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很强，窗帘被拉紧，房间里独立出一个阴暗的空间。又是一年毕业季。六月底，填报志愿的日子。
有关录取分数的书册被随手扔在地上，叶瞳作为应届生却在电脑前无所事事。
鱼灼弯腰捡起书册，走到窗口一下子拉开了窗帘。
叶瞳捂住眼睛，略带躁意：“拉上。”
“叶瞳！”鱼灼眉头紧锁，“你到底在干什么，不想上大学了么？”
“我要选择的，那上面又没有。”叶瞳声音冷漠。
“叶子，我觉察到你变了。”鱼灼的神色不安，“自从那场高烧之后，你变成这样。”
“我早已被改变。”叶瞳看着好友的眼睛，坚决而又悲伤，“可我至少没有遗忘。”
“告诉我，你记得什么？”鱼灼俯身拥抱她。
她避而不答：“你是否会觉得空落落的，灵魂某处有空缺。”
“就像清晨时分记不起的梦境么？”鱼灼回答，“我想我懂得你。”
叶瞳揽住她：“那么你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鱼儿，相信我。”
“我怎会不信你。”鱼灼叹息，“但是现在，让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好。”叶瞳像个孩子，终于安分下来。
可她依旧没有停止寻找，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自救。
……
是夜，数码的光线在角落里闪动，她坐在电脑前，反复查询。
那句诗终究没有给叶瞳任何线索，烦躁与头昏让她一度想要放弃。真的存在么？这样一所学校，真的能让人轻易找到么？
她随手拿起那本《高校招生计划》，心灰意冷地翻看，密密麻麻的校名和错杂凌乱的分数线让她感到无力——终于还是要屈服么？
猝不及防地，叶瞳看见了两个字，她将那句诗输入过无数遍，绝不可能看错这两个字。
白衣。
往回返，仔细寻找，那个名字就在招生计划上。白衣学院。
叶瞳一时百感交集，自嘲地笑出了声——原来她不分昼夜找寻这么久，它就近在眼前啊。
在浏览器上再次输入这个名字，总算找到官网。
醒目的红字率先跃入眼帘：本校为国家级武装人才培育学院，入学需面试，签订生死状。
叶瞳连续点进去看，简介，活动，学术成就。无非是些台面上的话，照片上的黑色制服倒是和当日所见无异。
她将链接发给鱼灼：同我去面试，剩下的你决定。
……
光线透过彩窗折射出绚丽的色彩，叶瞳坐在等候区，盯着那处斑驳发呆。身边的鱼灼捧着几本有关军事甚至是武侠的书疯狂补课：“你这么有自信么，面试都不准备一下？”
“顺其自然吧。”叶瞳瞥了她一眼，“他们的题目，应该很开放，并且与学术无关。”
鱼灼丝毫没有从书海脱身的意思。叶瞳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70号，鱼灼。”
鱼灼闻言立刻起身，那一瞬间她好像已经将书本融会贯通。带着奔赴战场的气概看了同伴一眼，头也不回地进入面试房间。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叶瞳忽然想到这句话。不不不……这不吉利。还是“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更好。
约莫过了半小时，鱼灼才走了出来。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连自认为最了解她的叶瞳都有些懵了：“这么久？”
鱼灼眨了眨眼：“你方才说的，对，也不对。”
看来面试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啊。
“71号，叶瞳。”
叶瞳连忙起身走进那个隔间。竟，平白有些紧张。
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前面坐着三个男子。左侧是一个老头子，正中是位年轻帅气的青年，右侧是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叶瞳首先鞠躬，然后正襟危坐。如此认真。毕竟，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我叫夏无痕，是主考官。”青年笑到，“这两位是何四和薛戎。”
叶瞳回以一笑，看来这位主考官是待人友善的，不会多加刁难。
“咳咳。”夏无痕严肃起来，“第一个问题，你相信神的存在么？为什么？”
叶瞳依然浅笑，何四看了她一眼，对她毫无波澜的反应有些意外。
“相信。”叶瞳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相信的不是神，更是我的信仰。”
“你只相信存在于你想象中的神？”何四开口。
夏无痕和薛戎惊讶地扫了他一眼。看来，试题超纲了。
“神本就来源于想象。或是信徒的心中虚构而成，或是过于强大的人被赋予了神圣的色彩。”
“那么你相信的，其实还是你自己。”何四断言。
“不，我从不相信自己。”叶瞳回答，“越自卑越痛苦的人越需要想象，想象神会救他们。只是单纯地将信仰寄托于虚无之物。至于它到底存不存在，有想象必然有诱因。”
她好像已经透彻了此类残酷的法则。
气氛有些凝重起来。“那么第二个。”夏无痕说，“你害怕杀生么？比如这里有条咬人的疯狗，你可以下手么？”
“对于杀生，敬畏但不恐惧；尝试一切方法之后，如果必要，我可以。”
三人怔了一下，表情有些玩味：漏题了？那么之前的镇静也解释得通了。
是的，叶瞳和鱼灼的回答如出一辙。
“方才的70号和你交情不浅啊？”夏无痕试探到。
叶瞳嫣然一笑：“她是我知己。或者说，她是另一个我。”
三人若有所思。算是打消了疑心。
“最后，你知道武术协会兵道分级的境界么？”夏无痕拿着一沓纸，已经准备叫下一个了。毕竟这在他们看来，是道送分题。
“啊？”叶瞳怀疑自己没听清。
“武术协会，兵道分级的境界。”夏无痕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叶瞳一下子懂得了鱼灼那句“对也不对”的意思。压轴的居然是道学术题啊。
其实对于白衣学院来说，这是道常识题。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到：“不知道。”
夏无痕和薛戎有些呆滞，何四嘴角勾起。
……
面试工作已然全部完成，三个人开始整理学生档案。
没过多久就聊到了鱼灼和叶瞳。
“鱼灼肯定可以留下的，三个问题都答上来了，价值观基本符合。”夏无痕开口，“这个叶瞳，前两个问题答得是不错，但我怀疑她会亵渎神和信仰啊。”
“但好像，又很中立。”薛戎回应，“校长，您怎么看？”
何四在窗口抽烟，烟雾衬得眸光越发深沉：“挺有意思一姑娘，年轻人想法多也正常。万灯阁那边不是叫我们多收点人么？留下吧。”
一语定生死，档案入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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