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那时有个女孩,她以前可喜欢在傍晚看蓠下的黄花了,一个风吹过,遍地的黄花都向她低头。连惆怅也不在心里,只是笑哈哈的听着月下的蝉鸣。她问她娘:“蝉不睡觉吗?”

她娘放下捧在手里的瓜子,双脚离开凳子,看了女孩他爹一眼,差点笑出来:“蝉在歌唱呢,唱累了也就自然睡了,傻丫头,你也喜欢唱是吗?”

“是呀娘,我也可以唱吗?我想天天都唱那些戏文。 ”

女孩的爹坐不住了:“小小年纪,正经人家,唱什么唱。“抓一把瓜子径自往屋里去了。

“别听你爹的。”女孩的娘慢慢抚摸起女孩的一缕头发:“给家里人有什么不能唱的,以后你就唱给娘听,好不好?”

“好!”女孩满脸堆笑:“娘真好......”

母女俩一齐笑了出来:“傻丫头。”女孩的娘点了一下女孩的脸,女孩二话不说扑进娘的怀抱......

欢笑没有长久,挥一挥手就是生死离愁。

不知道是继那天以后的第几个傍晚,夕阳吹起紫霞,慢慢长道的灰尘,谁都能听见的马蹄声和黄花上的鲜血。也就是那么个傍晚,女孩再也没有机会给最爱的人唱最爱的曲了。

提花篮,她回家时看到大火卷袭了房子,她疯狂的寻找爹娘。待寻到时,见到的却是一把朴刀连穿过她的双亲。她爹眼睛早已闭上,神色平淡,仿佛睡着了。她娘趴在地上着对她喊:“跑啊丫头,跑啊潘璃。”

眼泪鼻涕也止不住,她冲上去抱住他们,她娘对她说:“跑啊丫头,跑啊潘璃。”

烧毁的一根房梁落下,女孩痛哭着拖着爹娘往门口走去。

“跑啊,跑啊。”她娘说。

一个柜子烧的太厉害,倒下去隔断了她和爹娘。

她惊恐的叫不出声来,眼泪模糊眼眶以至于她最后是爬出门口的。

最后她没有嘶声裂肺的哭喊爹娘,只是安安静静的蹲在门口,看着大火把家烧的干干净净。那天烟飘的老高,风都吹不走。踩着绝望的潘璃又哭了好久好久的。

2

看不完的西湖景,坐不完的西湖花船,喝不完的西湖花酒。

林升与好友乘着西湖晚风看西湖晚景,好友大为感叹:“以前只知看美人,现在才发现,这才是美的不可方物啊。”

林升沉默片刻,衣袖被风笼罩,整身衣服向右倾去:“美的过头了吧。”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繁华临安城,千古诗句缓缓吟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长叹一声:“直把杭州作汴州.......”

吟罢,泪流,形影单人的离开,留下愣住的好友。

林升刚刚离开,秦桧之子秦熺就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慌忙忙向自己冲过来:“兄台,兄台!”

“谁是你兄台,干嘛的?”数名家丁立刻拦住书生,书生赶忙向秦熺拱手一拜:“兄台可有笔墨?我有急需。”

秦熺不屑一笑,饶有兴致起来,吩咐家丁:“且给他,看他何用。”

拿了笔墨,书生立马念念有词的跑到一家最近的楼墙下,写下林升的诗句。写罢还不忘添上林升的大名。

书生呼出一口气,转身一看,秦熺早已换了一副表情:“你叫林升?”

书生尬笑两声:“林升是在下的好友,我刚刚......”话没说完只听秦熺一声“给我打。”两个家丁已经把他按在地上殴打。

“明日,把此楼给我拆了。”秦熺大怒狂吼,谁料引得众人围观,人们三三两两走动着,纷纷默念着那句“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一时间,林升的诗广为传颂。

3

“你说你不叫林升?”秦熺沿着花船漫步,看着眼前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书生,感觉兴趣盎然:“我看你写的那诗句还以为你是条汉子呢?”他想了想蹲到书生面前:“你现在在我的花船上,说不说其实下场都一样......”说到一半,秦熺的脸沉下去一半,因为书生冷不丁的抬起头猛揪住他的衣领:“在下徐阳生,你可记住咯徐阳生,哼哈哈哈......"

猝不及防使得秦熺只好强装镇定一笑:“来人,来人啊,你们瞎了吗?”

附近几个刚刚放松警惕的家丁闻声而至,徐阳生快速爬起一拳打在一个家丁肚子上,秦熺也乘此机会溜出十米外:“哟,原来你练过啊,忍到现在。”转头又开始吼叫起来:“你们几个,没看到他练过吗?也去陪他练练。”

徐阳生看着越来越多的家丁,虽临危不惧倒也冷汗直流,拼尽全力撞开两个家丁跳下船去。

“我去,刁民真不好对付。”秦熺刚想发号施令召集船队去捕捞徐阳生却被身后的一个人叫住。

“秦兄,等你召集好船队,人家都游上岸了。”

秦熺一听被看破了心思,转头一看,陈家大公子陈文正微笑着看着他。

4

夜已深,徐阳生拼尽全力游上岸,夜色中看见一个身影向他奔来。

“徐兄!徐兄......我对不住你啊。”林升把全身湿透的徐阳生扶起来。

“哪里能怪你。”徐阳生艰难的喘息着:“只是得罪了权贵,硕大的临安城恐怕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徐兄,事因我而起,我必......”话说到一半,徐阳生拍了拍林升的肩:“不必费心了,你的财力我还不知道吗?我听闻岳将军这几日要回临安觐见,我去投他好了,哪怕只是去给他做个传令兵......”

5

秦熺看着陈文这个与自己臭味相投的人,心情有片刻宁静下来:“陈兄什么时候上了我的花船,那刚刚岂不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哎,此言差矣,‘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骂的可不是秦兄你一个人对吧,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秦熺看着眼前这么个小自己五岁家伙竟有点害怕。他难得的缓缓抬头望天,回想起陈文有名的两件事。

临安城寻花问柳的人数不胜数,可陈文偏偏能以此臭名昭著,不过是因为他的毒辣。以前他与人争风吃醋,与人打赌谁先拿下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歌姬。打赌的当晚陈文就派人打断了与他打赌的人的腿,直接获胜。后来陈文又与人打赌,与陈文打赌的人知道陈文的手段,当即站起身炫耀自己的十几个护卫,潇洒离场。谁知打赌当晚,陈文就拿下了歌姬,与他打赌的人大惊心想:那姑娘性子极烈,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拿下?去陈文家里一看:那歌姬全身上下就眼剩下珠子能动了,身上所有的骨头全被陈文叫人精细的敲碎。刚想凑近一看就被陈文拦下,陈文略显害羞的解释:舌头割掉了,怕惊吓到他。

“想什么呢?秦兄。”秦熺又被陈文从回忆拉回现实,秦熺心想:想你小子呢。

“想西湖美景。”又低头思索了一下,秦熺才回答。

“秦兄好雅兴,可惜眼力就大大不如我了。秦兄可否将船往那条船靠靠。”

秦熺大笑:“这么黑,这么远,陈兄你都能看到美人?”

另一条花船上,潘璃正翩翩起舞,戏文从她口里优柔婉转的道来。

两条花船在月色和灯火里缓缓靠近,秦熺好奇的问陈文:“这回你要怎么弄这小娘子啊?不会像上次一样......”

陈文双手扶在船边,双眼出神的望向另一艘花船上的潘璃:“那不会,那不会,上次那个没过几天就死了,这次我要温柔一点,很温柔很温柔。”

秦熺默默想着陈文口中的温柔,有点想笑,但恍然想起徐阳生,又笑不出来了。

6

潘璃双目失神的坐在板凳上择菜,想起师傅今天不给工钱的原因竟是在暗示自己去伺候一个的大家族的公子哥。原来这就是为什么爹以前那么反对自己唱戏文的原因。想着想着,不禁珊珊泪下。

哗一下,门开了,江泽白瞪大眼睛:“小潘姐姐,你怎么了?”

潘璃赶紧慌乱的掩饰:“姐......姐姐钱不够了,你以后不能上私塾了,你,不会怪姐姐吧?”

“我当是什么让姐姐哭鼻子,我有办法!”

看着江泽白跑出去的背影,潘璃两滴热泪滚落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门又开了“回来了去帮姐姐打盆水。”潘璃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直到水打过来她才发现进来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与其说他有半分清秀倒不如说他有万分邪恶。

“你是谁?!”潘璃被惊吓的有些狼狈。

“你弟弟下手可真狠啊。”来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指了指头上被石头砸出的包,笑出声来:“我叫陈文,很意外吗?既然这么不欢迎我的样子,那我晚上再来吧,哈哈哈哈哈......”

看完江泽白的背影现在又看到了陈文的背影。潘璃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莫名其妙,和莫名其妙的害怕。

那一晚,风吹走几片落叶,吹来数不尽的泪水。陈文压在自己身上时,她只是含着悲愤认命了,这便是戏子的命吗?她想起爹娘,刺痛打断了她。

风在吹,无助的女人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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