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隐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几近贴窗的芭蕉叶失重倾斜地往下坠着雨水，敲击地面的回音滴滴答答地敲着这间空旷的自习教室。
大华：“一个学生，班里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完全一致，你不觉得奇怪吗？”。
看着小陈亮晶晶但迷惑的眼睛，他继续说下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评价总会是主观的，既然是主观的，那就不可能完全一样。这个人讨厌她，评价就会负面，那个人喜欢她，评价就会积极。”
“就像你所说的，他们班就跟不存在她这个人似的，对她的信息不是一概不知，就是教科书式的标准回答。你说要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留给大家的刻板印象是完全一样的？”
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小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燃了一支烟。
......
“不是校方捂住了他们的嘴，就是这个叫吴洋的学生，被他们全班人冷暴力了，孤立，排挤在外，视而不见，漠不关心。”大华轻叩着面前这张课桌，徐徐说出自己的推测。
烟气丝在这空旷而静谧的教室，盘旋，上升，触到充满灰尘而老旧的吊扇，四散开来，碎了形状。
他们没有再说话。
这张课桌已经有了些年头，四四方方的边缘已经掉了漆，露出里面的木屑片来。
课桌版面上残留着不知从哪一届泛黄毕业相册中的学生开始的“创作”。
不平的桌角摇摇晃晃，咿咿呀呀。和窗外亘古不变的，n城的春夏之交的雨，共同诉说着不为人知，却又广为人知的，青春的记忆。
......
后来，他们通过监控找到了苏雨。
这位女学生引起了大华的关注。先前问话的人走进来只是有些忐忑不安，后续也就平复下来，多半是出于对问话的未知的恐惧。
她却一直脸色煞白，似乎吴洋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而且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旁边的男生。
大华挑眉，他好像只叫了她一个人吧。
小情侣么？
那个男生到是很会察言观色。
林阳说道：“警察先生，事发时我们两个人都在选修三。我们两个一起来，您也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就一起问吧。”说完，他安抚地拍了拍苏雨的手背。
然后就是警界交际花，善良无欺大哥哥小陈出场，高冷大华笔录。
他笑咪咪地看着眼前这对小情侣，“不要怕哈，大哥哥我呢就问几个问题。不知道也没事。”
“你们那天为什么会在选修三教室？”
苏雨：嗯...我和吴洋每周六那个时候都会在那里约补习。
林阳：我是这周和苏雨约了补习，得知她约了吴洋，就提议说三个人一起。
“约补习？”
苏雨：因为吴洋和我说她语文不太好，想问我能不能帮助她一下。
林阳:是的。因为我们班长文科成绩很好。而我最近从数学竞赛回来，功课落下比较多，所以想要请教她。
“你和吴洋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一个在2班，四楼，一个在13班，一楼，一个是理科班，一个是文科班。”
苏雨：我们是好朋友。。小时候我住在外婆家,我和她小时候认识，和吴洋家是邻居。....嗯...我们幼儿园小学都是一起的。
“你呢？”大华突然抬头询问林阳。
“我不认识吴洋。”
小陈：“苏雨同学，吴洋平日里有没有向吐露过自己负面消极的情绪？”
“好像...并没有。”
“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高三课业繁忙，没什么交流。....就补习会见到....。”
苏雨回忆着，仔细搜寻关于吴洋的记忆。心里突然油然而生起，关于老友的记忆，已经是灰白的碎片了，就像是每年祭祀在熊熊火舌里的纸钱，灰黑的纸烬随风散去，要很努力才能抓取一星半点。
灰白碎片中的吴洋，永远是一头男生常有的碎短发，笑眯眯地朝她伸手打招呼，对她说：“hello小苏雨。”大眼睛永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雨后的阳光，在绿意盎然的芭蕉叶间反复折射，跳跃，熠熠生辉。
“好啦苏雨同学，你先出去等候吧。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单独询问林阳同学。”恍惚间，苏雨同样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晌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这个自称大哥哥的小陈警官。
等到苏雨关上了教室的门。
大华才开口：“林阳同学，我希望你能坦诚地回答我们，你是否认识吴洋。”他的目光锐利了许多，语气也冷漠了许多。
林阳只是微微一笑，“抱歉啊真的不认识。”
“可是我们在绿化带附近发现了一块消防跳楼逃生的垫子。”
“好像有人提早知道吴洋会跳楼似的。”
“我们查了楼道里的监控，周五晚上十一点多，你去了选修三吧？”
“真的不好意思啊，我的确不认识吴洋，更别提我提早知道去放什么垫子。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阻拦她呢？我的确是去了选修三，但那只是太闷了，我去选修三教室对面的天台透口气。”
大华微微颔首，手指依然轻叩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陈见状，又端起了友善帅气大哥哥的样子，“好啦没事啦，谢谢你的配合，可以回去了。”
......
大华：“他似乎料定了我们看不到选修三真实的内部情况，那天晚上，趁着夜色。”
小陈：“我们的确没法确定啊，只有楼道里有灯，只能知道他去了所在楼层。你咋这么笃定是他放的。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高中生压力大，去透透风。”
大华：“我就是觉得很蹊跷。十一点多，一个人跑去旧教学楼透风？而且，他太镇定了，这套说辞好像预演了很多遍一样。”
“相比之下，那个叫苏雨的女学生的反应才真实很多吧。好友离去，警察问话，不安，打击，难过。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回答谈不上什么逻辑，断断续续，但真实。”
“而那个林阳，他太流利了，逻辑，语序，滴水不漏。就跟不是第一次一样。”
小陈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呦我说大华警官，你是不是想太多啦，也有可能这个男生本来心理素质就相对好一些啊，跟这个吴洋又不熟，没怎么受这件事影响吧。而且理科生，逻辑思维强大也不过分吧。”
.......
晚自习。高三二班。
众人埋头写着卷子。这件事情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起码肉眼上是这样。
卷子依然一张接一张的来，摇摇晃晃的吊扇依然吱吱呀呀的送着风。
n城的小雨依然滴答滴答地下，打落在芭蕉叶上。
苏雨写完手里最后一道题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是第几节晚自习了。作为深受领导重视的理科A班的学生，并没有下课的概念。后来也不知道是谁，索性，把铃声也关了。
只知道别的班还没有响动，想来还在上课时间。苏雨把下巴靠在支起来的手背上，没有急着像往日一样拿出错题开始刷。一段记忆突然在脑海里浮现。
.........
她依稀记得，那是在今年元旦放假的时候，n城附中久违地学生放了假，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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