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墨辰一皱眉头,啧了一声:“这时候来找本王做什么?”
喻青似乎没听出他的不耐烦,仍是淡淡的声音传来:“李城守三日前已经来过一次了,王爷有要事在身,没有见。”
“本王今日也走不开,先不见了!”
“是,那属下这就去……”
“等一下!”秋沫沫忙出声喊住喻青,声音有些大,又牵扯了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叫你不要乱动……”司墨辰嗔怪着上前,却被秋沫沫拽住了手。
“王爷,城守两次求见,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严肃下来,放缓声音,胸口的疼痛渐渐平缓,“回想那日若是没有庄正告知我有骑兵队前来,待到那敌军近前来再让难民入城,以当时混乱的情况,定是混入城中的好时机……”
“你是说……”司墨辰心下一紧,顿觉后怕,“那队漠上蛮族的骑兵是来帮长武国打开城门的?”
“很有可能!”秋沫沫点点头,“李城守肯定是跟难民们了解过了,王爷还是去见一见,说不定,能得知那七城是如何被破的。”
司墨辰稍稍思索了一下:“嗯……你说得有道理。那本王还是去见一见他吧。”说着,他握了握秋沫沫的手,柔声道,“记得喝粥。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秋沫沫有些无奈地笑,点了点头。看着司墨辰终于走了出去,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换了一个姿势倚坐着,这时,夏果才端了一只精致的小瓷碗进门。
“小姐,清粥来了,奴婢喂你吧。”夏果走上来。
“嗯。”秋沫沫应着,一个小小的抬手的动作就能牵扯到伤处,她还是乖乖地让人伺候着吧。“夏果,我这伤,换过药了吗?”
夏果近前来,舀了一勺清粥递过来,看着秋沫沫咽下才道:“嗯,等您喝完粥,就给您换药。”
“再帮我找一件合适的衣服吧,我想出去透透气。”秋沫沫咽下一口清粥,看了看在屋子里转悠的虎子,“顺便遛遛虎子。”
“小姐,”夏果紧了眉头,又递了一勺过来,“您刚刚转醒,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吧。外头寒风正紧,万一又着了风寒,王爷可是会责罚奴婢的!”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也不行吗?”秋沫沫苦着脸,“就在这王府里转转也不行?”
“小姐,您这抬一抬手臂就能牵着伤口疼,怎能再下地行走!”夏果和冬凌自从跟了她们两人,基本上……嗯,说话随意多了。当然,只在跟着秋沫沫和顾迟迟的时候随意,在其他主子面前,还是要有规矩的。“虎子就交给我们下人去遛吧!”
秋沫沫也不恼:“好好好,我现在是伤员,都听你们的!”
“这才对嘛!来,再吃一口!”夏果笑弯了眼睛,又递上来一勺粥。
待司墨辰送走了李城守,本就阴郁的天空开始飘雪花了,他站在廊前眯着眼睛思忖了一会儿。
看来,秋沫沫猜测的没错,那长武国能一口气拿下北疆七城,正是靠漠上蛮族的突然袭击,借由砍杀城门外的难民,趁着混乱杀入城内的,若不是庄正听出了不对,若不是城防营及时开城门,若不是秋沫沫及时拦截,万祁城怕是他们拿下的第八城了。
可是,按说如果有蛮族的骑兵队打前锋,必定有长武国大军紧随其后的,可为何那一日只打退了蛮族的骑兵队,并未见长武国军队前来支援呢?
司墨辰越想越理不出头绪,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城防营和北大营去看一看。
城防营如今已经严加戒备,每日值守的将士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时刻盯着城门外,以防敌军来犯。而北大营的将士虽然吃了败仗已退至城中,但依旧在城郊军营内刻苦练兵,安武将军不在,士气是低迷了一点儿,好在保家卫国的信念尚在,还撑着一股子劲儿。
此时,陵襄王司墨辰,正站在营中校场,端望着训练的士兵,副将李泰跟随,一脸严肃地瞟着司墨辰的背影,不知道他一个闲散王爷,来军营瞎溜达啥。
陵襄王风流不羁的闲名,就连军营里都传得风风雨雨,跟惯了安武将军的这些兵卒,自是把陵襄王看作有家世没本事的纨绔子弟,碍于安武将军和这陵襄王的关系甚好,平日里也都恭敬有礼。
只是今次,这北大营将士的情绪可不怎么样。
“王爷,军营杀气重,您还是先请回吧。”李泰没什么表情语气,说话间也只是望着校场上的士兵。
司墨辰是谁?人精啊!自然是明白这些个将士是怎么看他的,他也不急不恼,笑道:“李副将别呀!现今凌将军不在,本王来替他看看军营,有何不妥?”
李泰的眼角抽了抽:“王爷纡尊降贵来看望北大营将士,我等将士们感激不尽,不过……”他低头抱拳,“属下众人,只听令于安武将军!”他把“安武”二字咬得重重的,方才听到陵襄王称呼“凌将军”,他心下就有些不满意了。
司墨辰斜眼儿看了看李泰,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本想将凌肃安被削封号的事情告知他们,不过眼下情形,还是不要打击将士们的士气了吧!他轻咳了一下,笑道:“安武将军带的兵有多厉害,本王现在可是领教了。”
他唇角的笑意在李泰看来,似乎满是嘲讽,顿时胸腔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奈何身份有别,李副将憋得满脸通红,还是选择隐忍了。
就听陵襄王接着说道:“本王听闻,东部边境的战事已了,安武将军正带着十万余大军赶回万祁城,只希望他能尽快抵达。”
“什么?您说将军他……”李泰虎躯一震,眼中有了光,“将军要回来了!”
司墨辰微笑着点头:“是啊,所以啊,可别让安武将军一回来,就看到诸位士气低迷的样子,这城外还有长武国的军队虎视眈眈,我万祁城可都得仰仗着北大营的众将士呢!”他文文气气地一行礼,“好啦,时间不早了,本王就不耽误众将士练兵了!”说罢,一甩袖子,潇洒地离开了北大营将士的驻地。
看着陵襄王远去的背影,众将士挠了挠头:陵襄王就是为了带个消息来的吗?可为何在校场生生盯了他们几个时辰?奇怪!
不行啊,就算是拿到了将军令牌,这北大营我可管不了啊……回去的路上,司墨辰回想着军营中众人看他的目光,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现在就等凌将军回来吧,希望那长武国不要再这个节骨眼儿上发兵攻城。
万祁城所在的北疆,冬季比别处长了一点儿。如今一月底二月初的日子,别处都已经渐渐转暖了,然而这里还时不时地飘些雪花,这一日午后时分细碎的雪花,入了夜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覆满了整座城。
冬凌往暖炉里添了些银炭,又把那鎏金繁花手炉包好,送到床边:“小姐,外头下雪了,夜里冷,这手炉您先暖着,若是凉了,您就叫奴婢一声,奴婢和夏果就在偏厅。”
“嗯,我知道了,你俩忙了这几日,早点歇着吧。”秋沫沫接过手炉抱在胸前,冬凌扶着她准备躺下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冬凌应道。
“这么晚了,王爷他回来了没有?”秋沫沫想起她现在睡在司墨辰的屋子,那司墨辰要睡哪里呢?
冬凌轻轻笑了笑,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小姐不必担心,王爷一个时辰前回来的,”她扶着秋沫沫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这几日王爷都歇在书房了。”
“哦,我没担心,我就是问问。”秋沫沫有些心虚,“好啦,你也去休息吧。”
“是,那奴婢就告退了。”冬凌笑眯眯地行了一礼,下了帐帘,帐外留了两盏灯,关了房门就去偏厅休息了。
估摸着两个丫头睡熟了,秋沫沫这才悄么么地起身,难免牵扯到伤口,自己咬着牙忍了忍,把气儿喘匀了才趿拉着鞋下地,裹了一件薄裘,轻手轻脚地朝门外走去。
“喵嗷……”蜷在暖炉旁睡的正香的虎子听到脚步声,抬眼儿一看,就见秋沫沫鬼鬼祟祟地往外走,就仰起脸儿叫了一声。
“嘘——”秋沫沫一皱眉,“小声点儿,别把那俩丫头吵醒了!”
“喵嗷?”虎子站起来,歪歪头,声音轻了点儿,像是在问她去哪。
“我去如意房。”秋沫沫眼珠一转,小声道。
虎子这才走过来,仰头看她:“喵。”貌似是要跟她一起去。
秋沫沫嫌弃地给它扒拉到一边儿去了:“我上个茅房你也要跟着啊!睡你的觉去!”
“喵嗷……”虎子委屈巴巴地瞅了她一眼,可还是很听话地缩回了原地。
摆脱了虎子,秋沫沫轻轻开门,一阵寒风裹着雪花打了过来,凉气灌进脖子,她打了个冷颤,又裹紧了身上的薄裘,这才跨出门槛,缩了缩脖子才转身把门轻轻关了。
下雪的夜晚显得格外静谧,夜半时分,王府里除了值夜的府兵家丁们,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山襄院中亮着几盏灯笼,暖橘色的灯光映照着白雪皑皑,在幽静的寒夜中显出一丝温暖来,鹅毛飞絮般的大雪簌簌地落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地间,冷香弥漫。
秋沫沫被这雪夜吸引,站在廊前望了一会儿,这才穿过抄手游廊,朝东边的书房走去。
书房中还灯火通明,司墨辰手里捏着影卫刚送来的凌将军的回信,手边还放着一块儿暗金色的牌子。他捏了捏眉心,有些惆怅:今日刚决定不带他凌肃安的兵了,这会子就拿到了他的兵符,真是……
他苦笑一声,忽听得书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这个时辰了,屋外怎么有人?司墨辰警惕地一蹙眉,把兵符迅速揣进了怀里,紧紧盯着门口。
“阿嚏!”一阵冷风吹来,刚走到书房门口的秋沫沫到底是没受住,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这时,书房的门倏地打开了,一股暖意从房中泄出,秋沫沫抬头就看见司墨辰紧着眉头站在门口。“嘿嘿……”她先是一愣,然后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打扰到王爷了。”
司墨辰伸手把她拉进了屋内,关上了房门。“你怎的出来了?伤口不疼了?”他紧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
“呃……还有点儿……”秋沫沫被他瞪得心虚,一开始还望着他的目光渐渐飘移到了别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外头下着大雪,你便要出来透气?嗯?”司墨辰走近她,握住她冰凉的手,“你伤势未愈,怎能再在雪夜随意走动?”似乎是见她心虚了,这声音才缓和下来。
“沫沫昏迷几日,占了王爷的卧房,不知王爷在何处歇息,就……”秋沫沫偷偷瞄了瞄书房内,厅内一张紫檀木罗汉床上正铺着被褥,看来这几日司墨辰正是歇在书房内了。
“就这么在意本王?”司墨辰心下泛起一丝愉悦,他凑近面前低着头的美人,声音中带着笑意。
秋沫沫下意识地往后撤了撤身子,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没、并不是……我只是出来、出来透口气……”望着司墨辰那深邃的眸子,她拧身想要逃走,“抱歉扰了王爷您休息,我这就回房!”
司墨辰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稍稍施力便将她拉回怀里:“扰了本王休息,就想走?”说着,搂紧了她的腰肢,倾身朝她压下来。
“嘶……”胸前的伤口传来一阵钝痛,秋沫沫蹙眉,双手推着司墨辰的肩膀,“什么东西……”
司墨辰急忙松手,不曾想怀中的那枚兵符硌在了她伤口上:“对不起,是本王大意了!”说着,他忙从怀中掏出暗金色的兵符,搁在书案上。
秋沫沫捂着胸口缓了缓,目光也被那兵符吸引了过去:“王爷,那是什么?”
“问凌将军借的兵符。”司墨辰也没打算瞒她,他坐回书桌后,似有些懊恼的神情。
“兵符?”秋沫沫有了一丝兴趣,“这东西能够随随便便借人吗?”她走过去,把兵符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王爷跟凌将军的关系,是真的好啊!”
“你话里有话啊。”司墨辰把信叠好装回信封,才抬眼笑着看秋沫沫。
“王爷跟凌将军关系已经到了可以借兵符的地步,也难怪会有人猜忌您了,不是吗?”秋沫沫看够了,放下那兵符,往司墨辰手边推了推,笑着看他。
司墨辰捏了捏眉心,接话道:“可是,即便是我手里有凌将军的兵符,也不可能轻易调动北大营的兵力,”他把兵符又揣回怀中,笑道,“那群悍将,可只认凌肃安一人啊!”
“那你还找凌将军借兵符?”秋沫沫勾起唇角,倚着书桌。
“我也是去了一趟北大营驻地才知道的。”司墨辰摇摇头,“只希望在凌将军回来之前,万祁城不受侵扰……”
这边话音未落,书房内烛火一闪,一丝冷风划过,就见一个黑影“嗖”地一声从后窗窜了进来。那黑影站定,看到秋沫沫也在,登时愣在当场。
“王爷既然有事,那沫沫就不打扰了。”秋沫沫识趣地先开口了。
“本王送你回房。”说着,司墨辰便站了起来。
一旁的影卫动了动,似乎要拦又不敢拦的意思。
“王爷,正事要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秋沫沫看了那影卫一眼,摆摆手笑着,没等司墨辰开口,她就急急地开门关门,一溜烟儿跑了。
司墨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去:“有什么事?”声音瞬间冷了好几度。
那影卫一抖,忙躬身行礼:“王爷,北城门郊外十里,有长武国大军集结。”
“现在吗?有多少兵马?”司墨辰一听,顿时拧紧了眉头,“可探到其他异动?”
“回王爷,兵力尚不明确,敌军正在扎营,”影卫应着,“暂时还没有其他异动。”
司墨辰眸中寒光一沉,随即道:“盯紧郊外各个小道,防止有人偷袭!”
“是!”影卫领命,又一阵风地消失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长武国选在雪夜集结大军,莫非是要趁着城防营疏于防范之时偷袭?可遍地白雪也掩不住踪迹啊!难道是要强攻?
司墨辰来回踱了两步,最终还是怀揣着兵符,披了一件皮毛大氅匆匆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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