉来搭手,

一天播种三百亩,

来年打麦进国库,

当兵的吃了打胜仗,

人人学习小李庄!

李汉正唱得欢,人们远远地看到李凤娟穿红挂绿地走来,便打趣给李汉说,你姑娘今天穿得真花呢,该不是找到如意郎君了吧!李汉停了唱说,哪能呢?要是找到了如意郎君,我还能不知道。人们又取笑说,要是让你知道,恐怕就不好找了!李汉就拉长了脸说,瞎说啥呢?就有人又打趣说,看你姑娘今天这个打扮,十有八九红杏该出墙了。

正开玩笑,李凤娟走近了,人们也就住口了。李汉心里却嘀咕,想着昨天晚上这姑娘干啥去了?今天起来这么晚,还换了这么一身打扮,不知道要上工吗?莫不是真遇到什么好后生动心了吧!

李凤娟走近了,一个村民分出一根绳子来,让李凤娟拉。

李汉拿眼扫了一下了李凤娟,觉得这丫头今天咋了?明知上工却穿红挂绿,一副要出嫁的样子。心里不禁又叹息,姑娘大了留不住,保不准哪一天就嫁人了,我破老汉还不得天天自己烧锅做饭,命苦啊!便又想起了那早早去世的婆娘。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姑娘,总觉得姑娘今天走路姿势不对,该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吧!心里也就疑云重重了,摇耧力度便拿捏得不准,一会儿摇得快,一会儿摇得慢,拉木耧的人用力也自然无法均匀。一个群众就回头说李汉,你今天有点操蛋呢,这技术活有点水平下降哦!这样播出来的种子明年麦苗一定不均匀,人家可就不学习咱小李庄了。

李汉说没有啥,没有啥,你们赶紧拉吧!

人们拉了一会儿,还是感觉不对劲,一个性子急的村民便发起火来说:李汉你能不能上点心,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李汉说:有啥不对劲的,不是一直都这么干吗?

人们就都回过头来说,就是不对劲,你摇得不均匀,我用力都感到磕磕绊绊的,你那俩铃铛也不好受吧!

李凤娟插话道,要不然咱们请张侯生来帮看看吧!李汉见村民当着他闺女的面和他说那么骚性的话,心里老大不愉快,但又不好骂村民,就愤怒地对李凤娟说,这是摇耧又不是给麦种配方子,你怎么想到张侯生那去了?

是啊!凤娟啊!你怎么想到张侯生那去了?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李凤娟,突然都回过头来看李凤娟。

李凤娟恍然冒了一身冷汗,天啊!我怎么想到张侯生那去了?脸一下子臊起来。这一刻她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村民这时哈哈地笑起来,说李汉啊!你姑娘看上了帅气有知识的城市青年了。在李汉心中他家姑娘和张侯生那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便觉得这个玩笑也只能是玩笑,且这玩笑开得挺称心,若真嫁给了张侯生,也是一桩好姻缘,说:“拉耧,拉耧,别扯淡。”

李凤娟却浑似被人揭穿了一样失魂落魄,满脸粉红,便低头随村民一起拉耧。

好不容易等到下工的时间,李凤娟和村民一起坐在地头喝水歇息。三三两两的村民从他们身边经过,乡亲们相互打个招呼,但都不多说话,李凤娟的心思也没有在他们身上。一忽儿村村长李田路过这里。李汉老远和李田打招呼,说:“李村长啊!你这是去哪了?”

李田说:“我送客啊!张侯生回乡了,我送他一程。”

李凤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昨天晚上没有提要走的事情啊?今天怎么突然走了?还没有打个照面呢!

她忧郁地坐在地上,一种无边的哀怆淹没了她。疲惫的脑筋开始有点麻痹,她觉着一些力量从身上失去。眼前只是一片荒凉,没有希望,没有拯救,从胀痛的呜呜耳鸣里,只传出一声缠绵不断的绝望的惨叫。她觉得她那满满的爱意,也就一下子失落到冰洞里了,忽而又想到一个细节,昨天晚上自己把一切都给他了,张侯生好像没有问我的名字呢,张侯生究竟是知道我的名字呢,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呢?一种莫名的失落油然便在心里升起来,昨天还像充满气球一样膨胀得心里难受的情,这一刻却似突然破了一样。但忽而又想,张侯生回去应该是找乡长早来提亲的吧!他兴许已私下打听过我了,或者已经对我颇为了解了。想到这里心里的失落相对减少了一些,但却还是有一些莫名的郁闷来。心里又自我安慰了几句:我现在已经是张侯生的人了,他是文明人,不会不管我的,等着吧!

于是,就这么等着了。过了一天又一天,转眼二个月过去了,小麦已经漏出淡黄色的芽儿。李凤娟隔三差五站在村头看,但看了一天又一天,树上的叶子已落得差不多,天也越发冷了起来,但总是失望的,那个她偷偷看了几百遍的村口大路上,并没有出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太阳升起了又落下,落下了又升起,这样的日子让李凤娟感觉浑浑噩噩的,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白天一醒来便感觉魂不守舍。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张侯生和乡长却总没出现在村头,李凤娟一天又一天的盼,幻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失落。

更让她担心的是,肚子里居然开始长起了一个疙瘩,她听村里妇女们说过,这是怀孕的现象。因为张侯生的消失,李凤娟感到这个渐渐加重起来的担负,正在像魔鬼一样向她一点点地靠拢,就像一棵扭曲的桑树苗,根须深种在她的肉里:她不胜惊骇的觉得它在生长,喝着她的血。她整天的出神,惘然听着,整个生命都被这个占据着她的陌生的生命折磨。那是一种模糊的,柔和的,催眠的,悲痛的,嗡嗡的声音。她忽然惊醒过来——汗流浃背,打着寒噤,想要反抗了。她掉入了“不经意”的网罗,竭力想挣扎。她要生活,要尊严,觉得被那晚上的月色欺骗了。想到这些她都禁不住有些后怕。索性肚子里的疙瘩还不大,她每日都狠命地把腰带系紧了,又加上她身材本就苗条,初冬了,穿的衣服也多,别人轻易还看不出来的,但她自己心里知道啊!这样下去,迟早纸里包不住火。

李凤娟决定,不能这么等了,自己得主动出击,去乡里寻张侯生。可那时候,农村的姑娘一般是不出远门的,找个什么理由去乡里走一趟呢?

想来想去,就想起了家里的那只母鸡。那时候,村民家里是可以养三只母鸡的,超过了三只算金钱主义尾巴。因此,李凤娟家里养了两只母鸡,这是李汉的意思,因为他担心哪一天割金钱主义尾巴凑不齐数,会把标准下降到两只,自己就会遭殃。李汉是个求稳的人,不是非要掉脑袋的时刻,他是决计不会干冒险的事情的,养鸡自然也按最保守的数量养。

李凤娟家的这两只母鸡很做活,几乎每天都能下两个鸡蛋,李凤娟私下数过了,家里已经有100多个鸡蛋了。

对,就借去乡里卖鸡蛋的理由跑一趟。李凤娟想到这里就去找李汉,李汉正在村里的饲养队铡草。李凤娟说:爹,我给你说件事。李凤娟拉着李汉到外头,趴在耳朵上说:“我想去乡里把那100多个鸡蛋卖了,给你买两包烟,我见你都一个多月没有抽卷烟了,自己用烟叶卷的太燎嘴。”

李凤娟说这话的时候,李汉赶紧四处瞅瞅,见周边确实没有人偷听,小声说:“这可得小心,村里虽然默许可以私下养三只鸡,但却是不准到外村交易的,要是被抓住了,是要批斗的。”

李凤娟说:“爹!你放心!你去卖鸡蛋树大招风,我去别人不注意。”

李汉说:“那你去吧!可得小心谨慎,早去早回。”

李凤娟说:“好呢!”话没落音,人就一个箭步跑出了几米远。

李汉心想,我这个姑娘啊,啥时候变得风风火火的了?但突儿又觉奇怪!闺女不是一直喊我戒烟的吗?今天怎么热心我俩月没有抽卷烟了?真是女大会疼人啊!

李凤娟回到家,收拾鸡蛋用草篮子装了,上面又盖一层麦秸,便向乡里走去。

李凤娟17岁的时候去过一趟乡里,步行约莫半天时间,虽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但她依然记得自己走过的路,那毕竟是她第一次走出小村。因此,一路顺当。

乡里的集市上真是热闹,赶集的人熙熙攘攘。那卖柴担子,卖菜挑子,卖腥海手推小车子,走得甚急。店铺的门面都大开了;饭馆的小伙计在忙着劈柴、挑水;摊贩们有的在支篷子,有的在摆货,有的已摇起皮鼓和铜铃郎,高声招徕顾主,还有两家摆地摊的为争地盘动了手,这位摔了那个的香、黄纸,那个踢了这位的炮仗、蜡烛,一卷火纸摔散了,像风筝似地飘向空中,几个孩子赶着骂着追,有的抢起散乱的鞭炮,点上火,向天上拋,喊着轰火纸上天了……

看着乱糟糟的集市,李凤娟想,该去哪里找张侯生呢?对,农业站一定是和乡政府一起办公的,就去那找,李凤娟想。李凤娟问了乡政府的去处,很顺利地找到了乡政府。乡政府守门的是一位退伍老兵,人很热情,问李凤娟:姑娘,你找谁呢?李凤娟说,我找农业站的张侯生!那大爷就说,哎呀姑娘,最近可来两三个姑娘找张侯生了,但真是不巧,张侯生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回城市了。

回城了?李凤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守门的大爷又确切地告诉她,的确是回城了。

哦!哪个城呢?李凤娟追问到。

守门的大爷说,我也说不清楚呢!听说可老远了,在很远很远的南方,做火车约摸着也得三天。

李凤娟听完,不由得啊了一声,这老远?李凤娟来时生气勃勃的人,一下子变得像被霜打倒了的芦苇,失魂落魄地向守门的大爷告别,心里感觉冰凉冰凉的,眩晕一样地,身体似乎飘着去集市卖鸡蛋了。

集市突然一片糟乱,李凤娟问路人今天咋恁糟乱呢?

路人告诉她,游街呢!大张庄一位媳妇,不守妇道,私下偷汉子,被男人抓住交给了派出所,被五花大绑了满街游。

正说着大喇叭响起来了:“喂!喂!喂!大家都看看啊!这样的妇女丢尽了社会精神道德,都什么年代了还勾引别人的男人,伤风败俗啊!社会精神坚决与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现象作斗争……”一辆绿色的大解放车上,一个妇女被五花大绑,背后插着败坏社会精神道德的大牌子……待车走近了,李凤娟看那妇女,满脸泪痕在脸颊上像划了两道沟一样,披头散发的,没有了人样,心里不尽一阵阵恐慌。

李凤娟左手提着草篮,右手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心想她们被游街是这样,如果自己的事情败漏,该接受怎样的一种惩罚呢?一时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赶紧扭头走,恍恍惚惚地朝着人少的地方走,一忽儿便钻入一个无人的小巷子。

小巷子很安静,只有一个青年在那呼呼地喘气。李凤娟这才拿眼盯了他,看了一眼,喜出望外:侯生哥!

那青年似乎刚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正浑身发抖,突然听到叫他,一阵惊慌,条件反射般地说:“姑……姑娘,你……你……叫啥呢!我不是……不是……不是猴生的哥?我叫……叫……董山,叫董山。”

李凤娟提了提精神再看,这哪里是张侯生,虽也很帅气,但身高却比张侯生高半头,不尽又陷入了失落。

这时候,游街的车距离李凤娟又近了。

站在那游街妇女身边的一个公安同志穿着绿油油的警服,直挺挺地站着,对着大喇叭继续嘶声裂肺地吆喝:“喂!喂!喂!大家都看看啊!这样的妇女丢尽了社会精神道德,都什么年代了还勾引别人的男人,伤风败俗啊!社会精神坚决与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现象作斗争……”那公安边吆喝,边转圈,以让更多的人听到。

这一刻,喇叭口正对着李凤娟。李凤娟感觉那声音就像一个威猛的大棒,劈头盖脸地向她打来。

她再拿眼瞄那游街的乱发妇女,那妇女似乎突然变成了厉鬼,哇地一声向她扑来。李凤娟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我的妈啊!压抑在李凤娟心里的忧郁,顶撞得她的血液如黄河般咆哮,她突然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左手一松,一篮子鸡蛋哗啦啦地打在了地上。李凤娟感到胸口一阵痛,哇地吐了一地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被李凤娟误以为是张侯生的青年似乎正打算跑,他突听到啪的一声,回头一看那漂亮姑娘的草篮子竟掉在了地上,随后,那姑娘吐了口血,要倒的样子。

他停住了脚步,浑身颤抖着,想奔过来,但是一个胆子小得想躲避整个社会的人,可这一刻他又转身停住了脚步。

踌躇片刻,他又似乎下了狠心,又转过身来,快速地奔向摇摇欲坠的姑娘。

那青年揽住李凤娟的腰,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快……快……来救……来救人,救人啊!救人啊!”

那青年憋了半天终于喊出来,憋得脸通红,头颈上的筋一根根暴起。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