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沫沫蹑手蹑脚地回到房中,朝偏厅偷瞄了一眼,见两个丫头还睡得挺沉,自己长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虎子趁机爬上来,卧在她身边打着打呼噜。
也许是这几日睡得多了,也许是虎子震天的呼噜声扰人,秋沫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到刚才影卫的反应,也不像是小事,她想着想着,渐渐锁了眉头,刚才似乎是听见书房那边的脚步声离开,莫不是长武国……
她一个惊坐起,牵动了伤口,一丝刺痛传来,一个不慎惊呼出声:“哎哟!疼……”
在偏厅歇着的夏果和冬凌便被她的声音惊醒,披了袄衣就匆匆进来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见两个丫头一脸紧张地进来,秋沫沫觉得自己不但尴尬,还有点儿心虚,她扯出一丝笑:“没、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伤口了而已……”
司墨辰遣了影卫继续探查长武国大军的动向,自己揣着凌肃安的兵符先去了城防营,把城守李忠元揪起来,俩人站在城门楼上看了许久,半夜里黑灯瞎火的,再加上漫天大雪纷飞,啥都看不出来。
“王爷,您叫属下来,赏雪景的吗?”城守李忠元跟着这个闲散王爷在城门楼上迎着寒风吹了半个时辰,被人半夜叫醒的起床气还没散呢!
司墨辰这回可严肃了,他望着北城门外延伸入黑暗的道路,淡淡道:“本王的影卫来报,城外十里有长武国大军集结。”
李忠元一听,登时睡意全无:“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本王怎能拿军情开玩笑?”司墨辰冷冷一眼瞪过来,“叫你的人多加留意,当心敌军偷袭!”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李忠元行礼,之后便带了副将和几个随从下命令去了。
司墨辰摸了摸怀里的兵符,转而下了城楼飞身上马,朝着北大营的暂驻地而去。
秋沫沫被冬凌和夏果两个丫头摁在床上又眯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隐隐约约有些乱哄哄的,她坐起身,身边儿的虎子也十分警惕地坐起身,立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见两个丫头正趴在屋中的圆桌上头对头睡着呢,秋沫沫没开口喊醒她们,拽下一旁的清红色薄裘拉开门。
“萧越,庄正!”话音未落,两道影子便从院墙上飞下。
“王妃有何吩咐?”萧越和庄正两人身上覆了一层白雪,一看就是在外头守了一夜。
“这乱哄哄的,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这就去查看一番!”萧越说着,便要飞身出去,却被庄正拽住。
“你守着,我去。”说罢,由不得萧越反驳,他就“嗖”地一下,跃上了房顶,踏着夜空飞远了。
萧越摸了摸凉凉的鼻尖,道:“王妃,夜里寒冷,您还是先去屋内等着,庄正打探消息,一会儿便回。”
“嗯。”秋沫沫应着,却没动,只望着这仍旧下个不停的漫天大雪,眉心拧得发痛。薄裘终是抵不住寒风,她站在廊下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缩了缩肩膀。
萧越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冬凌的声音传来:“小姐,您怎么又跑到门外去了!”
两个丫头被这一声喷嚏惊醒,一看秋沫沫站在门廊上,立刻一个弹起,冬凌抓了厚毛披风就往门外跑,夏果在后面倒了一杯热茶也跟了上来。
“小姐,您的伤还没好,怎还站在这风口?”冬凌给她披上斗篷,嗔怪道,“若是再受了风寒,您又要在床上躺些日子了!”
“我没那么金贵,身子好着呢!”秋沫沫轻笑着,把杯子递回给夏果,“打了个喷嚏而已,你俩不要大惊小怪。”
“您如今这般,再好的身子骨也扛不住落下病根啊!”冬凌是真的着急了,“那伤口还没好利索呢!”
夏果在手炉里换了一块儿热炭,用锦袋裹好塞给秋沫沫:“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咱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不说,王爷若是怪罪下来,奴婢们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啊!”
“好好好,你俩伶牙俐齿的,我回房间坐着总行了吧!”秋沫沫无奈地笑着,转身回屋,坐在暖炉前,“不用关门了,等着庄正带消息回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庄正从院墙外飞落,急急地上前来:“王妃,城墙东北角临时搭建的难民帐篷失火了!”
“难民营失火了?”秋沫沫一惊,“可有伤亡?”
庄正摇摇头道:“附近百姓正在灭火,伤亡人数还未知。”
“走,去看看!”她撂下手炉,跨出房门,“虎子,你陪着两个丫头,别乱跑!”说完,脚下运力便飞出几丈远。
庄正跟萧越对视了一眼,也一起跟了上去。
此时的城墙东北角火光冲天,人声嘈杂,哭喊声,惊叫声不断,许多人都是在梦中被呛醒,看到大火匆匆赶来时,火势已经烧得太猛了,幸好营地紧靠着护城河,取水方便,众人合力,火势也渐小了。
城外十里处,长武国大将冀央立马遥望,见天际一片红光,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嗯,是时候了。”他微微抬手,身后一团烟火飞升,在空中炸开。
一道烟火散于夜空,紧接着,一阵阵冷风穿梭于雪中林间……
城守李忠元站在城楼上,忽见天际飞起一道火焰,心下一紧:莫不是敌军的信号?他朝城门下看去,城防营的部分兵力也都去灭火了,若是此时长武国攻来,城中慌乱也是一大忌啊!
“叫城防营的人都回来!”李忠元见城墙东北角的火势渐渐小了,便下令把人都召回来。
秋沫沫带着庄正萧越落在一处民房顶上,萧越正不解呢,就见她捂着胸口弯了腰,忙上前:“王妃,您没事吧?”
“没,没什么事……”秋沫沫摆摆手,不着声色地缓了缓,到现在只吃了点儿清粥,运内力使轻功飞了这么远,肚子饿不说,还有点儿胃疼头晕。“还有多远?”她四下望了望,“这里是东门附近吧?”
“嗯,是的。”庄正难得地接话道,“大部分城防营兵卒都去东北角灭火了,就……”忽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望着一处地方,紧了眉头。
萧越自是了解他,也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沿着无人的街道朝东门而来。
“奇怪的人。”秋沫沫轻声道,“不灭火,却急匆匆地往这边来……”她抬眼看了看庄正,“抓起来!”
庄正点头不语,待那人影接近了三人落脚的民房下,他消无声息地落在那人身后,还没等那人回过神儿来,以掌为刃便将人打晕了。
“嗯,趁着东门守卫薄弱就要来作妖吗?”秋沫沫裹了裹斗篷,看着两人把那人绑了个结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了起来,“城墙东北角难民营失火,城防营必定会抽调部分人手……不好,有诈!”
萧越抬头看过来:“王妃,您说什么?”
“这场大火,怕是长武国的计谋,”庄正倒是一脸镇定,幽幽道,“这个人……是来开东城门的!”
“长武国不是在北……”萧越指了指北边儿,又见庄正一脸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盯着他,这才回过神儿来,“难道说,长武国要从东门攻进来?”
“应该是偷袭!”秋沫沫挠了挠下巴,望了望不远处的万祁城东门,“咱们不去灭火了,去东门守着!”
“是!”
三人提溜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落在东城门的门楼上,守卫的士兵吓了一跳,正要叫人来抓刺客呢,萧越上前亮了亮王府的腰牌,喝道:“都回去好好守着城门!”
见到陵襄王府的腰牌,守卫们先是愣了愣,正在确认这腰牌的真实性的时候,就听见庄正低沉的声音传来:“王妃,城外林子有异动!”
话音刚落,就听得寒风中夹杂着箭啸朝着城门飞来!
“都小心……”秋沫沫忙提醒众人,可还是晚了一步,刚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守卫被箭支刺穿了头颅,应声倒地!
看到无辜的人惨死眼前,秋沫沫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呆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倒下去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王妃小心!”萧越眼疾手快,把她拉到城墙处躲避,才让她也躲过了飞袭而来的箭支。
庄正见状,摁住萧越的手,沉沉道:“你守着王妃,我去叫人!”
萧越点点头,就见他飞身而去。如今长武国大军压境,大部分的影卫都被调至北门密林中观察着长武国的动向,没人能想到这东门才是他们偷袭的目标,再加上城墙东北角难民营失火,临近的兵力也都调用了不少去灭火了,东城门如今,岌岌可危!
一时间,东城门的城头上插满了箭,漫天大雪依旧不停,渐渐掩盖了眼前的血迹斑斑。
不知过了多久,这漫天箭雨终于停了下来,城下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把厚厚的积雪踩的咯吱作响,在空旷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城门为何还不开?不是城内有内应吗?”城下,一个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雪夜中,站在城门楼上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很显然,这队偷袭的人马距离城门很近了。
萧越听了,目光转向被五花大绑着还昏迷的人,愤恨地踢了一脚。
“游将军,要不……直接攻进去?”又一个声音传来。
“哎,不要那么粗鲁,叫门!”那所谓的游将军似乎志在必得,声音中都透着一股狂傲和不屑。
紧接着,城下就有人高声叫门,粗鄙的言语声声传来。
秋沫沫望了一眼门楼上所剩无几的守卫,紧紧拧着眉心,暗自盘算着庄正去找人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现如今难民营火势稍减,大部分人马都在城东北角,就算是原本守东门的人全部赶回来,怕是这东门已经被破了!
不能等了!
秋沫沫牙一咬心一横,飞身踩上城墙,道了一句:“守好城门!”然后足尖运力,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直冲着那正在嚣张叫门的副将飞去!
————————
“什么?东门!”司墨辰一脸“大意了”的表情,“有多少人?”
“回王爷,属下稍稍望了一眼,约有千余人。”庄正行礼道,“属下已经叫了部分影卫去东城门支援,这才赶来禀告王爷!”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李副将,意味不明。
庄正找到陵襄王的时候,就见他们家王爷举着将军令牌冲李副将说着什么,而那李副将一脸淡然,显然根本不听啊!
“现在东门可用之人有多少?”司墨辰拿借来的将军令牌挠了挠头,看得一旁的李泰抽了抽嘴角。
庄正微微蹙眉,淡淡应道:“回王爷,仅剩今日值守城门的守卫二十余人,还有萧越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和王妃。”
司墨辰瞬间停下自己的动作,瞪着庄正:“怎么还有王妃?”
庄正见他眸中似有怒火,没敢应声。
司墨辰此时也不管李泰是什么态度了,转身就朝军营外走去:“王妃伤势未愈,你们怎就不拦着点儿?”声音中的怒气渐盛,忽而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李泰,“李副将,如此危急情势,还需要本王多费口舌吗!”
李泰听得,登时觉得后背发凉,敢情这陵襄王刚才一直都是在跟自己和颜悦色地说话呢!见司墨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这才回神儿来,赶忙召集北大营人马,一部分去北门守着,一部分跟着去了城东门。
庄正这一来一回,差不多用去了小半个时辰,待陵襄王领着一队人马打开东城门的时候,就看到一袭清红色薄裘的秋沫沫站在雪地里,跟长武国大将之一的游岳仲对峙着,薄银色的长枪枪尖也已经被染红,脚边是沾满了血迹的厚毛斗篷,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不远处还有两具一动不动的尸首。
红色在皑皑白雪中煞是刺眼。
身后城门响动,秋沫沫耳尖微动,心下一沉,又见那游岳仲挥着他那映着寒光的双刀怒吼着冲了过来,已经疲累的她忽地提气,调动了所剩的全部内力提枪迎上!
“沫沫!”
司墨辰又何尝看不出她已力竭,见此情景正要冲上去帮忙,就见那清红色的身影后仰避过横掠而来的双刀夹击,手中枪杆撑地随即拧身横扫,枪尖划过游岳仲腰侧,同时也被他回手一戳,刀柄也戳在她腰侧,两人齐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呵!这万祁城何时出了位女将军?”游岳仲瞄了一眼自己腰侧的伤势,鲜血已经染红了外衣,他压低身形保持重心不让自己显得摇摇欲坠,甚至还勾了一丝笑意望着面前的女子,挑衅道,“不若从了本将军,保你日后荣华富贵,免得为他人卖命征战沙场!”
秋沫沫一手立枪撑住身形,一手摁着又酸又疼的腰侧悄悄揉着,眯了眼回了一个粲然的笑:“游将军的意思是,要本姑娘放下堂堂陵襄王妃的身份不要,去做你一个将军的夫人?游将军未免也高看了自己!”
游岳仲面色一怔,没想到这位将他两位副将斩于马下,又能跟他战了百十个回合的女子,竟然是这闲名在外又一无是处的陵襄王的王妃!“哈哈哈!有意思!”他转而大笑出声,“若本将军真能抢得陵襄王妃做夫人,岂不也表明本将军武勇更胜!”
“游将军如此自信,那便试试罢!”秋沫沫眸光瞬间阴冷,立在寒风里衬得她周身寒意凛然。她这身武勇,全靠内力和那一丝素棠上仙魂魄里的记忆得来,如今与人战了近一个时辰,早已精力不逮,再加上胸口的伤似乎又开裂了,又累又疼可还是得强忍着不能松懈。
眼见着秋沫沫身形不稳,又听得那游岳仲口出狂言,司墨辰早已是黑了脸,满身杀气外泄,在寒风中幽幽飘散,哪里还有闲散王爷一无是处的样子?“游将军喜欢本王的王妃吗?”寒风飞雪中,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见司墨辰从马上跃起,足尖在马背上借力,又是腾空飞起,稳稳地落在秋沫沫身边,拦腰扶住了她。
落地的瞬间,一股内力形成的罡风席卷,随着寒风飘落的雪花陡然转了方向,朝着游岳仲飞来,仓惶间被风吹得后退了几步,才发觉自己脸上身上竟然被飘来的雪花划破了口子!
这陵襄王……不是一个闲散的废物吗?一时间,凛冽的杀气压制得游岳仲说不出话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