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和尚死了亲人，怎么穿戴白帽穿白衣？嘴上带一块白布是啥意思”？
“不知道你们今天一起来这么多人，菜呢来不及做，不太讲究，今天先凑合了”。
胖子边说边给所有的大碗里盛满粥，又每个人发了筷子，又给几个孩子发了同样是亮晶晶的勺子。
“开吃吧，菜就这么多，稀粥和馒头随便吃”。穿着白衣的胖子走了，桌子上立马响起了一片吃喝声。
“勺子也用铁做的？怎么什么东西都用这种亮晶晶的铁做啊？他们有多少铁能经得住这么祸害”？
胖子突然气冲冲的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个粗木条对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男孩子后背就抽了下去。
“让你抢别人的东西，小孩子好欺负怎么？不打疼你也不长记性”。
原来是这个半大男孩子抢了邻座一个小屁孩儿的鸡蛋。
抢别人鸡蛋是半大男孩子叫慧生聪，父亲是个读书人，家境落败后为了家里人不至于饿死，用自己换了窦大王的一百斤粗高粱。因为是读书人，窦大王又多给了一百斤，在军中做了参军，这次不幸死在了战场上。慧生聪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睛的老母亲和一个妹妹，所以他就来冒充大人，来直沽市领粮食，以图活命不饿死。
慧生聪从来就没吃饱过饭，更没吃过什么鸡蛋，囫囵着吞下自己的鸡蛋，看到邻座的小孩子没吃完，禁不住诱惑，马上伸手抢过来并塞进了嘴里。
“不准抢别人的鸡蛋，更不能抢孩子的鸡蛋，再有一次抢别人的东西吃，粮食就不给你了”。
被人劝住的胖子厨师又恨又可怜的看着慧生聪。
“大人，小的原是饿昏了头，又眼馋别人的鸡蛋，小人错了，请大人原谅则个”。慧生聪抱拳低头认错。
张李旦看那个被抢的孩子是自己带来的，挨揍的半大男子也是自己带来的。他也可怜慧生聪比自己还困顿的家庭，而且半路上很热心的和大家一起帮女人背着孩子，还对孩子们很多关心，表现的很热情，张李旦对慧生聪颇有好感。
张李旦轻车熟路的从筐里又拿起一个馒头，随手把自己的鸡蛋放到孩子的盘子里。他不是不爱吃鸡蛋，他最想吃的是鸡腿。
胖子看了看张李旦，点点头，又钻进了侧门，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他们，不时的一声叹息。
“唉，古人老百姓苦啊”。
重新吃到鸡蛋的孩子仍然努力的用勺子挖着几片火腿肠，孩子娘很感激的看着张李旦，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张李旦一脸得意，看着同样穿着羽绒服的孩子娘，觉得她很漂亮，最少比路上那个孩子娘漂亮。
除了和张李旦一起被俘虏的难友外，其他所有人都吃撑了。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好的东西，而且随便吃，经常来村里搜刮的大将军们也未必能吃到这些吃食。
张李旦却被胖子拉进一个装满木柴的房间里，墙角有个小木桌，胖子从一个水晶瓶里往一个圆圆的水晶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透明的“水”，张李旦嗅了一下鼻子，
“这是酒？”
“这瓶子，杯子是水晶的？老天爷啊，这得值多少钱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透明的水晶瓶子杯子。”
“窦大王，啊，不对，宫里的圣人也没有这样的瓶子杯子。”
“不对，这不是水晶，这是琉璃，琉璃不都是五颜六色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琉璃？”
“还有这酒？怎么也这么清澈？酒不都是浊酒吗？”
隋唐时期，还没有发明蒸馏酒技术，酒是不透明的，就算是二次发酵也还是浊酒，而且度数很低，最高不会超过10度，所以那时期喝酒论碗。喝十八碗酒后打虎的武松换十八碗现代白酒试一试，早就让老虎吃的毛都不剩一根了。喝十八碗比现代啤酒度数还低的浊酒，潘金莲也敢上景阳冈。
至于玻璃瓶子，玻璃在古代叫琉璃，但是琉璃并不是透明的，因为没有办法去除杂质，就算是偶尔能烧制出一块透明的琉璃，也是价值连城。像现代社会的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在古代绝对是谁家都没有的“大宝贝儿”。
张李旦还是有喝酒经历的，端起酒杯，一口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口闷的张李旦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变成两个人的胖子，嘴里“额”“额”了几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摔碎了手里价值千金的琉璃杯，顺便碰倒了桌上还有半瓶酒价值万金琉璃瓶。
“我草，这是喝太猛，呛酒了。草率了，草率了，古人不都是大碗喝酒的吗？这才不到四两啊”。
放倒张李旦的正是直沽宁河酒厂生产的宁河老窖，度数也就马马虎虎48度，市场卖价8块钱一瓶。这是酒厂建军节时拥军送来的，整整两大卡车。现在库房里还有最少一个半卡车的酒没喝。
半夜里酒醒后找水喝的张李旦喝光了好心人准备好放床头桌上的一大碗凉白开。躺在厚厚的，暖暖的，软软的被窝里，张李旦想了很多很多。墙角处的暖气片不停的散发着热气，温暖的屋子让同居一室的男人们舒服的磨牙放屁嘎巴嘴儿，张李旦暗暗的决定了一个想法，换了一个姿势，迷迷糊糊睡着了。
每个人都有一床厚被子，孩子也一样，太小的孩子睡在母亲怀里。温暖的屋子里，所有人都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孩子们临睡前都仰着头看屋顶顶上能照亮屋子每一个角落的led灯，他们从来也没见过这么明亮的灯，更神奇的是墙上的一个按钮能让灯亮灯灭，按一下灯就不亮了，满屋子漆黑，再按一下，灯又亮的让人踏实。直到听到有人吹响了什么，所有屋子灯就全灭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外边有人又吹响了什么乐器，不远处一片嘈杂，很快就有了跑步声，很整齐，还不时的喊着号子。
早饭包子白米粥，每人半个咸鸭蛋，油条、包子随便吃。孩子有一杯牛奶，一个鸡蛋。穿白衣的胖子出来说“一会儿吃完早饭，中队长要来看望大家，然后呢，就给们发粮食。”
中队长姓王，肩膀上扛着两条竖杠，中间一个星星。“各位老乡好，我姓王，各位叫我王队长就行了。前几天，我们的战士和你们家人发生了误会，冲突，还死了人。现在，误会解除了，咱成了一家人，死去的人呢，我们赔偿一点粮食，也不多，就是表示安慰一下吧，你们家里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助，我们尽力解决。我不多说了，一会儿由司务长给大家伙儿发粮食。另外，昨晚你们用的盘子，碗，勺子，筷子，盖的被子，褥子，包括身上的衣服，统统都送给你们了”。
王队长讲完话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看胖子司务长带人发东西。
赔偿的东西种类不多，但是数量很大，五百斤面粉（十袋），五百斤玉米粉（五大编织袋）大米一百斤（两袋），二十斤精盐（大包装两袋），十斤猪肉，两只胖胖的白条鸡，一桶调和油（五斤），每家还给了十颗大白菜，一斤干辣椒。孩子们又单独给了二十颗奶糖，两个苹果，女人多给了一大卷布料。张李旦和他难友们每人给一大卷布料，两桶油，五百斤玉米面，单独每人给了十两925白银，算是他们给直沽市帮忙做事的奖赏。
看着小山一样多的物资堆在面前，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其实就是麻了爪儿。东西太多，自己根本就运不走。就靠一根扁担，这每家一千二百斤东西，最少要来回跑五次。
大家伙儿一起商量怎么办的时候，好多“和尚兵”拉进来一排有两个轮子的，能拉也能推的车，比马车要小，但是要比马车精致结实很多，而且全是铁做的。几十辆涂着防锈漆的人力双轮车排在一起，非常让人眼热。
胖子司务长得意的看看一脸喜色的古人百姓，非常得瑟的说：“这车是昨晚临时赶做出来的，每家一辆。但是我这有个条件，家里没了男人的，你们要帮着送回家。这事儿啊，由张李旦负责监督”。
看大家伙儿都没意见，胖子司务长叫过来张李旦，“好好做事，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帮着他们装车吧”。
还能说啥啊，虽然家里死了人，可是给了这么多东西，啥想法都没了，不就是一条命吗，就冲这两轮车，铁的，这是地主家也没有的好东西，用一条命换也值得。
都收拾利索，粮食也都装好绑牢，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两荤两素，切成四方块的油亮亮的炖猪肉，辣子鸡丁，白菜炖豆腐，凉拌白菜心，桶里是西红柿鸡蛋汤，白米饭，馒头，大饼。每个大人给了一杯酒，没敢用玻璃杯，用的是瓷杯，大约有三两。
可是还是在吃饭环节出了情况，啥情况？辣子鸡丁，太辣了。以前给吃炝拌土豆丝，也就稍稍有那么一点儿辣味儿，这个辣子鸡丁可算达到了中辣水平。古代当然是没有辣椒的，原产美洲的辣椒要在清中后期才传入中国，古人吃辣主要靠茱萸，远没达到辣椒的辣度。
“很对不起啊，忘记跟大家伙儿说了，这个菜里红色的东西呢，叫辣椒，能御寒，你们那车上每人给了一斤，跟这是一样的，刚才忙的忘记跟你们说了”。
胖子司务长脸上没一点歉意，觉得自己工作没做细是理所应当的。
“对了，还有这酒，这可不是水，也很辣，一定要小口小口的喝”。
说完还不怀好意的看着张李旦。
张李旦满脸通红，扭了扭身体，突然站了起来。
“上官，我…我想留在这里，给你们当差办事，你看……你看可行吗？”
同样另外几个也附和着说“小的也愿意留下来，给上官当差办事”。
“卧槽，老子点灯熬油的伺候你们，终于让你们自己说出来啦，累死老子了，嗯，心累，任务总算完成了一部分”
目的达到，脸上却表现的很矜持。
“我说这个事儿吧，这个事儿我说了可不算，看见刚才王队长没，我要请示一下王队长，他说了算数”。
胖子司务长出去没一阵风的时间，早就在不远处等待的王队长就进来了。
“你叫张李旦是吧？行，你和你弟兄们愿意留下来做事儿，我同意了，但是留我们这儿呢，就要守我们的规矩，不会就要学会，你们能行吗？”
“小的一定，一定”
几个留下来的满脸兴奋。
“先吃饭，喝酒，司务长，给留下来的再加一杯酒”。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话没错，永远都适合人类。留下来的六七个人多了一杯酒，这一杯酒撬动了所有人的心思。
酒，从被人类发明那一天开始，一直都是稀有的，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的起的，而且一直延续到了华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酒才成为了大众消费品，后来还把喝酒当成了负担。
为什么古代酒很少？甚至在宋代以前酒还要国家专卖？真实的原因就一个：粮食。
古代粮食产量很低，亩产两石（两百五十斤）粮食，已经是上等田了。
石，古代计量用的容量单位，而不是重量单位。
在不同的时期，一石粮的重量是不同的，汉代一石大约是15公斤，隋唐一石大约是53公斤，宋代一石大约是60公斤，明代一石大约是95公斤，清代一石等于28公斤。
养活一家人不挨饿，最少也要有十亩地以上。真的能每家都能有十亩地吗？
这是不可能的，更多的人是无地佃农，就是家里没有一亩土地，靠租种地主大户人家的土地勉强活着。
比佃农好一点的是自耕农，或许有十亩地，或许能更多一点，或不到十亩地，自耕农稍微活得比佃农好一点，一天两顿稀饭，掺点野菜勉强能吃饱，吃好就别想了。佃农和自耕农占社会人口比例很大。
再往上活的更好一点儿的就是小地主，最多也就几百亩土地，春种秋收啥活都要自己干，家里有长工，地主和长工吃的一样。秋收的时候好东西先是可着长工吃，就怕长工不出力。
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就是个小地主，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周扒皮这是啥精神头，为了让长工早起，自己也不好好睡觉，最少也要比长工早起吧。
再往上就是大地主、朝廷官员、皇亲贵胄。这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纯粹的剥削阶级。
再往上，怎么，你认为皇帝还不是最高层？隋唐以前，最少在科举制出现以前，比皇家还牛逼的大有人在。
以“五姓七望”“关陇贵族”为代表的世家门阀，军阀贵族等才是当时社会顶层，连皇家都不给面子。
李渊想给李世民弄个“五姓七望”世家的儿媳妇，世家都不同意，看不起李渊家的出身，直接拒绝了，牛逼不牛逼？
尤其是当时的“五姓七望”，最牛逼的世家能控制一百多万人口，你想想，把一百多万人藏起来不在国家户口本上，牛逼吧！至少现代社会的啥世界首富，啥罗斯啥德家族，啥国内首富，跟这些世家比起来就是个屌丝。
关键是世家还垄断知识，从而垄断官场。你当皇帝了，想找几个大臣给你当差，那你得先跟世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劝说世家们出来几个人做官。如果世家不同意，你连个正经有文化的大臣都找不到几个，光杆皇帝。
唐初大臣真正不是世家出身的只有魏征一个。魏征还老站错队，典型的49年加入kmt。科举制怎么弄出来的，不就是因为试图打破世家大族对知识、对官僚体系的垄断吗？歪楼了，继续说酒。
老百姓极少能喝到酒，想喝酒自己家用坛子埋土里酿。酿酒是很费粮食的。老百姓连吃饭都要掺野菜，还酿酒？
酿酒有多费粮食？这样说吧，用100斤粮食酿酒出55度的白酒。清香型白酒可以出50斤以上，酱香白酒出30斤左右，浓香白酒出40斤左右。
也就是说，酿酒最少要浪费一半的粮食，在古代，人都没粮食吃，普通百姓哪里舍得酿酒。
酿造酒又称发酵酒、原汁酒，是借着酵母作用，把含淀粉和糖质原料的物质进行发酵，产生酒精成分而形成酒。酿酒需经过两个主要过程：淀粉糖化过程和酒精发酵过程。
现在愿意留下帮直沽市做事的人就多了一杯昂贵的酒，这不是一杯酒的问题，而是身份的问题。一杯酒就代表了留下的身份不一样了，谈不上高高在上，但最少能吃饱穿暖还有肉吃。少这一杯酒的，回家后，吃完一千多斤赔偿的粮食，继续挨饿吧。
所以，少了一杯酒的人心思变了。没有谁贱到不想过有衣服穿、有饭吃、而且能一天吃三顿饭、顿顿能吃饱、穿暖、还有肉吃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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