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光束(2)

不得不承认,妈妈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我可以出院了。有些失落,终究没能等到他。或许,他早已经离开医院了,不然,还想怎么样?萍水相逢,人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就我这长相,难不成还幻想成为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让他对我一见忠情不成。我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好吧,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只不过还是想当面再次感谢他。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等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11:30了。爸爸出去打牌还没有回来,妈妈匆忙的顾不得换衣服,丢下句:“妈妈上班去了,你在家吃完药就早点睡啊!”

“好,你路上慢——,”话还没说完,我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妈妈今年40岁,在一家大排档当洗碗工,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3,4点。我劝她换一份工作,可她不肯,她说那儿的工资高。其实,我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避免跟爸爸吵架。

听妈妈讲从我出生那年开始,爸爸就沾染上了赌博。为此,两人不断争吵,甚至双方父母也参与了进来。妈妈对赌博深恶痛绝,但是爸爸迷途深陷,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就这样,原本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爸妈之间也从相濡以沫变成了势如水火。从我记事起,爸爸就是早出晚归,是很晚很晚的那种,那时候经常会从睡梦惊醒,看到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吵的不可开交。我吓得哇哇大哭,然后妈妈就过来把我抱走。爸爸就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躺,边看电视边睡觉。妈妈把我放回床上,自己睡到我旁边一言不发。我侧身看着她,我看到她在哭。那时候太小,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么难过?明明是爸爸的错,为什么爸爸不哭反而妈妈哭呢?我用手帮妈妈擦掉眼泪,妈妈把我搂进怀里,我在妈妈的哽咽声中慢慢的睡着了。

妈妈年轻的时候在她们村是出了名的漂亮,扎着两个乌黑发亮的麻花辫子,大大的眼睛,高挑的身材,追求者很多。那时,姥爷跟爷爷是同事,有一次妈妈来县城给姥爷送东西碰巧遇到爸爸,爸爸一眼就相中了妈妈,后来爸爸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奶奶。奶奶便拖人到姥姥家说媒去。

姥姥跟姥爷思虑再三,一致认为,爸爸家是县城的条件绝对比农村的要好,才22岁的爸爸意气风发,聪明能干,妈妈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的。年轻时候的妈妈不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当一辈子的农民,一心想要进县城见大世面,开一家属于服装店。于是双方父母同意了这门亲事,两人结婚了。然后命运弄人,妈妈逃掉了农村的种田生活来到县城,却又不得不在县城里种地,原来自从爸妈结婚之后,爷爷就分了七分地给他们,爸爸忙于经营五金店,地里的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妈妈的身上,爸爸承诺妈妈等我出生之后就给她开家服装店。我想那时候两个人对未来的生活一定都充满期望的吧。

然而现实却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在妈妈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爸爸说他要和朋友去广州做生意。妈妈不同意,爸爸却铁了心执意要去。他跟妈妈讲,他的发小在广州闯荡了不到半年就发了,自己绝对要抓住这个赚钱的机会。温顺的妈妈拗不过犟脾气的爸爸,他拿着家里所有的钱风风火火的跟随着同伴去了广州。

可是不到两个月爸爸就回来,他的钱被骗光了。人都差点回不来。自此之后,能说会道的爸爸变得少言寡语。甚至学会了打麻将,从此便一蹶不振。

随着我渐渐的长大,两个人还是经常吵架,但矛盾点从爸爸赌博的事情转化成家里的经济收入问题。之前妈妈为了带我,一直都只是管地里的农活没有上班。现在,时间稍微宽裕点了,妈妈年龄却也大了,她辗转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决定在如今的大排档上班,一上就是六年。用妈妈的话讲,这叫眼不见心不烦,爸爸不是打麻将回来的晚吗,那自己就比他更晚。其实,我知道她那只是赌气的话,追根究底,妈妈还是想多赚些钱,让这个家能够维持下去。

喝了药躺在床上,我思绪万千。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始料不及的。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见他?还是不要去想了吧,还有个让我头痛的事情呢,那就是星期日的下午的返校,老六她们还会为难我吗?我还会遭遇比今天更可怕的事情吗?

“啊——,”我干张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于是我下床翻自己的书包找月野兔的手办,那是一个只有我拇指大小的模型,是我的最爱。我花了20块钱从精品店买来的,不管自己的心情有多糟糕只要看到它就会变得好起来。但是它不见了。

我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确确实实它丢了。应该是下午被打的那个时候弄掉的吧。哎,或许连小兔的手办也想早点离开我这个倒霉的主人吧!我沮丧极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矮矮胖胖的,单眼皮塌鼻梁,瞬间可以理解别人不爱搭理自己的原因,可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吧。我苦笑一声,睡觉吧。

刚一上床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是爸爸回来了。我赶忙出去开门,爸爸走了进来脸色很难看,我猜想他是输钱了。我默不做声,爸爸低声说:“真晦气,我说今天手气这么不好,原来是你个丑丫头回来了!”

“爸,你输钱为什么赖在我头上啊?你不去赌不就没事了吗?”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上了几年学,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敢教训老子。告诉你,你上学的钱就是老子赌来的,瞧不上有本事自己挣去。去给我煮完面去,我还没吃饭呢!”说完,爸爸就倒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我抬抬头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径直去厨房给爸爸做吃的。直到爸爸吃完我收拾好桌子才回屋睡下。

在家呆着的这两天,最开心的时光就是爸妈都出门的时候,没有争吵,没有杂活,这个家完完全全是属于我的小天地。学校的作业写完之后我带上耳机里面传来周杰伦唱的晴天,“故事的小黄花,从初生那年就飘着……,”我跟着哼唱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男孩干净瘦削的脸,还有那一抹微笑,犹如一道晴日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照亮我干涸的内心。

星期日的下午如约而至,我要返校了。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我习惯性的寻找月野兔的手办,恍然想起它丢了。我背起书包从枕头底下起妈妈留给我的这个星期的生活费一共30元整。爸妈都不在家,我把大门锁好,独自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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