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女孩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女孩脸上立刻浮现一道指印。殷红，斑驳。
“为什么不说话！？”那个男人吼道，“一天天好像谁欠你似的！这个家没有人欠你！”
女孩低着头。
“应该是你欠我们才对！”
黑影扑面而来，那个巴掌像慢镜头一样逐寸逼近，放大了她的恐惧。
……
叶瞳猛然惊醒。噩梦。不，是曾经。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已经不疼了，只是心口有一块缺失，于是至死都会带着这样的残疾。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懂父亲这个人。温和也好，暴戾也罢，只有恐惧是切身的。并且无处可避。
“叶……”叶父打开门，眼神骤然变得严厉，“烟味？”
叶瞳这才发觉房间忘记通风了，顿时骇然。
男人的手臂青筋暴跳，衬衣这样绅士的衣物都无法缓和他凶残的气息。
这久远的恐惧感再度侵袭全身，堕入无边的黑。
一定要逃……一定……不然，会被他……少女的眸中是碎裂的慌乱，杂草荒芜。
“你在抽烟？”男人的面色因为愤怒而发红
叶瞳的瞳孔放大，不……她必须回答“不”。
“没……”她的声音弱不可闻。
“那为什么有烟味？”男人紧逼。
叶瞳一时无言。
不可以。她的脑海中有声音狰狞着尖叫。这样下去要被打！
“沈澈。”她的眼神像死了一般，“是沈澈。”
男人皱眉，转身离开。
叶瞳的眸子仍然恐慌。沈澈会……不，父亲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发现我在撒谎……我得离开，逃跑……能往哪儿逃呢？
叶瞳沉默地等待命运的降临，心间有黑色的风呼啸而过。但她终于是平静下来了。而她一旦平静下来就开始为方才的话后悔。
她没有等到预想的结局，他替她瞒住了。可这仍然令她不安——不能让他人承担自己的罪过，只因无法偿还。
……
他在深夜搂着她。她如此乖顺。
沈澈知道，叶瞳开始依赖他，也必须依赖他。她总归还是个脆弱的女子。
“我带你出去玩好么？”沈澈吻她的发。
“去哪儿。”她还没有从白天的慌张中醒过神来，像只小兽一般伏在沈澈胸口。
“看看星星月亮，”沈澈笑，“或者我教你用刀。只要和你一起，怎样都行。”
叶瞳微微锁眉：“那，继续教我用刀。”
疼痛早已让她明白，别人给的安全感毫无意义。
“那么，你愿意跟我走么？”沈澈伸出手。
叶瞳微笑：“你要带我离开么？”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沈澈这样说。
……
月明无星，刀尖璀璨。
少年站在花坛上，皓月正悬于他的头顶。
“叶瞳，你要学会，并且记得。”沈澈认真地说。他希望神域剑舞被递交给苏哲之前叶瞳能学会它。
少女的手指压着下唇，分外入神地看着他。
对峙为起式，祭天为首式，这套剑法的开头如此端庄，又恰好叶瞳是相信神明的存在的。她触摸到了神的衣袂。
可接下来却是杀伐。以神为名将愚昧推向了残忍。
于是有人信仰。因为灾难，所以信仰。
神明既然存在，为何不能斩灭罪恶？还是说，只有罪恶存在，神明才能永生？难道正是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世间屠戮终无神罚？
这不是众生平等，而是自生自灭。
而剑至此处，竟然戛然而止。
“啊，这就，结束了么？”叶瞳有些恍惚。
“是。”沈澈眸中有阴影。
不，这不是结局。少女心中有个声音在反复。
这套剑法就好像缺页的华章，模糊的梦境，让人怅然若失。舞至此处，只有至高无上的信仰，它本可以拥有定海封疆的力量。
“我一直认为它是不完整的。”沈澈说出自己的感悟，“但我如今，只能教你这些了。”
叶瞳拉起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没关系。”
……
随着时光的流逝，叶瞳和沈澈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他们做过太多次，以至于胆大妄为，再无保留。
有时叶瞳来例假，他说：“不容易出事。”于是他们也做。而爱不爱这个问题，早已被欲望淹没。
那天他们都有些着急了。
呻.吟声混杂着暧昧气息填满了房间也填满了空虚。意乱情迷中，他更加亢奋，比杀人更令他兴奋。如此深刻的抚慰。
然而就在云雨之间，房门被推开如雷轰乍起。
两人衣冠不整当场僵住。
叶父的声线竟格外冷静：“穿衣服，出来。”
三分钟后，他们站在客厅。
“你，”叶父看向沈澈的眼神十分冷硬甚至带着杀气，“走。”
沈澈自知理亏，也不知以何种借口留下，收拾行李准备出去。
这漫长的等待。
叶瞳的心是空的。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麻木，只是在那一刻意识到后果的意义。她的迁就，她的放纵，她的侥幸心，她没有意识到前方是无底深渊。
临走前，沈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她没有抬头。
随着大门关闭，整个家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狱。又是这种无助。
男人的身躯逼近，叶瞳惊慌地看着他，开始后退。一直退到书架的阴影处，终于无路可走。“不要……”她的眼眶红了，“我错了……”
他打过她很多次，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认错。
男人视若无睹，膝盖顶在她的腹部，巨大的身躯掩盖一切光明。疼痛，嘈杂。书架的隔板抵着她的背，封锁一切退路。坚硬，突兀。这感觉要反复回味，烙印在灵魂深处，才不算辜负。
……
她蜷缩在角落里，盯着阴影外的一线光，对峙。
男人坐着，看不出情绪，然后过了很久很久，他无力而冷漠地说出了那句话：“你是妓女么？”
刹那间所有防线轰然倒塌。她神情依然呆滞。
妓女。啊是啊，这个词用得真好。
为什么感情明明是干净的东西却如此肮脏呢？为什么“喜欢”变成“恶心”？她就是在那一刻才清醒过来，并觉察到自己的，脏。
男人摔门而出。
她还坐在阴影里。那两只颜色诡异的橙色.蝴蝶围着她翩然起舞，若有似无。
……
她在阴影里坐了很久，不知道已经过去几天。也许退学了，没人在乎。叶瞳的生命变得缓慢，无所事事过完空白的生活，没有闲情欣赏窗外的风光，也没在思考，只是被绝望淹没。命运剧烈扭转，她毫无招架之力。终究只是个少女。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她担惊受怕，她不再言语。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她发愣地站在房间里。光线好像被切了一刀，在她身前戛然而止。阴暗像是水，灌满这间屋子令她窒息且挣无可挣。
有人站在光里。
红砖小道，青草茂盛，他穿着一件深蓝如黑的外套，披着光而来。窗台外，少年昂首与她对视。那一刻她可以这样说，她被拯救了，他是她的光。
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时自己的心跳有多么快。原来喜悦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令人心动的。
从此沈澈经常出现。
叶瞳的家在二楼。少年顺着通风管道爬上来，如此晦暗隐秘的交涉。至少她的心不再枯萎了。
那个本就敏感的少女，变得更加担惊受怕。
两只小兽，正是因为伤痕累累，才会惺惺相惜。
……
叶父终于放叶瞳去学校。沈澈也迫于压力结束了任务。很偶尔的，他还会来见她，或匆匆一瞥，或半晌贪欢。
叶瞳的生命，被抹上浓重的一笔，从此无法回想这段经历。她开始觉得自己和学校里的同龄人是不一样的，深入骨髓孤独腐蚀着她。
沉默让人无从了解，手臂上的伤招来指指点点，特立独行使她气质凛冽。她以一种极其扭曲和残酷的姿势走过高中。一度走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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