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信则灵,不信则泯

第二天上午十点,郭班长如约在厂部门口等邢毅会合,但直到十一点过了,迟迟不见他来。

郭班长就按与冯浩商量好的:本人要是唯唯诺诺,犹豫不决,那我们就上。

敲开科长办公室的门,刚好糜科长在里面,

机会正好,郭班长直言不讳,问了一下邢毅调动的事。

糜科长道:“哦,你们一起的?”

郭班长说:“是,好朋友。”

“好朋友是吧,那你回去告诉他,找两人来帮我搬个家。”

“搬家?然后呢?”

“然后?这还用说吗?”

郭班长意识到然后可能就是办手续了,回来给冯浩说了。

冯浩道:“姓糜的没有点明是办手续,而是留个谜题给你猜呀。”

郭班长说:“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不要紧,等邢毅去了当面问就清楚了。”

“他一直没有现面?”

“我在那里等了至少半个小时,等不及了就一个人进去。”

“自己的事这么不上心,反而是我们着急,”叹口气又问,“这姓糜的极有可能要以这个作为条件,和我们讨价还价,为他做这样事做那样事。”

“这样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们去帮他搬家,就算搭上关系了,邢毅也说,有机会还要带我们去见面,我觉得这就正好……”

“他说哪天去?”

“就明天。”

“哦,那得马上请人帮忙调班。”

等邢毅回寝室,郭班长就把要去搬家的也给他说了。

邢毅陷入沉思,看来只要是与糜科长接触,那搬家这个事是躲不过的,那么接下来,那观音菩萨座像的划痕问题,梓木的安排,也将陆续登场了,怎么办?

郭班长答应他了,战友弟兄之间,最重要的是要互相信赖,兑现然诺,所以,不去不行。

第二天清早,三个人就去糜科长家。

没到之前,邢毅说了一个事:“就是他家那观音菩萨座像,恐怕搬动时要特别小心,轻拿轻放,千万不要有碰撞。”

冯浩笑道:“这个就要看他家的造化了,打捆包装,搬出搬进,上车下车,进门出门,若干个环节,要想绝对保证没有任何碰撞,那天神也难以办到。”

郭班长说:“话可以这样说,但在做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尽量小心才对,毕竟是帮人做事,答应了,就要尽责尽力,最好不要出任何差错。”

冯浩摇手:“那就先说好,那件东西我就不碰,你们两个好好小心去对待吧。”

糜科长没在家,有辆半厢双排座汽车停在门口,也不知司机是糜科长家什么人,由他带着一起干。

邢毅特别小心对待那观音菩萨座像,冯浩说到做到,进进出出,都注意着,隔那菩萨座像远远的,连看也不看。

无形中给邢毅一个提示,马上就打定主意,决定让它保持原位不动,先把别的东西都搬走。座像要动,也得等糜科长本人在场,自己搬就最好,我们不碰不撞,座像就不会有丝毫损伤,那让去搞梓木就没了借口。

整个搬家过程中,都不见糜科长的面,这就与前世上的情况还是有不同之处,只要观音菩萨座像保持着在那里纹丝不动,那他就找不到茬子借口来提梓木的事,邢毅稍稍稍喘了口气。

家具物品都装好了,三人上车,弯腰,屈膝,偏脑袋,居于家具物品空歇处,再难受也要坚持。司机发动了车,行驶了十多公尺,被跑来的一个人拦停了。

三人跳下车,聚到车门边来听是啥情况。

那人是糜科长下属,司机认得,问他是怎么回事。

下属先是吞吞吐吐,后来终于憋不住说了,科长的爱人昨夜去妇幼保健院,到今天做了检查,问题比较严重,要留院观察,科长要先顾那一头,所以这边的事就暂缓。

随后指挥汽车倒回去,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放回原位。叫他们先回去,什么时候确定再搬,等候通知。

三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郭班长问:“他还会来找我们去吗?”

邢毅说:“手续还在他手里,决定要搬家了,还会来找我们的。”

冯浩道:“就算他一定要我们,那你的事也不能等待,要主动,休整一会,趁今天有时间,我陪你去那保健院找他。”

郭班长说:“遇到这种情况,空着手去不好。”

冯浩道:“那就买点东西嘛。”

见邢毅迟疑,冯浩说:“你别犹豫了,东西我来买。”

一个多小时后,冯浩强推着邢毅上路,先去商店买了水果罐头,八宝粥,邢毅抢着去付钱,被冯浩挤到旁边,钱递不过去,只好说:“回寝室我给你。”

走到保健院门口,冯浩站住:“说,你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我看见大肚子女人,会感到紧张和不安。”把东西塞给邢毅,又道,“你不是说搭上关系,接下来运作就方便吗?所以你没必要虚火,要做出有心理准备的样子。”

邢毅心里打算,进去见面,可以找机会给姓糜的灌输更深一点的内容,说服他把搬家的事先放下,暂时就不会谋划梳妆柜的事。

冯浩推他一把,说:“动作快,着眼当前,展望以后,大胆去吧。”

邢毅走了几步,他又追上,交代:“慰问安抚的话,点到为止,别把自己要办的事搞落下。”

邢毅点头:“你不要走远哟。”

冯浩道:“我会从后门进来,在走廊另一头,远远地看着你。”

糜科长正在走廊上吸烟,见了邢毅后吃了一惊,赶忙伸手接了袋子,说:“怎么?你还想得到来看我……”

邢毅朝身后病房努嘴,轻声问:“情况怎样?”

糜科长晃动脑袋:“情况不太乐观。”

这话真不真不好说,邢毅也无需认证,礼节性说道:“很快会好的,住进来了,医生会有办法,科长你也不必太着急。”

走廊上有长椅,糜科长就招呼一起坐了下来,掏出香烟,朝邢毅晃一下,邢毅摇手,他自己抽起来。

邢毅主动说话:“科长今天还没有回家吧。”

“你没看见,从起早到现在都在这里守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家呀。”

“下午呢?也不回去?”

糜科长看看腕表:“今天还早,到时候看吧。”

“我希望科长你尽快早一点回去。”

“干啥?”

“不干啥,我想提醒一下,那观音菩萨座像,搬家的时候,我们没有去动它,发现燃香快到根部了,还及时及时点燃新的接上,观音菩萨安然端坐,燃烟成直线上升,祥瑞的象征延绵不绝,我内心真诚祝福,夫人会很快好起来的。”

糜科长愿意听这话,嘴角一丝笑意,偏了头问:“你对观音娘娘的法力方面,到底还知道多少?”

邢毅有点局促的样子:“这方面我并不知多少,是我老家一个道士,来指点过邻居,我亲眼所见,对此印象深刻,所以看见哪一家供奉得有,就容易想起来这件事。”

“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邢毅朝走廊尽头看了看:“这里面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这有啥?个人信仰的自由,没问题,你稍微小声一点,说。”

邢毅抿了抿嘴:“好,我简单一点。”

说的是老家邻居,有夫妇两人,带着两个孩子,男人很不幸,三十多岁就患上肝硬化腹水,已经到晚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介绍了一位道士,来家里巡视一番,又摸骨,又掐算,最后作了一个安排,请一尊观音菩萨座像来家里。女的按照道士的吩咐,请来观音菩萨坐姿瓷像,安放在家里正墙上,把男人睡的床移来旁边,与观音的距离在一丈左右,这样躺着的他就闻得到燃香的气味。那香炉里的燃香要保持二十四小时不熄,还要关好门窗,让那燃烧的烟柱垂直向上不偏移方向。做完以后就开始计算时间,七七四十九天,男人坐了起来;八八六十四天,下床行走;九九八十一天,出去晒太阳;不到半年,人就好差不多了。

邢毅一边说一边偷看糜科长,面色虽依然青黑,但眉头有些舒展了。邢毅想,这样就好,就怕你不相信,不会拿来对照自己。一周之内不提搬家的事,那这个家真的就搬不成了。

讲完这个故事,邢毅淡淡一笑,说:“虽然是亲眼所见,但我一直都不以为然,因为这期间他们家根本就没有断药,天天熬中药吃,熬坏了四个药罐,堆放在窗前的墙角。到底是菩萨保佑,还是中药起效,我一直在怀疑。当然,他们一家人对菩萨的态度,那是没得说,虔诚得很,我们去他家里玩耍,都要小心谨慎,避免触动观音菩萨。最后两夫妇去感谢那道士,兑现当初的诺言,给道士缝制了一领新道袍。”

糜科长自言自语:“信则灵,不信……”

医生走过来了,糜科长不说,使劲吸烟。

医生站在跟前问:“你们在谈家事吗?”

糜科长没回答,面无表情。

医生把一个单子递给他,看过之后眼睛瞪圆,声音也大:“进来的当天就预交了五千,现在还要交?”

“昨天和今天,光是药费就超过三千了,总体情况上午也给你说过了,这确实是一大笔钱,不过这还只是初步预算,最后一共要用多少,还说不清楚。”

“我听护士长说,最终可能会超过一万?”

“护士长?她在乱说,批评几次了,就是不改,信口开河的,在病人家属中间制造不安定因素。”

邢毅都听到了,心里动荡起来,医药费要这么多,他爱人的情况确实不太好,科长遇到难题了。

糜科长弯腰,脚后跟翘起,烟头在鞋㡳揉两下,扔了,挺直腰,盯住医生:“你们要给我个准信,花这么多钱,孩子能够……”

医生盯住烟头看:“我懂你的意思,保孩子第一,大人第二……”

“大人也是第一,”糜科长音量升高,还有意朝邢毅瞥了一眼。

医生也朝邢毅看,降低了音调:“两条生命安全的责任是很大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以请省里的专家过来……”

糜科长问:“请专家的钱要多少呢?”

医生声音更小:“车船费要付,报酬的话,有一次性给的,也有分期付的,我倒是建议一次性解决比较好。”

糜科长音量不减:“一次性,要拿多少?”

“你们家里现在肯定存在困难。”

“不要说这些,我要知道具体数额。”

“这个呀,一般三两千,个别也有给五千的。”

糜科长回到椅子边,准备坐下来,邢毅已经站起来了,说:“科长,我有点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望。”

动作有点快,连自己都惊奇,是呀,想想看,如果继续谈下去,不可避免就会提及钱,那尴尬的人不是糜科长而是自己,这不是一百两百的小数,而是成千上万的大数,开不得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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