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华夏之地,南疆,有山名为青阳,山脚有小镇,亦名为青阳,镇上人家千余户,大都常年以耕种为生,镇子每隔五天便会有一次赶集,集市之上,大都是售卖一些蓑衣,竹叶帽,竹筐等日常生活用品。

街尾猪肉摊位的老板是个满脸胡渣的壮硕汉子,看了眼所剩无几的赶集人,再看看竹摊子也只剩寥寥无几猪肉,今天生意不错,心想回家可以整几两小酒。

汉子转头看向一旁卖鱼的摊位后,一个清秀小伙正弯头看书,白白净净,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确实生的一幅好皮囊,难怪自家那个闺女十句话不离这小子。可惜的是少年摊上了不着调的老爹,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在喝酒,就是在买酒的路上。

汉子越想越气,算了收摊回家,收拾好摊位,掂量了下手中棕叶串起来的小半斤肉,再看了看对面少年招呼道:‘小风儿,过来!’

少年放下手中书籍,走向汉子,接过汉子递过来的肉,低声说到:‘谢了,蛮子叔’,可发现汉子并未松手,只是一脸期待对南风说到:‘咋样,你也不小了,就不考虑下我那闺女,你也知道我就那个闺女,可是我的心头肉,要是成了,这肉摊子以后可就是你的了!’

南风接肉的双手僵在半空,放手不是,拽过来也不成,满脸涨得通红,只是默不作声,汉子拗不过他,只得放开手,让少年接过肉去,却又不死心的说到:‘他娘的,一个个眼高于顶,我家梦洲哪里差了,论身材是高了点,但不是好生养嘛,论聪慧也能识得书上那几个大字,论家境确实是我这当爹的落了下风,所以只能便宜你小子了,别不识好歹啊...’

一旁的少年默不作声,接过肉后,只是低头看书,任由汉子在一旁嘀嘀咕咕。待得汉子离去,南风放下书籍,静静看着摊子上的几条早已死去的青鱼,眉头微皱,自记事以来,六岁之时,娘亲病逝,本来美满的一家人,自此一落千丈,父亲每日酗酒,而年少的南风早早当家,到后来上了四年的学堂,再到现在街头卖鱼的小贩。

偌大的小镇,卖鱼的千千万,而卖猪肉的却为数不多,所以汉子才会有那般说辞,猪肉摊子在一般人看来,确实是个香饽饽,可南风志不在此,却又不愿伤了汉子的心,只能拖着,毕竟这些年汉子没少照顾南风,而汉子口中的梦洲,是汉子的独女,比南风小一岁,个子却足足比南风高出一个头,模样倒也算清秀,最近隔壁村的媒婆可是经常光顾她家,所以汉子才会跟人说:“谁敢说我闺女随我,我跟他急!”

但一想到梦洲那比他爹还大大咧咧的性格,隔壁村的媒婆半数时候是被她拿着棍棒赶出了家门,气的那媒婆连连摇头:'这闺女谁娶进门倒了八辈子霉了!'。梦洲前些天还与南风说:“风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你就从了我吧!”南风便一阵头大。不觉天色已晚,生意并不好,可生活还得继续,收拾好东西,将摊位桌放倒,斜靠在街边,背起鱼篓,一路往家走去。

路过街口的时候,将篮中的一条鱼和一半猪肉给了那个靠墙而睡老乞丐。

少年归家晚,只因当家早。

镇子上的集市距离南风所在的村子大概五里路,村子差不多有三十多户人家,都姓李,但南风却姓张,听蛮子叔说,南风的父母大概是十八年前从外地搬到李家村的。

待得到家门口,早已有个高大青衣女子,蹲于南风家门口,正在自娱自乐,七个石子同时捏在手心中,往上抛去,再用手背接住石子,多余的石子抖落手背,只余一颗在手背,再将手背的石子颠起,同时迅速抓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再接住下落的石子,接下来抓两颗,直到所有六颗石子被成功抓起,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这是南风小时经常和她一起玩的游戏。青衣少女看到南风归来,放下手中石子,满脸欢喜。

‘风哥,娘说马上过年了,让我送些腊肉过来,我挂在灶板上了’少女起身,轻轻拍了了拍手上的尘土,继续说到:‘晚饭我已经做好放在灶台上了,叔又喝醉了,应该是又不吃晚饭了。’说着便帮南风拿着鱼篓一同回家。

南风家位于村子最里面,再往后便是一片山地了,而梦洲的家则在村口,隔得不远。一座老旧的正房差不多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之前的主人在南风父母买下田地之后,他们便搬离了此地。正房下靠右边亦有一座篱笆围起来的偏房,用来做厨房。

南风在吃饭,而少女坐在一旁单手杵着下巴,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南风,南风瞪她几眼,谁知少女竟回他:‘恁小气,你吃你的,我看我的...’说实话南风并不讨厌与她相处,少女仿佛是他那百无聊赖的生活中一缕光彩,萦绕在他的身边...

饭后,拗不过少女的拖拽,说隔壁村来了个说书人,非要去听书。

回来路上少女眉飞色舞,满脸欢喜:‘风哥,你说那白胡子老头说以前有仙人,可开山劈海,御风而行,潇洒飘逸,你羡慕不羡慕?又有那几丈长大虫,面目可憎,吃人都不吐骨头咧,你怕不怕?...’说着还不忘与南风做个鬼脸,张牙舞爪。

南风不由一阵白眼:‘少白日做梦了,哪里有那么多奇人异事,山精鬼怪,只是那老头胡编乱造,吸引人的噱头而已。’

话虽这么说,少年抬头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轻呼一口气: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谁不羡慕?

兴许是天冷的缘故,夜色下,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知何时少女已轻轻握住南风的手,待得少年反应过来已挣脱不掉,不一会已满是手汗,只能强装镇定。再观夜色下的少女,仿若丰肌得酒,嫩红微透轻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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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界之内,道生三千年。

自古便有人割地占山,自立为国,后来,国境之上,宗门林立,家族成群,仙山灵湖不计其数。

北边为极寒之地,地广人稀,常年冰雪覆盖,灵气相对较少,但仍有一些宗门在此扎根,只因极寒之地盛产寒玉,可温养神魂,静心凝气,以及一些稀缺灵物,寒玉开采困难,但却价值不菲。

往南大陆中央有一方圆千里的巨大天坑,是为幽冥古渊,其上常年云雾缭绕,不见其底,不知其深。古渊四周有群山突起,高耸入云,无数宗门便立于群山之巅或山腰之中,宗门分九级,一为初始,九为极致,国家等级便按照境内最高宗门等级来划分。

再往南地势稍平坦,但也古木参天,一条巨大天堑横跨东西,将广袤无垠的南疆大地一分为二,天堑以北又被统称为人域,天堑以南则为妖域,不少妖兽灵物便隐匿其中,其中不乏幻化为人形、得开灵智的得道大妖,但其余大都是灵智未开,野性难驯之流。

再往南,便是荒泽,常年瘴气横生,只有一些喜水却又不惧瘴气的妖物居于其中。

极南之地,荒凉大漠,气候酷热难耐,常年不见天日,方圆万里几乎没有活物。传闻此间有大魔盘踞,修行那不死不灭的无上神通!

纵有那道降于天,福泽万民,但修行者万中无一,可遇不可求。故而在这修真盛行的时代,也是凡俗之人居多,那渺渺仙宫也就成了大多数人的向往,又或者是一些人活着的希望所在吧。

南疆,人域边缘,有一城镇名为灵溪,算是是一处小小的通商口岸吧,此处的凡俗之人大都并不耕种,一部分是入山林之中寻找一些低阶灵物,如一些百灵草,清血花等常见之物,以此换取钱财。更多的则是受顾于一些宗门在此地收购和搬运与妖族交易的灵物,长此以往,小镇差不多也有百年历史了。

灵溪镇街头的一个小巷口。

‘呸,你个老秃驴,也忒不要脸了!’稚嫩的童声从巷口传来,人虽小,那口积蓄许久的清痰可不小,不偏不倚的正中光头。见那趴在地上老秃驴居然毫无反应,这可把那孩童气坏了,捡起地上的石子奋力一扔...

老和尚还在疑惑:‘谁叫秃驴?’待得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不就是一身的和尚装扮,这才抬头看去,不料一颗石子正中门面...被打中的老和尚,虽然额头红肿,却并不恼怒,望向站在前面的小布丁,大概六七岁,一身粗布麻衣,生得唇红齿白,模样甚是可人。

‘阿弥陀佛!小施主,莫要声张!老衲并不是在偷看她人洗澡,路过此地恰巧看到小施主在此掉了五文钱,这不是帮你捡起来嘛!’说着老和尚变戏法一般,一伸手,赫然有五个铜板在其手心。

看得稚童目瞪口呆,待得反应过来,赶紧接过和尚手中的铜板,双手合十奶声奶气说到:‘阿佛,阿佛,可我刚才掉的是十个铜板,这才找回五个,老和尚可否再帮忙找回另外五个?’

老和尚一脸严肃的说到:‘助人为乐!义不容辞!可否请小施主稍微走远点,挡住了光亮,老衲怕看不清...’说完,老和尚又趴在了地上...

稚童却也干脆,直接答道:‘我去巷口撒泡尿,你快些!’

换来老和尚一脸感激......

不一会,老和尚一脸满足的走出来,而稚童则满脸欢喜的接过老和尚历经千辛万苦才又找回的五个铜板。蹦蹦跳跳地跑到一家药铺前,将刚才得来的九文钱买了些草药,再出来之后又将剩下的一文钱买了一个烧饼就蹦蹦跳跳往小镇边走去,丝毫没注意身后那个老和尚正不紧不慢的跟着。

七弯八拐之后,终于在一狭小巷子内,停在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庭院门前,尽管少年很是小心翼翼的推门,却不曾想此门已年代久远,仍是发出一阵吱呀声。庭院之中已是杂草横生,只有一条明显是长久有人走过而路径清晰的小道,小道径直通往那座低矮的房屋。

没多久,房屋之内有轻烟飘起,不消说,是那孩童在煎药,又一会儿,房屋右边的厢房内的窗户被稚童支起,有阳光洒入其内,老和尚这才看清,有个满头银发的老妪静静躺在低矮的木床上,下身盖着一张早已发黑的棉被,再观老妪气息,之前应该是个修道者,看其身上的老旧道袍,隐约之间可见一座丹鼎模样的图案,应该是丹阳一脉的道人,只是不知如今为何与凡人无异,已然日薄西山,神仙难救。少年熬好草药,倒出小半碗,用一木勺吹冷之后,才喂老妪服下,之后再将半个饼兑水煮烂成糊,再喂老妪吃下,可老妪只吃了两口便微微摇头,不再吃了,又昏昏,睡了过去。

下午时分,老妪睁开眼后,便颤颤巍巍往屋外走去,待得在院中玩耍的稚童看见老妪已能下地行走,以为老妪已无大碍,便满心欢喜,上前搀扶老妪。实则不知老妪已油尽灯枯,这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一老一少,便坐于院子前的台阶上。

老妪微微抬头,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嗯,阳光不错,是个闭眼的好日子!’

终究会有份时光,不管怎样颠沛流离,总能经得起岁月的侵袭。谁的心中不曾住着个少年,饮于林泉,眠于星汉,日晚春风里,衣香满山路......

老妪轻抚少年的头发:‘四十余载,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就连心性亦不见半点增长。小长生,多大了啊?’

少年咧嘴一笑:‘姥姥,我七岁啊!’

老妪一脸慈祥:‘来,我的小长生给姥姥唱首歌谣。’

院子内,有悠悠童声响起:‘三十三天天外天,白云深处有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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