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迟迟难得起了个大早,挨个儿把人叫起来,换上了新做的素雪织锦暗纹罗裙,外头穿的是那套绯色的大袖外衫,夏果帮她梳了一个芙蓉归云髻,轻点脂粉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就是着急忙慌地要去城隍庙玩,完全没了这倾城之姿。
“小姐,你先别急,我去做点儿吃的带着。”冬凌挽了袖子准备去做饭,被顾迟迟一把抓住。
“不带了不带了,咱们饿了就在外面吃。最近赚银子了,我跟沫沫请你俩吃点儿好的!瀚云楼怎么样?”顾迟迟眯起眼睛笑。
瀚云楼!那可是万祁城最好的酒楼了!能在那里吃饭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家子弟,有钱有权,能在瀚云楼吃一顿,可不是普通人能去得了的。
冬凌和夏果眼睛立刻就亮了:“小姐,那可是瀚云楼啊!我们这些下人可吃不起。”虽然嘴上说着,可还是满心希望啊。
“都说了我们请你俩吃啊!不用担心啦!”顾迟迟拍拍胸脯,“有人付帐的!”
秋沫沫站在一边儿看着她膨胀的样儿,掩面而笑:“好啦好啦,我们走吧!”她穿了一件暗织云纹素锦袍,外头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大袖,身上背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那株野山参,正盘算着先去闵府问一问价呢。
万祁城的城隍庙坐落在北山脚下,供奉的是北山山神,很久之前就是一座山神庙,后来山神庙周围的万祁城日渐兴旺起来,就把山神庙称为城隍庙,每日香火不断,热闹非凡。
而北山,则是坐落在万祁城西北方,绵延层叠的沧祁山脉的一段,越过了巍峨险峻的北山主峰青牙峰,便是北疆的蛮荒之地。
穿过了长瑞街,街口向北通往城隍庙,向南便是闵府,秋沫沫站在街口停了停,叫住她们,给了顾迟迟一个小钱袋:“你们先去逛,我去把这东西处理掉。”她拍了拍小包袱。
顾迟迟接过沉甸甸的小钱袋,开心地摆手:“你去吧去吧,我们三个人逛也成!”
夏果上前:“秋小姐,不用我们跟着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成,你们先去玩吧,想要什么让迟迟给你们买!”秋沫沫挥挥手,“我办完事情了就去城隍庙找你们哈!”
“那小姐路上小心!”
“好,你们也多加留心!”秋沫沫转身朝南走去,顾迟迟带着两个丫鬟朝北走了。
上次跟闵扬去了一趟闵府,好在万祁城的路都是直来直去,这次秋沫沫也算是轻车熟路,一盏茶的时间就来到了闵府门前。
这闵府的高门楼虽然没有王府那么气派,但一看去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秋沫沫上前叫门,开门的是上次来时的那个小厮。
小厮看到秋沫沫,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她:“请问姑娘何事?”
“劳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是秋沫沫来府中问价。”她微微颔首,算是一礼。
那小厮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立刻笑了:“原来是秋姑娘啊!少爷吩咐过,若是秋姑娘来了,直接请进门就是!您快情!”他拉开大门,毕恭毕敬地请秋沫沫进门。
“啊,多谢。”秋沫沫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跟着小厮绕过影壁,穿过庭院,踏上回廊,进入了偏厅。
“姑娘稍作歇息,小的这就去请少爷。”那小厮说完就跑出门了。
秋沫沫看那小厮跑远,微微笑了笑,便把身上的小包袱取下来,放在偏厅的桌上,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秋沫沫面带笑意低头请安:“闵公子早。”
“哟,这么早就来闵府请安了,现在的丫头就这么不知矜持嘛?”
不料,回应她的是一个女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讥讽嘲笑。
秋沫沫慌忙抬起头,看到一个面容娇好的锦衣女子正拿帕子掩着嘴笑呢!她索性又是低头一礼:“姑娘好,我是王府的管事丫头,今日来找闵少爷是有药材要……”
“王府的管事丫头也是丫头啊,你以为你在王府当差就不是丫头了吗?”那女子皱了皱眉头打断她的话,手中的帕子挥了挥,绕着她走了半圈儿,“表哥也真是,怎么会让一个丫头随意进府?”
听着她话里带刺,秋沫沫倒是不在意,她直起身子,扬眼微笑道:“这位小姐,在下跟闵少爷也算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您这么说我,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看到秋沫沫的脸,那女子心中惊叹了一下,继而就发起火来:“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也敢来教训我?”抬手就要招呼上来,却被秋沫沫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手腕。
窗外有人影闪过,应该是闵少爷过来了,秋沫沫正准备松手呢,毕竟闹大了谁都不好看,结果那女子竟然比她还快,胳膊一甩就挣脱了秋沫沫的手,随即原地转了个圈儿就倒在了地上。
“哎哟,这位姑娘,我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怎么能动手啊……”
看着那所谓的闵少爷的表妹坐在地上,拿帕子掩着面抽嗒着,秋沫沫只在原地站着挑挑眉毛:哟,没想到姐也能遇上这等茶妹子啊!
紧接着,闵扬就急急地走了进来,赶忙扶起那女子:“姣姣表妹,这是怎么了?”
闵扬抬头冲秋沫沫抱歉一笑,才把他表妹扶起来。
“表哥,你怎么能跟这种丫头来往啊!传出去还不得坏了咱们闵府的名声!”姣姣表妹刚站起来就靠在闵扬身上嚷嚷着,说话间还瞟了瞟秋沫沫。
闵扬扶她站好,拉开了一点距离:“姣姣表妹,这位是来给闵府送药材的秋姑娘,你刚才这么说话可是失了礼数啊!”
这个姣姣表妹听了,丝毫不改满脸鄙夷的神色:“不就是个采药的嘛,我见她也没带来多少药材啊。”她瞥了一眼秋沫沫。
闵扬不再接她的话,直接向秋沫沫行了一礼:“表妹李姣姣,冲撞了秋姑娘,闵扬代她向姑娘道歉,还请您不要见怪!”
秋沫沫见这闵扬还算是清醒的一个人,就摆了摆手,笑道:“闵公子言重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闵扬一听,心下松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看向秋沫沫,心情不自觉地愉悦起来:“听下人说,秋姑娘要问价?”
“哦,是的。”秋沫沫拿起桌上的小包袱,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野山参,“还请闵公子掌掌眼。”她双手递过去。
闵扬带笑看了她一眼,急忙双手接过,细细端详了一阵,面上表情逐渐变成了惊喜。
秋沫沫只看着他不说话,从闵扬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株野山参应该也是上品了。她微微笑着,暗想着应该也可以拿到不少钱了。
而李姣姣看到两人把她当空气,简直又羞又恼,再看这秋沫沫盯着闵扬看了半天,早就气急败坏了,想也没想上前抓住闵扬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野山参就扔出了门外。
“一根破人参还好意思来问价?”
闵扬惊叹的话还没说出口,手中的百年野参就被表妹丢了出去,刚好砸在台阶棱角上,三指粗的野山参没想到这么寸,“咔吧”就断成了两节!
秋沫沫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站着没动,而闵扬却大惊失色。
“姣姣,你知道这野山参多珍贵吗?”他急急忙忙跑出门,把断成两截的野山参捡起来,气得浑身发抖,“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百年老参啊!价值连城,你怎么……唉!”闵扬一甩袖子,瞪了李姣姣一眼。
李姣姣身形一颤,仍旧嘴硬道:“哼,一棵破人参还能价值连城了?表哥你为何要护着这个丫头?莫非你真的……”
“放肆!”闵扬气得大喝一声,指着李姣姣训斥道,“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你在闵府怎么闹腾我都依你了,可是今天你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你现在给我立刻回房思过!”
“表哥!”李姣姣这时才有点儿害怕。
“快去!”闵扬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瞪眼道。
李姣姣无奈,只好带着身后的丫鬟气冲冲地走了,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秋沫沫一眼。
秋沫沫低眉垂目,并不看她,只可惜这野山参的价钱要打折了。
闵扬一脸抱歉地走回来,手里捧着断了的野山参,看着秋沫沫不温不火的表情,心里也没底了。“秋姑娘,这……”
“不妨事的,”秋沫沫伸手就把两截野山参拿了回来,“如此这般,我便去找沈老先生问问,看能不能折价卖掉。”
“不,不是这样的。”闵扬见她要收拾东西离开,立刻上前拦住,“这野山参太过珍贵,又是我表妹的过错,所以……我会给姑娘赔礼的!”
秋沫沫愣了愣,抬头看他:“赔礼?那闵公子要如何赔?”她笑起来。
闵扬看着她的笑,心情也是大好:“秋姑娘要闵某怎么赔,就怎么赔。如何?”
“那小女子可不敢。”秋沫沫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笑道,“这野参折价就好。”
“那怎么可以?”闵扬一皱眉,又凑上来,“不如……秋姑娘要建房子的事情,也包在闵某身上吧!”
秋沫沫抬抬眉毛,黑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觉得这是一笔好交易。“既然闵公子这么说了,沫沫倒是有件事儿想求公子。”她低头微笑,立刻屈膝行礼。
“姑娘但说无妨!”闵扬喜上眉梢,立刻笑着答应了。
“昨日咱们口头定下的那块儿地,能不能退了啊?”秋沫沫搓搓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沫沫回去细细一想,觉得盖房时间太久,想要再寻一间院子,破旧些也没关系,着工匠修整一番,十几二十日便可入住的那种。”她抬眼看了看闵扬。
闵扬一听,蹙眉想了想:“记得我祖父初到万祁城的时候,曾在城西买了一座小园子,我小时候还在那里住过一阵子,只是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后院儿的祠堂,老人们都说不吉利,然后我们就搬到了这里。”
“原来是闵府旧宅啊……”秋沫沫听了,稍稍有些失落,手头的钱怎么也买不起这闵府的旧宅吧!“那我再去寻一寻别的院子吧!多谢闵公子了!”她十分诚恳地道谢。
见秋沫沫作势要走,闵扬下意识地就拦住她了:“秋姑娘莫急,我这几日正听说家父要卖了那园子呢,容我打听一二,再与姑娘细说如何?”说着,他看了看手里断成两截的野山参,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我家表妹摔坏了这山参,闵某也想补偿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听到这里,秋沫沫眼睛亮了亮,忙低头行礼:“闵公子可别这么说,是沫沫要感谢您呢!”
闵扬笑了笑:“如有消息,我会着人知会姑娘一声的,就在这几日,还请姑娘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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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顾迟迟在冬凌夏果的陪伴下来到了北山城隍庙,才晌午时分,这城隍庙里就已经香火缭绕,人满为患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顾迟迟自言自语着,就见夏果捧着几柱香走了过来。
“小姐不是要拜神许愿吗,我就去请了几柱香来。”见顾迟迟疑问的表情,夏果解释道,“小姐,咱们就进去拜拜北山山神吧!”
“嗯。”顾迟迟笑着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香。
大殿的正前方是一顶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插满了求神请愿的大大小小各种香,烟火缭绕,热闹得很。
顾迟迟也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香插进厚厚的香灰中,也算是虔诚地供奉了山神。三人踏入大殿内,殿堂上立着威武高大的山神像,两侧是身形较小的武将石像,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小姐,快向山神许愿吧,很灵的!”夏果在顾迟迟耳边小声道。
顾迟迟看着山神像前摆放着的几张软垫儿,面上虔诚心下苦笑:我这非宗教人士到底是要来走一遭啊!心想着,便跟夏果冬凌一起跪下来,双手合十,闭了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番。
再睁开眼睛时,就见夏果和冬凌一左一右,正笑着看她。“你、你们瞧我做什么?”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扶起她来出了大殿。
“小姐,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了大殿,夏果和冬凌便带着顾迟迟朝旁边的偏殿走去。偏殿小小的,一眼就能望到头,店里摆着一些香火和字画,看过去像极了现代景区那种在寺庙里出售工艺品的小店。门边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些笔墨纸砚,桌后坐着一位鹤发道人,雪白的拂尘搁在桌上,那道人手中正捧着一本书。
顾迟迟正纳闷儿呢,就见夏果朝那道人走了过去:“清一道长,我家小姐来求缘。”
求援?求什么援?有谁需要帮忙吗?顾迟迟一愣。
那道人听到夏果说话,立刻放下书本,拿起拂尘站起身揖礼:“不知小姐想求什么?”
“求姻缘!”没等顾迟迟回过神儿来呢,夏果就开口回话了。旁边的冬凌看了看顾迟迟,掩面轻笑。
“哦,贫道了解了。”那清一道长看了看顾迟迟,笑着提笔,拿起左手边的黄纸符就朝上面画了几笔。“请问姑娘名讳。”他抬头看向顾迟迟。
“哦,顾迟迟,迟到的迟……”顾迟迟小声道。
清一道长点头,在纸符两面用小字写上了顾迟迟的名字。
顾迟迟一看,嚯!这可不得了,这种操作在现代可是要花很多钱的啊!她有点儿肉疼,可是也不好就这么打断这道人的辛苦。
很快,两张一模一样的纸符就完成了,清一道长双手朝顾迟迟递来,笑得和蔼:“姑娘拿好,一张请系在偏殿院中的老树上,另一张可自行收好。若是姻缘达成,便可到此地还愿,从老树上取下纸符即可。”
“啊……多谢道长!”顾迟迟忙双手接过,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手中的两张黄纸符,暗想:这道家还能做这样的事吗?
清一道长微微一笑:“姑娘勿要生疑,此求签问灵之事,本就是我道家所创啊!”
“啊……您知道我在想什么?”顾迟迟一脸窘迫,没想到这道人还能读心解意啊!
“不是贫道会读心,而是姑娘你心念尤重,不经意地表露出来了而已。”清一道长拂尘一甩,似乎有一股淡淡地清香扑面而来,顿时让人感到心静平和,“听贫道一句话,万事由心,便无杂念。”
万事由心……顾迟迟默念这句,接着便向道人再度一礼,拿出一块儿碎银子搁在了桌上,便要走去后院。
“姑娘,银钱多了。”清一道长叫住她,桌上的银子仍旧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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