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宫人们鱼贯而入，把手中的菜盘摆上了桌。最后送上来的三道菜，从菜色和香味来看，都是宫里没见过的。
“这三道菜就是出自那位厨娘之手？”德正帝看了看司墨辰。
“回父皇，是的。”司墨辰面带微笑，点头应着，偷偷看了看站在一队宫女最后的秋沫沫。
“那朕就先尝尝吧！”说着，德正帝就夹了一块儿小排，“嗯，味道甚妙啊！爱妃也来尝尝！”他面上瞬间明朗了起来，招呼着云妃来尝。
待云妃动过筷子，司墨辰和谭婉音才敢动。
“味道怎么样？”德正帝看着云妃，问道。
云妃十分优雅地吃完碗中的菜，放下筷子：“味道确实好极了，臣妾从未吃过这种菜肴，可见那厨娘也是有点儿手艺的！”她笑着看向德正帝。
“秋姐姐的手艺就是棒！婉音在万祁城，天天吃秋姐姐做的饭菜都吃不腻的！”谭婉音倒是挺自豪。
德正帝又是尝了尝别的菜，最后又把筷子伸向了最后上来的三道，边吃边说道：“老四确实在民间找到了宝贝啊！朕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你陵襄王府的厨娘。”他抬眼看了看司墨辰，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又道，“可否让朕见见这位厨娘？”
云妃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眼睛瞄了瞄德正帝，又瞄了瞄司墨辰。谭婉音也是一愣，刚才还高高兴兴地吃着，这会儿就只有吧唧吧唧的声音了。
司墨辰低头拱手：“父皇说的是，那就……见一见吧。”纵是千不愿万不愿，这皇帝开金口了，他这当儿子的还能拦着不让见嘛？
“那就即刻宣厨娘觐见！”德正帝一扬手，不远处站着的莫公公还没开口重复陛下口谕，就见从一队宫女的队末，磨磨蹭蹭走出了一位姑娘。
司墨辰放下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秋沫沫，见她一脸紧张地缓缓走来，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谭婉音自然明白德正帝心中所想，虽说这后宫嫔妃佳丽三千，可是像秋姐姐这样又有姿色又有手艺的可不多见啊！她略显担心地偷偷看了看司墨辰。
“民女惶恐，参见陛下！”秋沫沫头都不敢抬，就弯腰下跪行大礼。
“你就是那位厨娘？”德正帝夹了一口菜，才放下筷子，“把头抬起来，让朕瞧瞧！”
秋沫沫不情不愿地慢慢抬头，渐渐理顺情绪，心下想好了说辞。
娥眉星目，樱红薄唇边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在看到德正帝的瞬间扑扇了一下睫毛，便把目光落在了桌角边，秋沫沫有点儿忐忑，但还是恭敬有礼地跪好。
“陛下……陛下，”云妃轻声唤着，才把愣住的德正帝唤回神儿。
“哦……爱妃何事？”德正帝回神，一抹笑意掩了面上的尴尬，他朝云妃看去，眸中流露出习惯性的温柔来。
云妃看了看跪着的秋沫沫，用眼神示意：“陛下，您就让这么一位美人跪着吗？”她的笑意里，多少带了点儿无奈和失落。从刚才德正帝的反应来看，这后宫怕是又要多一位争宠的了。
“对对对，姑娘快起来说话！”德正帝点头，笑没了眼睛。
“谢陛下，谢娘娘！”秋沫沫叩头道谢，之后才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了。
云妃十分贤惠地给德正帝夹了一块排骨，看了看秋沫沫：“这排骨做得不错，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到呢！”眼波流转，她又瞅了瞅德正帝。
司墨辰一直没说话，不过云妃这句话似乎也在暗示着什么，连一直只顾吃的谭婉音也听出来了，抬头看了看德正帝和云妃，又瞅了瞅一言不发的四皇子。
“娘娘谬赞了，”秋沫沫似乎是开心地一笑，彬彬有礼道，“若是陛下和娘娘喜欢这道菜，民女写道菜谱留下便是……”她不着声色地挑了眉毛，“宫中御厨众多，也定会比民女做得更加美味！”
“唉，何必这么麻烦！”德正帝笑着，看似十分随意道，“姑娘留在宫中，为云妃掌勺可好？”说完，还满是爱意地看了云妃一眼。
秋沫沫面上可没有那么轻松了，她为难地看了司墨辰一眼，见他似乎不愿为自己说话，便淡淡道：“谢陛下隆恩，只是民女……与陵襄王府的契约未尽，再入宫来，怕是不妥吧。”她的目光瞟着司墨辰，暗想着怎么也得把他拉上。
“有何不妥？老四不就是把你带进宫来孝敬云妃的嘛！”德正帝似乎没有听出来秋沫沫的拒绝之意，“陵襄王府的契约，转入宫来便是！”
云妃则是柔柔地看了秋沫沫一眼，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便拉着德正帝劝慰道：“陛下，这位姑娘也算是个重信义之人，要不，陛下待她与陵襄王府的契约尽了，再召入宫也不迟呀！”未等德正帝开口，她又看向司墨辰，“辰儿，你说呢？”
司墨辰闻言，立刻回神儿来，忙行礼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嗯？说。”德正帝瞄了一眼司墨辰。
“其实……她，”司墨辰抬头看了看秋沫沫，接着道，“沫沫并不是我府上的厨娘，而是……而是我陵襄王府的贵客，所以……”见德正帝敛了笑，面有思索之意，他索性豁出去了，“所以，儿臣不能把她留在宫中！”
云妃一愣，看了看司墨辰坚定的表情，又看了看也是一脸惊愕的秋沫沫，似乎发觉了什么，面上缓缓流露出笑意来。
谭婉音暗暗舒了一口气。
德正帝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司墨辰，又看了看满眼感激的秋沫沫，再看到云妃似乎是捡到宝的开心表情，终是无奈道：“也罢！那姑娘留道菜谱，朕再赏你些布料首饰，如何呀？”
秋沫沫连忙跪下：“谢陛下赏赐，不过……”她行完大礼抬头，面上满是市侩的笑，“民女是个俗气之人，陛下可否……将赏赐折成银钱呢？”
凤鸾殿中，皇后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抱着金枝凤鸟手炉，看着回来禀报的大宫女。
“陛下见到她了？”
“回皇后娘娘，是的。”大宫女低着头，依旧是面无表情，“陛下晚膳时去了云岚殿，说是尝了那女子做的饭菜，便想要她留在云岚殿。”
皇后从容地起身坐正了，抬手扶了扶发上的金凤钗：“那云妃可把人留下了？”
“并没有，”大宫女摇头，“后来只听说，那女子留了几道菜谱，陛下便打赏了黄金万两，半个时辰前便跟着四皇子出宫去了。”
“黄金万两？看来，陛下还真是器重这个厨娘呢！”皇后冷笑了一下，不着声色地舒了一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云妃，算你识相，若是你真的把那女子留下，这后宫怕是要多几个冤魂了。
皇后眼中的笑意渐渐冷却，随手把手炉丢在了桌上。
————————
翌日，太傅夫人便进宫带着凌肃安和顾迟迟两人的生辰八字，又进宫求见了。
得知秋沫沫和谭婉音跟着司墨辰住在京城东面的广安别院，凌惜缠着凌肃安，要跟顾迟迟一起过去找秋沫沫。凌肃安无奈，只得把她也带上了。
此时的广安别院里，秋沫沫正财迷地一遍一遍数着银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皇家真是大手笔！这次的生意是最满意的！”她笑着看了看旁边正喝茶的司墨辰，把银票塞进怀里头。
司墨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是留在宫里，说不定还有更多的赏赐给你呢！”
哎哟，怎么听着这话里有话呢！秋沫沫敛了笑，正了正坐姿望向司墨辰，看着那张俊脸上似乎有些愁云，便道：“怎么，王爷这是要再将我送进宫去？”她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似笑非笑，“想那顺成王拿我当棋子，估计是要拉拢官员支持他，而王爷您就厉害了，直接将我送给陛下了，您说，陛下会不会一高兴就封你个太子当当？”她挑挑眉毛。
“别太放肆，京城之内话不可乱讲！”司墨辰冷笑一声，“你倒是希望能进宫啊！”
“那王爷就想错了，”秋沫沫抬手拿起桌边小炉上正煮得热气腾腾的陶制茶壶，给司墨辰斟满，“我若是进宫去，王爷您不也有争储的嫌疑了？还是说，您希望我进宫去……为您铺条路？”
手中的茶壶刚放回小炉上，手腕就被司墨辰死死地攥住了。
“警告过你要慎言，本王没有争储的想法，”司墨辰眼中似有火光，却不是怒火，“你也不要再提入宫这件事了！”
秋沫沫手腕被捏得有点儿疼，还没来得及说话，谭婉音就端着两盘茶点蹦蹦跳跳地进门来，司墨辰立刻松开了手。
“秋姐姐，这里的茶点味道还真不错哎！快来尝尝！”
秋沫沫轻笑，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拿起茶壶给谭婉音斟了一杯茶：“那就快坐下尝尝吧！”她看了看一边面有愠色的司墨辰，把点心碟子朝他那边儿推了推。
谭婉音搓了搓手，双手抱起茶杯取暖：“外头阳光挺好，就是冷。”
“郡主坐这边。”秋沫沫笑着，给她挪出了小炉旁边的位子，走到暖炉边拿铜铲拨了拨炭，“有阳光的天气，适合逛街。迟迟他们不是要过来嘛，今儿个逛街去，本姑娘要花钱！”
“秋姐姐要请客吗？”谭婉音咬了一口豆糕，笑着看秋沫沫。
司墨辰瞥了她一眼：“郡主怎么不回西海去？也要在京城过年吗？”
谭婉音瞪着他：“不行吗？陛下都没说不让我留在京城，四皇子你倒是管得宽！”
秋沫沫看了看他俩，微笑着：“说的也是。不过郡主，过年不回去跟谭将军团圆吗？”
“京城距西海也是路途遥远，我就算是即刻启程，到西海时也已经过了初一，爹爹也担心我在路上的安危，就允许我在京城过年了。”谭婉音还是很想念家人的。
“别担心，等过了正月十五，本王派人送你回西海！”司墨辰向来都是怜香惜玉，只是这一次，送走谭婉音就等于送走了别人对他的怀疑。
“那就先谢谢王爷了！”谭婉音俏皮一笑，“对了秋姐姐，我今儿个想去买点儿料子做身儿衣裳！”
秋沫沫把茶杯放下，挑挑眉毛：“好呀，姐姐买给你！”
话音刚落，顾迟迟就大踏步进门来：“买什么买什么？我也要我也要！沫沫你也要买给我！”
她刚说完，凌惜也跟进来：“说什么呢？听者有份儿！也算我一个！”她上前来拉住顾迟迟，冲着郡主和秋沫沫笑，也是个不见外的人儿。
秋沫沫一脸无奈地笑：“好好好，你们都有份儿！”
要说这京城皇族贵胄家的小姐们，大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凌惜是谁？前兵部尚书凌太傅的小女儿，安武大将军的妹妹，自然是从小无拘无束惯了，这偌大的京城，她可是了如指掌。于是便由她带着三人逛京城去了。
待这四位女子叽叽喳喳地出门去，凌肃安笑着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将军今日似乎很开心啊。”司墨辰抬眼看了看他，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呷了一口茶，“可是太傅夫人入宫请旨赐婚了？”
凌肃安笑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
司墨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凌肃安见状，稍稍压低了声音，笑道：“听说昨日，陛下想要秋姑娘留在宫里，你给回绝了？”他看出司墨辰面上愁云密布，“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司墨辰愁眉不展，“真是不该带她入宫的，我竟然没想到父皇他……”他欲言又止，又一脸无奈地看向凌肃安。
凌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直到陶制茶壶里的茶喝完，司墨辰把壶从小炉上拿下来，凑上去烤了烤手。
“听说，陛下打算小年夜在宫内宴请百官？”凌肃安看了看司墨辰。
“嗯？有这回事儿吗？”司墨辰搓搓手，捏住了腰间的玉佩摩挲着。
凌肃安看了看他的反应：“说是今日早朝后商议的，估计……”他打了一勺水加进茶壶里，放在了小炉上，“这会儿正拟旨呢。”
这么一来，是要提前与皇兄们见面了。司墨辰摩挲着玉佩，心下暗暗思索着要如何应对。
————————
再说凌惜带着三人来到京城贵胄最常逛的南大街，街面上什么铺子都有。
“二嫂嫂，颜韵阁又出了新的胭脂和妆粉，咱们去看看！”凌惜拉着顾迟迟，这称呼让顾迟迟一阵一阵地脸红。
谭婉音挽着秋沫沫跟在后面，掩面而笑：“凌小姐这就改口了？顾姐姐可还没过你们凌府的门呢！”
“那有什么！”凌惜扭头冲谭婉音挤挤眼，“二嫂嫂已经在我家住下了，这不就是已经过门儿了！”
“凌小姐，你这么叫我，让别人听去多不好……”顾迟迟轻声道。
凌惜见她羞红了脸，嬉笑道：“好好好，顾姐姐，我在外面不这么叫啦！”几人说着话，就走进了颜韵阁的大门。
颜韵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胭脂水粉铺子，坐落在南大街的店铺更是气派，门厅也挺大，秋沫沫和顾迟迟走进去一看，哟呵，还有试用品呢，先进！正对着大门的桌前，围了许多女子正在试妆。
凌惜进门来正张望着呢，一位刚描了眉毛的女子抬眼就瞅见了她，眉毛一挑勾出一丝讥讽来：
“哟，这不是凌家的四小姐嘛！你二哥的婚事如何了，有没有去给苏家大小姐赔礼道歉呢？”
这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尖酸刻薄，凌惜一愣，便看到一张俊俏的脸，带着嘲讽的笑意。
“你！”就见那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瞬间一脸怒容，指着凌惜的鼻子嚷道，“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哎！我说您什么了？”凌惜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表情，特别气人，“您柳二小姐怕不是自己对号入座了吧？啧啧啧，那也不行啊，就算我二哥同意纳妾，我二嫂嫂还不答应呢！是吧！”她回头冲顾迟迟笑。
二嫂嫂？
柳二小姐一愣，也顾不得跟凌惜吵架了，一群人的目光都朝顾迟迟看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