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是人生常恨,水长东

涉淇小跑过来,“郡主,您要玩什么游戏呀!”

“咱们考节令,看谁记得又多又准!”

“郡主,这个可难不倒我。”

“好,那我先来提问,什么节令我们女子可以外出?”

“这可难不倒我,有上元的赏灯节,还有寒食随丞相大人回乡扫墓,还有每年的冬至,本朝女子只要得夫君或父母允许,也是可以外出的。”

“寒食节!”我打断了涉淇,“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可以出去了!”

“已经出去过了呀,郡主,您又不记得了!”细细一想,是呀,春末时节,自然是过了。

“郡主,您是想出去玩吗?您可以去大相国寺呀,眼下马上就到夫人的忌日了。往年您都是这个时节去寺庙为夫人祈福的,丞相大人常常也会与您同去。”

“就算您不记得这些了,您还不记得大相国寺做的黄米红枣粘糕吗?!那真是天底下顶好吃的糕点!”看着涉淇那恨恨的眼神,必然是想到了许久未尝的粘糕味道。

“是呀,黄米红枣粘糕,那真是人间美味!咱们这次出去给你多买些”。心里暗暗盘算,这次出游不失为一个逃跑的好机会,毕竟我不想再拖一天了。

在书房,等父亲退朝。随手翻着书架上的一本书,上面的字,一半都不认得。真讽刺,以前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现在成了半个文盲。

“翊儿,今日怎么有闲情,到为父书房读书?”父亲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换,想来是匆匆赶到书房的。

“父亲,翊儿昨晚梦到母亲了,母亲责怪孩儿给父亲添忧。孩儿不孝,今天特意来给父亲赔罪。”

“这些年,父亲朝中事务虽愈发繁忙,但翊儿和兄长却仍是您亲手带大,此中艰辛实非一般人所能及。父亲,翊儿真知道错了,母亲在梦里责怪也是应该”。

说到这些,突然想起我现代的爸妈,心酸不已,眼泪倏然落下。不知道她和爸爸过的怎么样。

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翊儿,父亲怎么舍得怪你,是为父没保护好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动容了,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疼爱自己的子女。

“父亲,母亲忌日临近,孩儿想去大相国寺祭拜母亲,祈求母亲原谅。”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赵普虽然是个好父亲,可是在这个时代,我和他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已。

“是呀,快到你母亲的忌日了,为父同你一起去,今天命底下的人准备一下,后天等为父下朝便出发。

“谢谢父亲”欣喜之余,带着一丝忧虑,后天也太急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东西。

回到璟棠院,细细谋划着,丞相府出行,必会有一大群的随从,届时我身边的婆子丫鬟只多不少,虽不好抽身,但机会难得,只得铤而走险,试上一试。届时再多拿着些金银首饰,日后也好生活。

终于求来了这个机会,可我并没有感觉有多开心。反而对未来陷入了迷茫,这个社会环境,我逃出去就好了吗?是换个地方画地为牢吗?没了丞相府的庇护,我想要的生活,会让诸多社会阻力加在我身上,压力之下,我真的还可以活出自己吗?

其实我要的很少,不管世道如何,我只想偏安一隅,自己的事可以自己说了算,就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就这样胡乱思索着,半夜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丫鬟收拾东西的声音,应该是在准备祈福的事。在这个家住了快两个月,一时竟有些不舍。涉淇还是老样子,开心的不行,跑来跑去。倒是桑儿,不慌不忙的盘点着要带的东西,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我嘱咐桑儿去账房领些钱财,准备布施给僧人,权当捐个香火钱。心里默默在想,这笔钱的一半就当是我的盘缠吧。到时候再多带点珠宝首饰,应该够了。

转眼,已是夏初,雨水渐多,雨打屋檐,落在青石板上,清脆不掺一点杂质,听得人神情缱绻。

一念起,不得安宁。我想到了林坤,或者应该叫他,晋王—赵廷宜,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我们的缘分在这个朝代尽了,还是错过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军人,我们一年到头也只能在一起两个月。我们说,等以后退役了,就要天天在一起,要相拥而眠,要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对方。我们闹分手,我一个人淋着雨,去爬西山公园;我会为了他,一个人飞到他的城市,我以为以后都会是他。

君情缱绻,深叙绸缪。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

有些事,只是感动自己罢了。女孩最应该知道:情不立事和风物长宜放眼量。

“郡主!郡主!”我的思绪被眼前的小丫头涉淇打断,“您明天要穿哪件衣服?”

“素净就好”。

是呀,往事随风,不如惜取眼前事。为自己争个未来。之前看过汴城的地图,官员们多住于内城,而相国寺也在内城,相当于今天的城市中心CBD,是座身在万丈红尘的寺庙。

人流熙攘,便于逃跑,不错。到时沿着东大街,到东角门,然后坐船到上善水门,之后改陆路,一路向东,去姑苏。

“郡主,丞相大人说花园的荼蘼花开得正好,命京城最好的画师来给您画像了,现在正在花园里候着郡主呢!”

恐怕是到年纪了,用来给待字闺中的女子,找婆家的相亲画,拿着画像给男方父母看。也罢,去敷衍一下吧。

花开荼蘼花事了。雨后,一园子的衰绿残红,倒是合我的心境。春末夏初,百花殆尽,只有荼蘼一种花在盛开。这种寂寞、孤独和我别无二致。

怏怏坐在荼蘼花丛中,白色花瓣上缀满雨滴,像一支支素玉簪子。潮湿的水滴,蹭到藕粉褙子上,衣服颜色深一块浅一块,也打湿了我的鞋子,让人更添烦恼。索性转移注意力,看向不远处的风景。

我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忽见远处复廊的漏窗下,隐约有张人脸,看样子应该是哪个小厮丫鬟贪新鲜,在偷看画师作画,倒不如叫道跟前,让他凑近观摩。

我命桑儿将那人遣来,桑儿和那人交涉了几句,那人便随着过来了。

是个十七八的男孩,这个时节仍身着轻薄的浅灰色鹤氅,里面搭着件淡蓝色交领大袖衫,想来是比一般人怕冷。模样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却少了分灵动,多了份静水流深。周身散发的气质,并不像小厮下人。

“郡主,恐是丞相大人的贵客,一时在府里迷了路,误打误撞来了花园”。桑儿也推敲出来了。

“在下乃是户部侍郎之子沈继宗,字世卿。今日替家父拜见丞相大人,一时被旖旎春色迷住,竟忘了来时之路,不料唐突了郡主,还望见谅!”

我本来也没当回事,况且他这么有礼节还长相俊朗。

“无妨,囿园花木深,初到此处迷路,也是人之常情,桑儿,送沈公子到前院。”

“是,郡主”。“公子这边请”。

那人行礼走后,我又开始了无聊的发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