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河常年雾汽氤氲，蜿蜒绵长如同一个躯干的血管。只是这血管如此平静，不见半点波澜壮阔。千年岁月，已将这条河的血性磨平了么？
下游，雾汽中蛰伏着一座庞大的建筑群，古雅朴素，恍若天外。看不真切的轮廓勾勒出河的心脏。
这片建筑群被苍蓝河贯穿。白衣学院，生之苍蓝。
……
白衣学院·地下骊宫·帝慵阁·下二层：
入夜，灯影幢幢。
长廊之始，古韵的阁门中不时传出暧昧的声音，惹人脸红心跳；长廊至末，却寂静得可怕，掩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深处的房间里，一个少年拍案而起，亏得这包间特别加强了隔音效果，才没惹人查探：“明天就是武试了，沈澈这个没长脑子的不会连毕业考都不参加了吧！”
另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少年端起茶杯闻了一会儿，小品一口：“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总比你靠谱。”
“卫帆啊卫帆，你一天不怼我就不舒服么？”少年有些懊恼，“这该怎么办，最强战力不在，作战计划无法完成，结业成绩不好看了！”
“嗯……这确实要想办法解决。”角落里响起一个女声。她穿着宽袍，戴着帽子和面具，让人看不见庐山真面。
“李姑奶奶，这都在包间了，你还不把衣服脱了？看着怪瘆人的。”少年瞥了她一眼。
李清千声线沉着：“这里毕竟是帝慵阁，我一介女子来这儿不太好……“
少年若有所思地打断了她：“也对哦，多亏你身材……”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长得比较收敛，不然真还混不进来。”
那边的卫帆短促地笑出了声，心想这斟酌后的效果不大啊。
“贺宗卓你找死！”少女抬手要打。
转瞬之间，“吱呀”的一声门猛然被打开了，一个黑影驻立。
李清千连忙收手缩回角落。
门外，那人穿着宽袍戴着面具，和李清千身上那套一样，是进入地下骊宫的必须着装。在阴影的笼罩下，他浑身透出阴森的感觉，让人不由得警惕。
“谁？”卫帆率先反应过来，右手触到腰间的刀，蓄势待发。
“有钥匙打开这扇门的还能是谁？”来人轻笑着关上包间的门，一手摘了面具，露出那张尚自凛然少年气的脸庞。
“沈澈！”“沈大哥！”两人惊喜地喊出声。
“好久不见。”沈澈应到。
四人小叙之后，沈澈坐在卫帆的对面询问正事：“计划制定得如何？”
卫帆递过去一沓纸，嘴角勾起：“就等你审阅了。”
“这么认真，全手工。”沈澈接过。
“我不相信电子设备的保密功能。”卫帆点头。
“劳民伤财，兴师动众。”沈澈扫了一眼，浅笑到，“不过很有你的风格。目标是什么？”
“全员实战前二十！”贺宗卓抢话。
“那就希望，天时地利人和。”沈澈孩子心性地说，“明天你们不用等我，装作我没回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学坏了啊！”贺宗卓嚷嚷。
狭小的包间里气氛升温，时间从故友重逢的嬉笑中溜走。
烛影伴眠，旖旎夹杂着危机共生。白衣学院一直是个不被社会规则束缚的地方。明日，风云莫测。
……
帝慵阁·下一层：
场内喧闹，寻欢不息。大部分人戴了面具，亦有人没有，但没有的，也只是脸上没有。
少年被光影笼罩，眸中浮沉只倒映出眼前斑驳陆离的景物，而没有付诸心。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这么晚还不睡，也想找个姑娘下二层啊？”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他知道沈澈不是这样的人。
沈澈回头，对卫帆淡然一笑。
然后顷刻间回到那片霓虹：“我只是在想，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她……”他忽然住口。
卫帆嘴角上扬：“哟，有心上人了啊？”
沈澈沉默，眸中虹光斑斓。
“哪个啊，下次指给我看看。”然而话一出口，卫帆就意识到了问题，“……该不会，是俗世的人？”
沈澈躲了躲，避而不答。
卫帆的神情一下子沉下来：“你知道我们的生命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可能还会给学院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你为什么……”他不知如何说下去，那张儒雅的脸上丢失了几分矜持。
沈澈望着灯火中纵情的男女，眸光深深：“其实我们和俗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我们要肮脏的多。”
卫帆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十八九岁的少年陷入风月场后再无自救之力，沉沦酒色，寻欢作乐，如同傀儡般无知无觉。“这是必要的发泄。”卫帆揉了揉眉心，“我们能做好的，只有自己。”
眉目流转间，一位娇俏的女子注意到了暗处的两人，扭动着窈窕腰肢款款而来：“莫不是帝慵阁的招待不好？小女姿色可够？”
卫帆扫了一眼她大片裸露的肌肤，立刻收敛了目光。
沈澈挥手示意她离开，面容带笑却不可质疑。
女子悻悻走远，不消半刻便调整好自己，又沉入靡靡之音、各色人群之中。
沈澈继续说下去，神情颓唐，更像是发泄：“从十四岁举刀，我就感知到宿命的缠绕。那之后，我一直、一直想摆脱它。可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接踵而来，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叹息一声，“我拒绝了那个人让我当学生会长，也曾一把火烧了万灯阁，可她出现了，她一出现我就知道某样我必须战胜的东西正在逼近……可我，已经心甘情愿被宿命勒住喉咙。”
“你已经丢失了反抗的意志么？”卫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样的机会是难得的。沈澈不喜欢表露自己的心事，独自一人的思考往往更深入也更具理性。
“不，不是这样。”少年思索了一阵。
“如果她就是宿命，那么我愿意屈服，”沈澈眸色变冷，“如果不是，那我就逆天改命。”
白衣学院帝慵阁，这一烟花之所见证这样一个赤诚誓言，少年的话语已然敲定她猩红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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