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先生年方二十,俗姓霍,讳上怀下策,表字安之,号衍旭先生、又号一木道人,道号若素子,是下山的全真,秉道的修士,又有掐算易理之术,观天测气之法,趋吉避凶之能,服气养神之功,最能降妖伏魔。
说那先生昨日上途炉峰降妖,遭妖怪暗气所算,虽妖怪被斩杀,但霍先生被那又腥又臭的黑雾喷了一脸,虽及时运转真气未能让其伤及内里,但护体真气消耗过大,口中金剑又因心急之下运动刺穿了那兔妖的脑袋,遭妖血脑浆所污,浑浑噩噩之下一回到家便将兔尸扔进冰柜,将三只小兔儿放进一个纸箱里随手放了两片菜叶(霍先生知道兔子不能多喝水所以没放水),顶着头昏脑胀胸闷气短满口血腥一身泥沙,倒头在床上睡去。
翌日
阳光穿过窗户洒向床头,那先生醒来,只觉得浑身粘腻上下不得劲儿,才想起来昨天浑浑噩噩之下随便把兔仔兔尸安放好了连澡都没洗顶着一身污秽便倒头睡着了。站起身一回头,床单上也尽是被汗液和衣服上的泥沙所污,愁的霍怀策一拍头。忙不题将被套床单换下来,换上新的,又一头扎进浴室沐浴更衣。
洗漱毕,穿着浴袍浑身冒着腾腾热气,正用毛巾擦头。又想起了好像有什么事。
一转头,看到昨日安放小兔子的箱子底竟然漏了个洞,急忙上前查看。
“糟了,怎么只剩下两只兔子了?”先生大惊,常言道老鼠儿子会打洞,这兔子儿子打洞的本事也不小啊。只见箱中只剩下了一白一花两只兔子,正在啃食残剩的菜叶,看到霍先生过来一惊,缩在一团,还有一只白的不知哪里去了。
先生生怕踩着那只小兔子,趿拉着拖鞋四处角落寻找,特别关注门缝床脚桌角缝隙处。
“苦也……别死了咯,这不可又要造一桩杀孽啊……”先生苦道。
最后终于在一处书柜和床脚的夹角处找到了。先生将那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捧起来,又放回纸箱,又找来胶带,将纸箱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缠了几圈,确定无误之后,又放了几片菜叶。
收拾整齐,又上了三炷香,拜了天地,一看时间已是日在中天,先生草草炒了几个小菜算是午饭吃完,又烧了一大锅开水,开始准备收拾那只大兔尸。
说干就干,卷起袖子,围上围裙,将已经冻硬的兔尸拖出来用热水解冻,软的差不多了,抓起一把尖刀开始剥皮。心中想着:虽说这兔子得道成精,但这老皮被冻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来炼器,如果能造成一件灵宝也是一场造化。又将兔皮切去一大半,留下一半将毛发燎光——原来霍先生曾听闻兔子带皮烹之方才味美,故以此试试。
见那那剥了皮的兔子:血津津的赤剥身躯,红媸媸的弯环腿足。惊抓抓的爪指叉丫,斜歪歪的血盆大口。白森森的板牙四突,赤灯灯的一双红眼。真如厉鬼脱狱,寻仇要择生人噬;恰似恶魔重生,雪恨欲把仇敌杀。
将皮整块剥下后,又扭转刀锋,刺入肌肉之中用游历时学会的脱骨法将兔骨卸下。那先生干的满头大汗,心想虽说这脱骨法确实有妙处,但这兔子不愧是长居洞天福地的妖怪,肉硬筋强,连新磨利的锋利尖刀都有些剔不动,差一点便想用炼魔的宝剑来切割了,只是怕又被血污污染了,方作罢。
又将五脏六腑剔出,将肠胃等不好处理的部分装进垃圾袋准备就这样扔掉,把一副心肺肝胆留下,心肝自不用说,这胆囊乃储蓄那股黑气之所在,乃这兔妖一身最精华之处,霍怀策不曾有处理兔子内脏的经验,且放进冷库不题。中途休息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看几只小兔子并扔了点新菜叶进去。
又将切好的肉切成合适的块状,分出一些嫩的,将剩下的不好处理的和那张一米见方的大兔皮扔进冷库不题。
全部收拾完之后,这先生看着如同案发现场一般的砍剩下的骨头,想起看过的刑侦片,又苦恼起来:“我的天,这么一大堆骨头扔出去,不会有人把我当杀人犯吧。说是兔子骨头有人信吗?”想了一想,还是包起来准备扔出去了,遇人问就说是猪骨头便是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免遭节外生枝,霍怀策还是准备将这些骨头分别打包扔到不同的地方去。
(作者言:怎么跟做贼一样。)
回忆起吃过的的红烧兔肉,忙了大半天已是饥肠辘辘的霍先生不禁垂涎,将两块里脊再割了一些嫩肉拿出,准备做一道红烧兔里脊做成今天的晚餐。
将肉切片打入生粉及鸡蛋两个,那先生手中筷子运转如风,将肉片打好后放入热油中炸制,不时有几滴油花嘣出,还好这先生穿了围裙。不多时,油锅中便飘出了最勾人食欲的美味——高温的油脂和裹在肉上的碳水化合物的碰撞发出吡吡啵啵的响声令之变的酥脆,再加上蛋白质经过高温产生的香气腾腾而起,简直是人类所需要的三种营养素的最完美搭配。
将里脊肉炸酥了捞出,又复炸一遍捞出,这样肉会更加酥脆可口。又复开一锅,倒入葱姜蒜炝锅后推在一边,在锅内空处下入冰糖炒好糖色,下入里脊肉再爆炒一番,翻炒几下便可起锅装盘。
看那盘兔肉:红艳艳的酥嫩肉片,青白白的葱段味美;黄澄澄的姜末零落,白嫩嫩的蒜瓣飘香。脆生生的酥壳可口,软嫩嫩的内里汁香。说甚么伊公调羹陆氏烹茶,胜过那东坡炖肉佛印跳墙。
吃完饭菜,真气盈充浑身舒爽,那先生又把家里残状收拾了一遍,重新洗沐,给几只小兔子起了名字。
那先生吐故纳新运气从容,在身边构成温和静谧的气场,慢慢靠近箱子里几只已经受惊的小兔子,那三只小兔似是知道眼前这人是杀母仇人,依然瑟瑟发抖又不敢动弹。
“你是跑掉的那只,贞持有节,好,你叫玉节。”先生捧起那个咬破箱子跑出去的那只,轻抚其背,安抚着瑟瑟发抖的小白兔,仔细辨认,正好是这三只兔儿里面最大的,赞其贞良,便起了名。
又捧起另一只白的,端详道:“瞳中有神,你就叫曈曈吧。”这只二的眼睛扑灵扑灵的,倒也乖巧。
再把第三只花斑的抓起来:“你也通体雪白,与兄弟差别就脑袋上后几块棕色的花斑,你就叫戴菊子。”这第三只双腿扑腾,差点踢到霍怀策,应该是公的。
又花了点时间给三小只重新修正了一下“住所”,又给认识的在这方面有经验的朋友发了条消息问了问该怎么处理打到的兔子皮。对方闻言叫霍怀策可以寄一点样品让他辨认一下,如果粗毛不多便可以自己处理做成领子什么的。霍先生想着把一整块寄过去不是露馅了,就着一般的兔子皮大小往那块大兔皮上切了一块包装好寄过去了。又问了问养兔子和处理兔肉的问题,得到回复后便去整理了一番,准备开始今晚的修炼。
先生将金剑吐出,虽然已洗漱沐浴整洁完毕又经过一昼夜的真气运化,昨日沾染上的妖气和妖怪脑浆血污之气依然粘在金剑之上挥之不去,将这件世间少有的灵宝遮盖住了一部分神光,致使宝物蒙灰。致使霍先生现在胸中依然有些阴郁之气不得释放。
“还是心性不足了,竟着了妖怪的道,若不是有真气护峙宝体,换成一般人等,被这黑雾喷在脸上,怕不是登时肉化骨销当时魂飞天外。”想到这里霍先生吓得一阵毛骨悚然不由得后怕。当时下定决心沉心明志勤加修炼,把心态素质和法术修为一并提升上去。
又拜了四方,抖擞精神,挥剑而舞,踏罡步斗,操动周天心诀,引月光入户,加真气锻炼,淬炼心宝。
太上台星,筑我灵基,护我月明,守持我真,淬我法器,趋吉位,辟祟邪,引七星,入我鼎炉。
霍怀策手中掐诀嘴上念咒,引入日精月华将悬悬金剑淬炼,真气在金剑上按北斗七曜天地四时排列,在体内真气运行大小周天十数次后即将耗尽将前终于将金剑锻炼成功。锻炼好的金剑比原先更大了一截,运转之下化作白练绕指柔,也不再是如原来那般滞涩直硬。又想着这么大的金剑放在嘴里倒是不好含了,既然已确定下真型再无虚相,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将它打造成一件适合随身的器物。又催动灵气将金剑塑造成一件镯子形状,戴在手腕上。
“欸,还是有些小,本想着若能套在胳膊上才好。”磨弄两下,金镯套在手腕上都还有些紧转不得。
霍怀策又观体内视,自觉修为长进,喜不自胜,只道下一回再遇到妖魔可千万不会如此狼狈了。
再收拾了一下柜壁上全是已经凝固的兔血的冰柜,洗漱毕便休息了。
.......
几日后那块兔皮终于寄到,那位好友还在吐槽这快递也走的太慢了,不知道寄过来的兔子皮坏了没有。
那位收到霍怀策寄予的兔皮的朋友姓亢名崚,是中科院动物兼水生物研究所的一员,曾是农科大高分录取的高材生,与霍怀策早年相识相知成为交心好友,霍先生又经常跟各种动物打交道,所以经常与这位亢先生交流来往。
只说这位亢先生经常被霍怀策喊去认些或虫蚁或飞禽或走兽,虽也有不太认识的会请同僚朋友帮忙辨别,却又疑惑为何这位好友总是见到各种奇珍异兽,当下在心底里定下一个基来,却又因朋友之礼没有好问处。
这回怀策又送来了一片兔皮,正是亢崚的研究方向之一。亢崚随手把兔皮从快递袋里抽出放眼一看当下一惊:“哇嘞,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兔皮?”
原来这亢先生随眼一撇便辨认出这块有一般兔皮大小的皮仅仅只是整张巨大皮草的一部分,又想到了什么,再仔细辨认兔皮,认得了这大概是什么兔子的的皮毛。这里先按下不表。
且说那霍怀策先生经哀芒山一战遭了妖怪暗算之后觉的自身修为和心境都有不少欠缺之处,顿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遂起身收拾,准备回往山上再闭关修炼一段时间,顺便也清一清身上沾染上的妖气和顺带看看能不能炼化一下几只小兔精身上的天生妖气。
霍先生逗弄着几只小兔,边思索着:下山数年未归,想来山上也有大变化了吧,不知现在回去还认不认得路啊。那先生扶额一笑,顿觉思念之情渐浓。
打定主意,即时起身,收拾了些细软,又将三只兔儿装上亢崚推荐的航空箱笼子随身带上,带上兔皮,动身回往青城故地。
……
先按流程给小兔儿们办了检疫证明,又办了托运,上机场坐上飞机,飞向青城山。
几经颠簸,终归故土。
那先生一下飞机,入了芙蓉天府机场,深呼吸一口远不同于飞机上浊闷之气的清新空气,又去领了托运的几只小兔,随便找了家馆子草草填了肚子,打了车赶往青城山。
在车上,霍先生一边给几只小兔投喂兔粮还一边在想:越离家近了还越觉得归心如箭,恨不得快马加上三只鞭,长出翅膀飞向家园不嫌慢。
青城山下:
霍先生一路走来,抬头望去,只看得:绿的是树,白的是阶,清的是气,走的是人,鸣的是钟,飘的是岚;看那青青曦曦,翠玉参天遮拢盖;走走停停,人声错落衬幽空;白净承载千秋岁,清爽通体一段空。又有晓钟历历,暮磬泠泠,细观个里机关,凡处境无非梦境;岚气重重,云身乙乙,饱看天然图画,真是不学仙也是真仙。
台阶上正走着不少游客,道路两旁也有几家小摊贩正在售卖点心饮料,也没有人关注身着运动装背着大背包手里提着一笼兔子并不起眼的霍怀策,倒也错落有致。
且看那:热心商贩售点心,紫白芋圆钵钵糕,紫菜包饭兼麻薯,红绽黄肥蜜饯果,四时杂样牛下水,十步飘香豆腐糟。又闻那一段山上,野虫飞鸟鸣啾啾。促织蜻蜓蝈蝈叫,蚂蚱蛐蛐燕子飞,声优婉转画眉鸟,土色叽喳小麻雀,铜铃大眼夜老猫。真是那万般有致万般趣,无愧青城洞天高。
那先生左右看看人声不绝,心想青城山旅游业倒是搞得不错,又一想不说修缮香火,就是满山的道士也是要吃饭的,虽然平时也是自吃自种,但多条收入终究不错。一路想一路上了台阶,登上了山门,仰头看去,横匾上书了古色古香的青城山三个飞龙夺凤的大字,左右看来,两侧气况磅礴的两幅楹联:
上联是:收百八景于目前,数山月林峦,万迭芙蓉环薄雾; 下联是:登卅六峰之顶上,看图画烟雨,半天楼阁启凌云。
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常服的道人,看那道人:发插一支鬅松纯阳子午簪,头戴一顶玄真三教冲合巾,身穿一领窄袖棉布苍青袍;腰系一条杂色采丝玲珑带,脚踏一对老天蚕丝功夫鞋,手捻一串昼夜不停流锁珠,口颂一句无量洪福大天尊。步履轻云,正来引路。
那道人走到霍先生前,唱了个喏:“祖师您回来了,师伯教我来接您。”
且问这道人为何叫霍怀策祖师?原来霍怀策是出山云游的师祖收的徒弟,这位师祖神通广大又名高位重,这样一来,还在山上的辈分最高的道长也得喊霍怀策师叔。现在这前来引路的道人还是最小的诚信一辈,道号信宁,故如此称呼。
霍先生微点头,问到:“这些年青城山近况还好吗?山上的大家呢?”
信宁道:“大家都好,近来经济没有起色,旅游业发展不错但山上各种运用确实花费太高,不少师兄弟都想办法下山开启一些副业给观里做补贴填补些财政空缺,师伯他们也很烦恼。祖师您呢?”
霍怀策:“这样啊,财政一事你去跟你师伯师叔他们说,有要使用之处尽管来找我,都是一家人有用武之时努力之地当然不惜躯力。我近况也还好,这回正是捉住了妖怪送到山上来炼化也。”
信宁听完前半句,这往日因各种繁杂事端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一些,山上有了这位神通广大德高望重的大辈祖师在,想必各项事务也能得到快点解决;又听完后半句,惊讶道:“祖师,您真的抓到妖怪了?”
霍怀策笑着拍拍手里的航空笼子向他示意,信宁指道:“这、这就是?”
霍怀策道:“正是,这是妖怪的子孙,虽然未成气候,但身上妖气浓郁,我恐放纵它令其再走上邪路,这回上山来正是为了炼化这几只小妖怪身上的妖气。你快带我回宫吧,我好拜了师祖正式归山。”
信宁又一拜:“祖师随我来。”霍怀策跟上。
两人一路又谈了些山上细节山下故事。到了建福宫,诚理想起还有些事物要办,便欠身去了。见了建福宫住持,宫内主持俗姓张,道号唤作忠延子,日常在建福宫内居住,平时破柴挑水,习字焚香,每日如此。忠延子见到霍怀策,微微欠身,笑道:“祖师您回来了,路途可遥远?可辛苦?”
霍怀策摆摆手:“不消说不消说,一路颠簸,累死我也,刚才听信宁说山上近年年景不太好?”
忠延子笑到:“祖师您受累了,今年年景确实差了些,但是也没到不可支撑的地步,师父们听闻您要回来都很高兴。”
霍怀策点头:“无祸就是福,今我于此正是抓了妖怪要送上山来,护峙观内事物也正不用说,若有需要处请尽情来找我,不必拘礼。”一拍胸口。
忠延子一拜:“那就有劳祖师。这就是妖怪?”忠延子早注意到这一笼兔子,还以为是这位祖师又养了新宠物。
霍怀策:“这是正妖怪之子系。前几日我于哀芒山望见妖气,又闻得近时总有人于此山中失踪,便入山寻找,原来那山里作怪的是一头兔子精,被我斩了,又捉住它的子孙,正是妖气未绝想送上山来试试能不能炼化了妖气也是一桩造化。”
忠延子点头:“这也是功德一件。”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闲话,忠延子便带霍先生来上香,那霍先生久未归家,今抬头一望,看向再熟悉不过的供台和三清像,倒有些感动悲怆之意,鼻子一酸,眼泪挂在眼角,视线有些模糊。擦了泪,给案上香炉里上了三炷香,拜了四方,这回算是正式归家。上完香,又叫了几个小道,帮忙将行李细软一并拿起,做完登记后搬上青城后峰上霍先生的道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