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好黑啊。
少女茫然的走着，忘记了来路亦忘记了归途。
倏忽间，一个光点刺破黑暗。可以清晰地望见光束的轨道，笔直且不容置疑。
远方，黑衣女子挡住了光，银白的丝线从她身后蔓延出来。那女子长发散漫，不着修饰，看不清脸庞。
少女无知无觉地向前走，被无形的东西吸引着，她已然身不由己。原本她是那么的颓唐，颓唐到没有梦境亦没有天命。可这一刻，心脏撞击着肋骨，生命潜滋暗长。
那女子转过头来。她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庞，但知道她在看她，于是便惊悸。没有理由，已经不需要理由。这是一场盛大的邂逅。
在无边无垠的黑暗里。
少女看见自己的脚步踩出四溅的雨花，或是碎片。黑衣女子朝她伸出手。银光在她的指尖翩跹，灾祸当有此种瑰丽。
她没有开口，可她听见她的呼唤。
“你终于来了。”这声音如是说。
她想要触碰，然而一切轰然破碎。
……
叶瞳惊醒，眼角还染着惺忪。
这是最后一班列车，刚好卡在报道的日子。
不再思索梦境，穿上制服出发。
白衣学院距离叶家的距离并不近，加上实行封闭式教育，叶瞳回家的次数和天数屈指可数。
叶父送她下车，将行李递过去：“我已经订了回去的车票，接下来你要自己走了。”
“好。”叶瞳乖巧地回应。
“女大不由爹啊。”叶父感慨一声。
叶瞳笑了笑，没说话。
她在想，如果他没有失去记忆，自己将不配拥有选择权，也得不到他的温柔以待。她是肮脏的，唯有对于那个人来说，她才是干净的。
叶瞳对于父亲的概念，将永远停留在书架的阴影之下，停留在那两个猩红的字眼上。
可她望着他孤身返航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白衬衫，皮鞋，利落短发。因为自己的心已然封闭，他将孤独地度过后来的人生。这让叶瞳觉得不安。
在站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们终于背道而驰。
……
“同学，同学！”还未走出站台，一个女生拖着大号行李箱从远处跑过来，笑着朝她挥手，“你也是白衣学院的新生？”
看见她身穿和自己一样的制服，叶瞳恰到好处地笑着回应：“是的。”
那女生看见她笑便更大胆地靠近：“我叫苏止楠，你好！”
“我叫叶瞳。”
“一个人么？”苏止楠很热情，“我们一起吧。”
“有人等我。”
恰时远处传来清澈的声音：“叶子！”
鱼灼一身肃杀之黑，亭亭站在马路对面，不染烟尘的落拓。
她朝她靠近，就像数年前穿越人海的第一次相遇，世事都变得庸俗。
“你还是来了。”叶瞳笑得放肆，仿佛早已洞察。
“就凭它校服好看吧。”鱼灼也笑。而她终于承认这世上有她的宿命。
“你好，我叫苏止楠！”那女生插话。
“这是……？”鱼灼试探性地问。
“刚认识的。”叶瞳无辜地眨了眨眼以示与自己无关。
“我叫鱼灼。”她浅笑着回应。
“我们一起吧。”苏止楠再次提出这个邀请。
三人结伴。
叶瞳和鱼灼的行李不多，反倒帮苏止楠拎了点东西。按照定位所示，沿河而下就能到达就能到达学院。
“好大的雾……”鱼灼茫然地伸出手，手指的轮廓有些虚无。
“正常。”苏止楠说，“我哥苏哲以前当过学生会会长，他告诉我学院周围长年被雾气笼罩，但是进去就没有了。”
学生会会长啊。
“那还挺神奇。”叶瞳应付着。
“神奇的可不止这个。”苏止楠滔滔不绝，有些骄傲，“这学院本身就很神奇，你们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说。”鱼灼开始好奇。
“据说啊，白衣学院千年传承，开山祖师以自身血脉化作苍蓝河，以呼吸化作常年不散的雾气，信仰并守护着神明。他们历代与邪恶势力做着抗争，维护俗世的安定。”苏止楠说得煞有介事。
叶瞳无由来地颤抖了一下。为什么这简单且无凭无据的故事让她嗅到了历史背后绵长的血腥。令人胆战心惊。
“不会还教法术之类的东西吧？”鱼灼开玩笑到。
“说不定哦。”苏止楠狡黠地笑了笑。
在女伴的嬉闹中，叶瞳默默放下行李，朝河边靠近。她只是想碰一碰那条河。
这河太静了，像死了一般，没有涟漪甚至不会流动。可叶瞳不觉得诡异，只觉得心静且安稳，像佛的度化。
少女的手缓缓触碰河面，体温冰冷与水温无异。
有一刹那，苍蓝河苏醒。
……
“姐姐……是你回来了么？”神影会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忽然睁眼。
“左护法，你说什么？”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从书海中抬起头，望向阴暗处。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
庞大建筑的轮廓逐渐清晰，古典的铜漆栏杆前，人群紧凑，不时交谈。
“各位新生好！”电子女声响起，“我是白衣学院的总系统小京，你们可以叫我神圣而伟大的小京。请报到名字的同学到学院大门前领取你的必用物资……”
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些，细细听着何时轮到自己。
叶瞳四处张望，妄图从守卫人员或分配人员那里寻见沈澈的身影。没有，没有，一次次落空。他应该毕业了，可他让我来这里……
少女垂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那样不负责任地更改了她的命运，却无法给她期许的未来。
叶瞳忽然觉得右肩被人撞了一下，很轻。那人没察觉，继续向前走。她漠然地抬头，眼中冰冷。
然而看清那个背影的时候却大喜过望：“阿澈哥！阿澈哥！……”
少年没有回头，却是离她越来越远。
“沈澈！”
她的音色冷静，却隐含着痛彻心扉的绝望，像溺水的人在呼救，引得周遭学生侧目而视。
可是只有那个人没有回头，淹没在浩荡人流之中。
叶瞳拨开人群要去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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