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十点多，苏雨接到了吴洋的一通电话。
当时她正在解一道数学题，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hello小苏雨，你在干嘛呀”
“还能干嘛，写题啊”苏雨开了免提，一边应着手机那头的人，一边在画导数图像。
“明天可是元旦诶，你今晚写题也太没意思了吧”
免提那头传来呼啸不息的车辆声，还有人来人往，灯红酒绿。
“你在哪？”
苏雨突然觉得今晚吴洋的声音也不太对劲。
“你喝酒了？”
吴洋没有回答.......
手机两端的声音突然静止了，风过，街旁的昏黄路灯在影子里明明暗暗。
“来中心广场吧，来陪爷跨年。”晌久，那头传来吴洋懒洋洋又嘟囔不清的醉意。
.......
看着匆匆赶来的苏雨，大衣扣子也扣岔了，吴洋像个孩子一样开心，超满足地张开手臂拥上去，把自己的脸埋到她的围巾里蹭啊蹭啊。“好温暖啊”“家的感觉。”嘟嘟囔囔地说着。
苏雨没好气地看着这个红彤彤、热乎乎的家伙，一把拎起她的脑袋，“你要死啊，你酒精过敏不知道啊，脸红成这样，还敢喝酒？命要不要了？？？”
那双沾染了几分夜色和醉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迷糊且迷惑。
苏雨暗自扶额：“也对，这货政史地，不学生物，学考的生物也就混了个D，勉强及格。对酒精过敏啥的根本就没概念。”
“所谓酒精过敏呢，就是有些人天生缺少将乙醛转化成乙酸的乙醛转化酶，导致皮肤外在的过敏性反应。严重的会危及生命。主要症状呢，就是像你这样的，皮肤红斑......”
苏雨老师打算好好给这个生物层面上的小朋友好好上一课。经过她生物课本知识点的倒背如流
吴洋：......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苏雨老师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给吴洋小朋友恶补生物学。
“你明白了没有啊~下回别喝了。”苏雨拍着面前这个对着她傻笑的人，仿若见到观音菩萨的虔诚佛教徒，心里叹息：我还是等她清醒了再和她说吧。
“早点回去吧，你爸妈该担心了。”
“他们今年又不回来，才不担心呢。”吴洋撇了撇嘴，蠕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姿势，靠在苏雨肩膀上。
“那你叔叔婶婶也会担心啊。”
吴洋没有回答。
苏雨也不再说话。
二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周围来中心广场跨年的人越聚越多，朋友，情侣，家人。寒风中人来人往的热气像随处绽放的雪花，白莹莹的点亮这如墨夜色。
附近几家精品店的橱窗，将街道染得五彩缤纷，KFC和必胜客的员工忙里忙外，不眠不休。两家放着好运来和新年好的音响热火朝天地打着擂台。
n城冬季的夜风凉得醒人。
“苏雨，你看这芸芸众生”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苏雨一愣。
肩膀上的重量一轻。醉意和暖意随着咚咚咚的，另一个人的心跳声，同时远离。
冷风乘虚而入。
侧头看去，吴洋的脸已经褪去了潮红。大眼睛似乎也清明了几分。
她直起了身，端坐着，目光直视前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终身牛马走的劳力呀，盘旋于苦厄的轮回”
“本可以背上行囊陪你浪迹到天涯.......”悬于半空的腿一搭一搭的摇晃。
.......
苏雨并不听得太懂她诗言诗语的吟唱和叹息。想着大概她最近又陷于王小波或张爱玲的文学迷思吧
她没有说话。
她也并没有等着她说话。
她好像知道，她今晚的眼睛，是悬崖深渊三尺深谭三尺冰
“你咋了，遇到什么事了吗？和我说说吧”
“舍利子呀，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无苦集灭道。”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苏雨想说点什么，她却跳下了长椅，指着对面的大厦，在倒计时新的一年的到来。
“快看快看”她兴奋地指着，对苏雨说。
“五”
“四”
“三”
“二”
“一”
全广场的人在一起倒数。
“新年快乐”彼时，烟花升空，绚烂了半边天，绚烂了广场。
在这一刻，在她的眼睛里，春日化冰，融水汩汩。
苏雨错觉，先前仿佛只是来自远古，诗人吟唱的幻影。
安心踏着新年好的歌曲，纷至沓来。不由得心头一松。
只是下一秒，苏雨就傻眼了，直觉这货还没醒
“走，爷要吃那个，今晚不醉不归。”吴洋扯着苏雨的大衣外套往必胜客走
苏雨满额黑线的看着她指着必胜客的LOGO跟她说不醉不归。
她超级豪迈地大佬进门，“服务员，给我来一份肯德基全家桶”
服务员：......
苏雨：......
苏雨立马把她拖出了必胜客的大门，再塞进肯德基的旋转大门。
趁她在旋转大门里傻呵呵转的时候，用电话拖出了贺少爷。
贺少爷持着电话在马路中间冻成傻狗
对着电话破口大骂：苏雨你丫的，大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抓出来，我上辈子没惹你啊
......
KFC里，贺霁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看着这个不认识的脸红红的假小子抱着KFC全家靠在沙发软垫上“嘿嘿嘿”地笑
“你倒是分我一块啊，花的是本少爷的钱！！！”
“好啦，你别和这个醉鬼计较啦。”苏雨无奈地拍拍他的肩。
“诶你上哪捡的醉鬼啊”
“就算本少爷有钱，也禁不住四处施舍啊”贺霁云哀嚎。
“嚯，我们贺少爷不是一向财大气粗吗”
“拉倒吧。我家那位老头最近抓我抓的严死了，零用钱都克扣了大半。这要在以前，别说全家桶，我这家店都能买下来。可惜现在，我都被迫用我的私房钱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贺霁云和苏雨正聊着，完全没注意到沙发上的醉鬼听到“施舍”时，眼神暗了暗。
随即开始嚎啕大哭。
贺霁云第二次震惊！！！
你这位朋友咋回事？？？
这就是贺霁云第一次认识吴洋的情形——醉鬼。
“谁要你施舍啊呜呜呜”
......
她赌气地把全家桶摔在桌子上。对贺霁云的印象坏到极点。气鼓鼓，凶狠狠。
贺少爷第三次震惊！！！！
苏雨头疼住了。
生无可恋地转头对贺少爷说：“你惹的，你给我哄好。”
其实换做常人，见此无理取闹的情形，早该生气了。
可是贺霁云是谁啊，
是贺家小爷，
是苏雨的超级老铁，
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是在暴躁老爹家庭里摸打滚爬艰难求生十八年的佼佼者。
他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路，但秉着朋友的朋友也是即将的朋友的黄金法则，乖乖照做。
.......
那个夜晚出了名的荒唐，贺霁云怎么把她哄好已经记得不太清了。
都说人对于不愉悦的记忆倾向于忘记，苏雨只记得很丢脸很丢脸，看傻了店内一众服务员小哥哥小姐姐。
此时苏雨看着前排贺霁云傻狗似的毛茸茸的后脑勺，不禁暗笑出了声。
贺霁云鄙夷地转过来，看傻狗似的看着她。
监控室内，某年某月某时间，高三二班的页面上，两只傻狗互相看来看去.....
......
然后，还会传纸条
“贺公公，帮我查句话。”
“怎么查？”
“你别装傻，这个班谁都有可能没手机，就你不可能。把妹把的正欢吧”
“我去你别造老子谣”
“查啥？”
“......”
贺霁云看到查到的内容，嘴角抽了抽：“你最近开始念佛啦？你受什么刺激了”
等贺霁云把这张纸条给她后，值日领导闪现在教室门口，方框后的眼睛锐利得仿佛镁光灯。
二只傻狗赶忙低头。
苏雨悄悄地打开那张纸条：
舍利子 （菩萨对学生舍利子说）
无智亦无得（没有智慧不比强求）
以无所得故（所以得到与否并不重要）
无苦集灭道（没有痛苦的集合以及修道的幻灭）
揭谛揭谛（去吧去吧）
波罗揭谛（到彼岸去吧）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