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真正的面试是很顺利的，小姑娘叫小宋，确实长得很漂亮，也比方姐年轻，听话懂事并且细心认真，非常合适。随后我的小公司春节假期就这样开始了。
但是紧接着我的电话就被打爆了，都是我妈妈打来的，内容嘛，各位猜也猜得到，基本上都是和当天下午的相亲事件有关，我妈妈是个粗人，不太懂的照顾别人的感受，她的手段也是非常简单粗暴，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其实她责备我的并不是我破坏了那场来之不易的相亲，而是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别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的媳妇却连八字都还没一撇，与其说是责备我，还不如说是心急如焚。
另外一个原因是心疼钱，介绍一个姑娘相亲，无论相中与否，只要有媒婆介入，有几个算几个，每人都要给一百元所谓的电话费吧，其实就是介绍费，除此之外还要承担包车费，别看这样一次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不可能介绍的女孩一次就能相中的，如此来个四五次，还没谈成就已经花费大几千是很正常的事，就算谈成了，那还要有个恋爱磨合的过程，到最后能定亲，每个介入的媒婆费用至少要一人一千，最终下来费用不菲的，小县城的家庭讨个儿媳妇可是件不容易的事，但是恶果有恶因，谁让你们当年非要千方百计要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呢。
年关将至，很多在外打工的大姑娘小伙子都回家过年了，此时我的脑中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响起赵忠祥老师那句“春天到了，动物又到了繁殖的季节”，这时是最好的撮合时机，女孩也要看很多男孩，男孩也要看很多女孩，挑来挑去最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凑合在一起的占大多数，十对确定试着聊聊看的，最终不一定能谈出来一对，说白了这还是概率事件。
但是对于我而言就不是概率事件，而是确定的事实，相亲，是逃不掉的。当然我是在老家创业的，不需要所谓的回老家过年，但是回家的打工妹子是真的多啊，一波接一波的相亲被我妈妈安排的满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吃香，是我家门槛被踏破了，但是我只有一招就能破解，邋遢躺平。只要我打扮的邋遢一点，我妈妈也不好意思拉我出去见人。
最终我妈妈实在是没招了，再次耍起了那套三招组合拳，好言相劝不顶用，就抹眼泪哭鼻子，用苦肉计说失眠了整夜睡不着，最后就是跑到我床边要下跪求我，这下可给我吓得不轻，只好答应她，说好了最多只看两个，她先帮我选好了最合适的两个，我再去看。
其实那天下午的所谓的相亲，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次相亲，第一次就出了那么大的糗，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以相亲的方式来找自己的另一半，我一直对我自己的颜值和魅力是有信心的，只不过是欠缺一点运气罢了。
迫于无奈，我只是随便刮了刮胡子，穿着我妈妈给我挑的呢子大衣就出门了，呢子大衣穿起来人的确会显得很精神，但同样的，在偏北方的城市的冬天，人是会冻得打哆嗦的。
我被拽到表哥开的凯越小车上，一上车表哥就递给我一包没拆的小苏：“等会见人就发，不管男女哈。”
“知道了。”
算上我妈妈和两个媒婆，挤满了一车，一路颠簸地去了县城一家小餐馆，对方也大概是这样的配置，只不过是女孩的父母和一个媒婆，一个司机，女孩穿的纯白色的羽绒服，黑长筒靴，显得非常年轻有活力，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更年轻一些的梁季，但那也只是一个瞬间的错觉而已，这女孩缺少一些梁季身上的气质，或许是缺少那种多情的温度感，在我眼里，她也仅仅是能在路上擦肩而过会吸引我多看一眼的年轻女孩而已，只是乍一看吸引人，算不上好看。既然是相亲嘛，我总是免不了要拿相亲对象和梁季对比一下。
妈妈拧了一下我的胳膊，小声提醒我说：“打招呼，递烟！”
我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挤变形了的软盒小苏，拆了半天把上面的口子全部扯开，薅出了一把，大概五六根，往对方那边胡乱递过去，优先递给了女孩，我偷瞄了我方人的反应，他们似乎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们以为我不懂得递烟的规矩吗？开玩笑，我一个做生意的能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吗，我就是故意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女孩居然噗嗤一声乐了，捂着嘴说“我不抽”，双方的人居然都打了哈哈，说有戏！甚至对方的父亲居然说我小子会耍心眼儿！
这样下去适得其反啊，我得多想想办法。
双方的家长通过媒婆引荐，相互介绍着彼此的年龄和职业，然后就是都在夸赞自己的孩子，尽量往好了说，忽然一个人提议，大家就在这馆子里边吃边聊，然后给我们两个小年轻丢外面独处一会，我一看说话的人，是我表哥，他说完了偷偷给我挤了挤眼，意思让我机灵点，想不到所有人居然都同意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把我和姑娘丢外面？
他们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地进了馆子，我和姑娘两个人傻傻的站在馆子门口，我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适从，还是姑娘优先开口说了话：“穿成这样挺冷的吧？”
“还行吧，其实我不想穿成这样，我觉得很装，很别扭。”
女孩往馆子里一指，回头看一眼说：“他们好歹也得吃个半小时左右，我们也别傻站着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已经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相亲了，已经习惯了，你是第一个让我看着比较顺眼的。”
我顿时来了精神：“哎哟，你这么说会给我整骄傲的。”
女孩浅浅一笑说：“你也别多想，唉，我这好不容易回趟家休息，天天赶场子，比上班还累。”
“你不会拒绝吗？”
“一哭二闹三上吊，苦肉计说失眠睡不着觉，下跪求我，我怎么拒绝啊……”
我苦笑一下：“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妈。”
女孩兴奋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你也是被逼着来的？”
我两手一摊：“对啊。哎，我们俩这样聊天，会不会看起来很傻啊？”
“那你假装陪我走走吧，走一圈回来，就说彼此都没看上，敷衍一下就行了。”
我们保持着一定的陌生感的距离，并排走在大街上，我被梁季训的，总是会下意识的走在女孩的外面，让她走在里面，因为梁季说，男孩要保护女孩，外面车子多不安全，要用每一个细节给她安全感，以后不准让她走在靠外的那边。
女孩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忽然调皮地问了一句：“哎，你还真的不太像我之前相过的那些男孩子，他们都很呆，你不一样，你好像总是在保护我啊？”
“啊？有吗？”
“我特意往路中间走，你为啥总是挡在我外面？”
“是吗？”我故意装傻。
“我觉得你还不错诶，反正能参加这个的都是单着，要不要，留个微信试一下？”
我忽然停住脚步，盯着她的眼睛说：“你骗我？！”
女孩显然愣了一下，我继续说：“不是说好了就是假装走走吗。”
我也是故意这样说的，我想越是粗鲁冒失，越是能博得女孩的反感，没想到她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说：“你知道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吗？你拒绝一个女孩就等于嫌她丑哎。其实你也不用装了，我能看出来你不是那种粗鲁的人，你一定有过很体贴的恋爱经验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颇为惊讶。
“我的工作是一个心理医生，你的很多细节都让我觉得你曾经很体贴的对待过一个女孩，很多东西已经成了你下意识里的习惯，你撒谎的时候微表情，都躲不过我的眼睛。”
我更为惊讶了，没想到还会碰到一个这么高端的职业女性，我吓得连忙摆手：“那更不行了，我可不敢跟你这样的美女交往，跟你在一起不就等于透明人吗，啥啥都得被你看穿。你，你看我这这次撒谎了没？”
“呼吸平稳，语速流畅，逻辑清晰，这次你没撒谎。不过，你们男人真的这么讨厌能看穿别人的女人吗？我可以假装看不穿的呀。”
“总有一款会适合你的嘛，总之我会不舒服。”
她没有继续说话，气氛似乎就这样冷场了，我们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她忽然又给我甩了一句让我无地自容的话：“你一般不会主动救场的吗？我觉得这样走下去会好尴尬啊，好歹找个话题聊聊呗。”
“额……那我问你个问题吧，你知道食人族为什么抓了别人吃了，抓了我却把我放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味道不好。”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等下文，我继续说，“因为我的命好苦啊。”
过了半天女孩才噗嗤一笑：“你觉得你很幽默吗？你这样聊天是在撩我诶。”
“是吗？那算了。”
“你很喜欢这样把天聊死吗？”
“对不起啊，其实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坦白一下，我是被逼着来相亲的，我很抗拒，我彻底放下她之前，真的很难接受新的感情。”
“我理解，”
“你真的理解？”
“我真的理解，”她的眼神很坚定，同时叹了一口气，“同为天涯沦落人。其实这会儿如果有酒杯的话，我倒是很想跟你碰一杯。”
“能说说吗？”
“很不礼貌哦。”她好像并没有拒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甩了而已，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我比你惨，人都结婚了我才知道原来我被甩了。”
“那你比我惨，哈哈……”
……
“差不多了吧，外面也挺冷的，回去吧。其实我有心想请你喝杯奶茶，但我怕你说我撩你。”
“我喜欢红豆奶茶。”显然她没有拒绝。
“先说好了我不是撩你啊，只是单纯的觉得我该这么做。”
“行了，非得说破不行吗，你越强调越是心虚知道吗？”
“是吗？”
“总之谢谢你吧，就当做是谈了个一次性的恋爱了。”
我忽然吓了一个激灵：“美女，话可不要乱说哈，一次性的恋爱似乎是有另一层含义的哈。”
“什么含义？”
“大概就是那种……”我忽然想不到用什么词去从侧面形容，无论怎么说似乎都会不太合适，毕竟懂得都懂嘛，于是换了一种回避的说法，“没法说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自己意会去嘛。”
……
她捧着我在小超市用暖水瓶冲的某飘飘奶茶，有点石化在当场的意思，我嘿嘿一笑，接过奶茶：“跟你开个玩笑，这杯是我的，主要是捂捂手，走吧，去奶茶店。”
她捧着她的红豆奶茶，奶茶在我手里的作用是捂手，但是在她的手里似乎有着另一种作用，就是摆放她那无从安放的手，又没人牵，又不能一直保持揣兜，捧着奶茶走在街上，会比刚才自然更多。
“哎，我们遛了一大圈了，回去后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很尴尬啊？”她用她的胳膊肘碰了我一下，这是我们走了这么久第一次肢体接触，也是唯一一次。
“不会啊，说好了嘛，谁也没看上谁，就这么算了吧。”我看到她好像有些失落，但那也没办法，我无法接受她。
“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友谊啊，早晚得友谊出问题来，”我知道说的太重了会伤人自尊，所以尽力把话往回找，“其实你很好，真的。”
“只是吧，我们俩真不合适，在你面前我就是透明人，另外我心里装着别人，这样只会耽误我们俩，没有好处，或许有一天我彻底放下她之后，回过头来想想会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遗憾，但此时此刻我不后悔。”
“行吧，我理解你，也祝福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不过说句话我不怕打击你哈，人家都结婚了，你还惦记啥呢？”
“这是我自己的一道情关，跨不过去啊。”
回到了餐馆，他们也都已经差不多了，东西其实基本都没吃过，都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动筷子，这两伙人聚到一起原本的目的也不是吃饭，只是给我们腾出一个独处的契机。一回去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们俩，女孩的父亲最先，也最有资格问话：“你们聊得怎么样啊？”
我和她异口异声，同时说出口。
我：“不怎么样。”
她：“挺好的。”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众人也是满脸疑惑，于是我们又同时改口，
我：“挺好的。”
她：“不怎么样。”
“行吧，看来他俩是不合适，不过倒是挺有默契的。”她父亲礼貌性地笑了笑，挨个握了握手，这场相亲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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