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昭哥哥!”小温瑜急促张惶的声音很快人群熙攘的声音湮没。

眼前臃拥攘结的陌生背影,重重叠叠地略过,带着仓惶焦急。

后颈兀的传来阵痛,模糊阖上的眼帘最后一丝明晰是快隐在人头攒动里,秦昭慌乱回头的模样。

“辛维,第几个了?”

待温瑜悠然转醒,耳边响起男子交谈的声音。

“加上她,够了。”冷淡的声线简概回复。

一路断断续续听了些信儿。

很快又被这些黑衣男子发现敲晕过去。

苗巫的萨垂大病一场行之将死,需要研制一种生白骨消百病的药,便专寻了各州战乱地的年轻男女,以作试药。

年纪尚轻恢复快效果显著,战乱中死了丢了几个人再正常不过,是药人的不二人选。

昏沉了许久的温瑜,在幽神龛醒来的时候,内心的恐惧早已被荒凉所替代,车马行了太久,她心中虽没有明确的计较,也知大抵此去再见不到昭哥哥。

她被蒙上眼,扯着系在腕上的绳索,一步步摸索滚爬着上了阶梯,像牲畜般的对待。

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冰冷的触感沉闷无情地打在身上,她只觉得冷极。

有时候甚至羡慕这天地间的花草树木,风雨云霭,想来比她自由。

神龛的侧拢关着几十数百的药人,大都年轻、低贱。死一个两个兴许不比雨珠溅起流花的动静。

他们被用来试药,各种毒药解药,或者用来入蛊。之间有疼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的,有发狂自残互殴的,独独再没有人反抗暴起或是自戕的。

一开始有人曾愚蠢地想自我了解,但他们身上有各种蛊药,根本不可能轻易的死去,等来的是逐日割肉饲蛊,比凌迟更残忍的活法。或者并不能算活着,只是凭着蛊药吊着口气,慢慢折磨致死。

凄厉的惨叫,呐喊,在密锁厚封的侧拢惊不起任何波澜。

颤栗、惊惧、肝胆俱裂到漠然、麻木,习以为常。

曾经无比怕痛的安阳君,可以安安静静地听着癫狂的药人挣脱束锁啃噬身旁另一个药人,翻滚的血腥味扑鼻,告饶、咒骂,撕喊都于事无补。

还给耳畔的清明,是如同恶兽撕咬碾碎血骨的声音。

幽神龛里没有全尸出去的药人。

直到这天。

发生什么呢?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萨垂死了。

他们罪恶痛苦深渊的源头,死了。

幽神龛的药人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苗巫实有延驻寿元的法子,研残药人本就逆天之举,一切不过为了国之根基萨垂大人回天改命,只是现在都白费功夫了。

“桑堰,不可!我们已经错了这么多,不能一错再错了。”

“辛维你还是这般心软,萨垂大人身陨,这群不人不鬼的怪物也合该送下去伴大人左右!本就难杀得紧,留着不过平添无穷后患。你若不愿,我来便是!”男子咬牙愤恨又掩着哽咽的声音自厚重的石门外传来。

想来萨垂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

不由她多想,幽神龛侧拢的大门第二次被大开。

第一次还是他们刚被送进这人间炼狱地。

那些闻言的药人纷纷淡然地站了起来,身形里带着畅然和解脱。

解脱?

温瑜想那真是个可怕的词。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三年,竟只能落得这二字。

湿腻的雨拍在脸上,冲刷不去的是密密麻麻的血痕。黏稠的血混着水从发丝、眼睫滴落,模糊了视线。

闪电劈开雾沉沉的黑夜,照亮地上七零八落的肢体和残尸。

唯有两具尚完整的尸身,颈脖处血肉模糊,是辛维和桑堰。

她体内的蛊失控了,以及不知何时丧失的痛觉。

当二人诧异地出招,凌厉的刀剑根本阻挡不住她的步伐。

牙齿破开血肉,撕裂喉管,舌根传来温热腥腻的液体,温瑜颤抖着身躯,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想,也许她真的是个怪物。

逃出苗巫,她还能去哪儿。

秦昭,秦昭说过带她回家的,他答应过,他不能食言。

一路向北专挑隐蔽的山路攀走,只为了省些麻烦。

饿了便捉虫子吃草根,运气好能逮了些活物,不会生火的时候便也生啖了。

有时候她也会茫然里抽神去想,人为什么要活着。

这样狼狈、低贱地活着。

只是很快她就再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了。

虚影变换的竹林,成百上千行动僵硬的人尸来回蹿移。

许是落入什么阵法。

“涣尘师姐——等等我!噫?何人竟能破了师傅的万傀阵。”

“带回去瞧上一瞧便知。”

他们看到的是浑身血污,残肉横陈,白骨森然可见的温瑜。

在渊隙深处,抬起头,满脸污浊中,露出沉凝墨玉的眼珠,深静到可怕。

检出温瑜特殊的体质。

第微眼瞳中闪过疯狂,倘若将此人练做活傀,便可成恶煞,乃是以一敌万的神兵利器。

碧落谷中又几年,多少年呢,也记不得了,只觉枯燥无味得紧。无非是针柄穿刺,铁线嵌骨,反正她有逆天的生命力。

反正,她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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