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见到冯浩,往回走,一路把刚才的经过说给他听。
冯浩哼哼:“你呀,给一个科长灌输迷信东西,你是脑子里进水了。你不怕他彻底冻结手续,开你的批判会呀。”
邢毅说:“他家里就有菩萨座像,我是见景生情呀。”
冯浩道:“我怕你是蚊子叮菩萨,认错了人,那可能是他女的喜欢,与他无关。”
邢毅说:“他会把我说的话转达给他女的听嘛。”
冯浩道:“你是想入非非,不找姓糜的科长谈正事,却去关心人家女人的事,怀身大肚的人,你也动心?”
邢毅举拳头要揍,他耸耸肩:“随你打,你那两个小拳头一起来,顶多就算挠痒痒不是。”
回到寝室邢毅记着给冯浩买水果罐头的钱,拿钱的手被反掌打开了:“现在不要,你把手续办好了,临走之前,我会和你算总账。”
第二天邢毅要上白班,冯浩说那就空一天,后天我们再去。
邢毅去上班,中午时分,请半小时假,悄悄来到糜科长家,从后面的窗户往里看,家里陈设都没有动,观音菩萨端坐着,燃香又换新的了,烟线保持垂直,款款上升。
他没有多停留,迅速离开,回到岗位。
晚上下班,冯浩等着他,问:“明天该去了。”
邢毅说:“不用了,糜科长打来电话了。”
“他怎么说?”
“要我安心等待。”
“等多久?”
“大概几天吧。”
“到底是几天?”
“也可能是十天半月。”
冯浩叹息,与郭班长交接班时问他:“昨天邢毅和你说什么没有?”
郭班长说:“他上班我下班,还没有见着面呢。”
冯浩道:“他说姓糜的打电话了,要他安心等几天。”
郭班长说:“等几天就等几天吧,我们也不要催他了,催急了产生误会,以为我们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呢,伤了感情不好。”
五天以后,邢毅接到通知去人事劳资科办手续。
冯浩得到消息,高兴一阵,忽而疑惑起来,对郭班长说:“我知道了,这家伙一定背后做了手脚了,花大价钱了。”
郭班长摇头:“我看不至于,这样的事他可能干不出来。”
冯浩道;“干不出来?都到节骨眼上了,还那样唯唯诺诺,不勇敢点,大胆出手?”戳一下郭班长,“他来接班时,你好好盘问他,身上还剩多少钱,买车票够不够?”
到了这天,冯浩上班,郭班长陪邢毅去人事劳资科,看见夏科长坐在原来那个位置上。
示意他们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了,夏科长主动说明了情况。
那糜科长已经来科里两天了,第三天准备好了要搬家,那天凌晨老婆突然不舒服,送去了妇幼保健院,医生检查问题有点严重,家里就乱了套,连办公室也不来了。
“所以我就接到通知,回来继续维持一段时间。我知道,都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突然有变化了,所以我还得时刻准备着。”
邢毅看着玻璃板下的“忠诚”说:“夏科长还得安心在这里上班,继续为广大职工服务一阵子。”
夏科长眼睛一亮:“老弟你这话颇有内涵,莫非你在哪里听到什么啦?”
邢毅语气平淡:“没有听到什么,我只是觉得我的手续,当初是交给你的,应该还是在你手里办理才最恰当。”
“事实上我是并不报好大希望说,回来了要继续呆很长一段时间,我脸皮没那么厚。我就想着把之前遗留下来的,该办没办的事给你们办好了,也就心安理得,叫走就走,轻轻松松不留遗憾。”
说着递给邢毅一张表格,让他把相关内容填上,指了“去向”一栏:“这里填上你准备要去的单位。”
邢毅填的是:锦绣县宏达道桥安装公司。
夏科长看了说:“怎么?回去要改行啦?”
邢毅随口答:“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说完这句之后,顿了一下,怕引起科长误解,解释道,“我因为很少回去,对家乡情况知晓不多,只听人说起这个公司,各方面都比较理想,看对我来说比较适合。”
前世,他一生大好年华都奉献给了那里,那是两生两世都不会忘却的时光,存留了太多的错过和遇到没有抓的机遇,迎受了数不清的轻慢,憋屈和苦楚,所付出的辛劳和汗水被糟践得一文不值。
感谢上苍,让他重拾青春年少,再塑完美人生,就这样决定了,不用考虑,无需挑选,进宏达公司,那里就有他的人生目标,为此不在乎一开始的不受待见,不在乎第一天就去绑钢筋,搞混凝土搅拌……
夏科长让他在表格上签字压了手印,说:“后天上午来拿批准文件,带上档案,就可以买火车票了。我预祝你顺利登车,平安回乡,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新成绩。”
这期间郭班长去了一趟厕所,才一分多钟就出来了。
有个人紧跟在他后面,边走边系着裤带,嘴里吐出粗话:“拉稀摆带啦,跑那么快干啥?老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郭班长没有理睬他,从人事劳资科门口快速走过,到走廊另一头下楼去了。
那家伙没追上,站在楼梯口哼哼道:“好嘛,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给老子等着。”
邢毅知道那家伙姓令名子奇,二车间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存心要在郭班长与唐春娇之间插一杠子。
唐春娇长相好看,身材也美,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她与郭班长是在先进分子表彰会上认识的,交往有一年多了,她还来过车间探望郭班长,这事全班都知道。
令子奇长相一般,寡骨脸,身体干瘦,穿搭总是花花绿绿,配上一头披发,男不男女不女的,进厂才三个月,还在试用期内。
“不是因为姐夫当后勤供应科长,他哪里会这样招摇撞骗,见别人有什么好事,就不舒服,要来搞破坏?”
提到这事冯浩就十分气愤。
知道郭班长为了不影响邢毅办事,有意避开了那间办公室,好把那无赖引开,冯浩就竖大拇指,称赞郭班长讲仁义。
同时他也不客气地说邢毅:“当时你要是站出来,不用伸手,就在那里吼一声,那狗东西见你们是两个人,他还敢那么猖狂?”
邢毅赶忙解释:“我当时只顾忙着填表,也没有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令子奇声音很大,我放下笔起身出去看,郭班长已经下楼去了。”
“他为什么这样?该硬的时候不硬起来,等着被人欺负?”
“倒不一定是这样,我追上他以后,问了一句要不要在那里等。他说不是这个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等人家打上门来,把唐天娇抢走,才是时候?”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只是想?没有说出来?”
“我说了,言语和你的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
“那郭耀光他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呀,这种事情还没有遇到过,只能是先忍了,回来合计合计,想个什么好办法去对付。”
“合计?找哪个合计?”
“还能找哪个?我们几个人里头,哪个最能,最懂,最厉害?”
邢毅目不转睛看着冯浩。
前世办理调动手续前后过程中,并没有遇到这个令子奇,郭班长与唐春娇从相识恋爱到成家,一直相安无事,今天发生纯属意外,难道是苍天有意安排的一段小插曲?
办完调动手续后他就走了,此后若干年与郭班长冯浩几乎不再相见,那这几年的友情是随时间推移逐渐淡化,还是牢固接续延伸发展下去?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苍天故意,是要对他此后为人处事的准则来一回测试,所以邢毅暗下决心,这事要做。
事要做到位,真少不了冯浩,而且还要他担当主角,过几天我就要走了,留下他们两个还要继续相处几十年,互相支撑,一起打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也是作为战友弟兄给他们留下的良好心愿。
冯浩朝邢毅瞪眼:“你鼓起一对死鱼眼睛那样看我,想干啥?”
邢毅赶紧眨巴眼皮:“这件事要办透彻,不留任何后患,就得找对人才行。”
冯浩追问:“这话是郭耀光说的还是你说的?”
邢毅摸着嘴巴:“他说我说都是这回事,反正郭班长了解我很透彻,晓得我是拿不出什么办法来的,只能找你,非你莫属。”
冯浩双手抚摸-胸脯,做这个动作证明他心里在琢磨事了,激情就要产生了,对此邢毅印象极深。就如摔跤一样,是要注意到某个后缩,或者轮空的小动作一旦出现,那随及而来的,必定是一个让对手防不胜防的大动作,一招致胜。
“他人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冯浩问。
“他今天是上班的,为了我的事请了一小时假。”邢毅道。
“真够意思。好的,你明天叫住他,不要走哪里,等我下班来,一起合计合计。”使劲搓着两手,嘿嘿笑。
第二天下午,邢毅先到外面遛一圈,估计冯浩下班进寝室了再回来。
一进门就被冯浩叫住,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让他看里面的物品:两套深灰色制服,两个镶蓝边的大檐帽,两副墨镜,一副塑料做的手铐,还有两颗金属铸造的带有复杂图案的证章。
邢毅面露疑惑:“你买来这些东西,干啥用?”
冯浩正色道:“哪里是我买的呀,我下夜班回来,纸箱就放在我床前了。”
邢毅东张西望:“那是谁放的呢?”
“不是郭班长还有谁?你看,还有一张纸条。”
邢毅接过纸条来看,是郭班长的笔迹,说今天不好请假,回不来,让冯浩主动找邢毅,好好合计商量一下,找机会给那无赖一个应得的教训,如果邢毅表现出为难,那就算了,就不用麻烦两位好兄弟了。
不等邢毅张嘴,冯浩就问:“郭班长对你如何?”
邢毅点头:“你们对我都好,处处帮我出头露面,像纸条上写的,好兄弟一样。”
冯浩轻摇脑袋:“嘴上说的不算,要有实际行动。先不管那么多了,把制服穿了看看。”
两人换穿了制服,冯浩情不自禁挺胸收腰,感觉威风凛凛,再看邢毅,衣服短了点,皮带没遮住,不伦不类,看上去很好笑。
邢毅一幅难为情的样子。
冯浩脱了自己这一件:“我两个换穿一下看。”
换穿了,还是那副熊样。
邢毅弯了膝盖,衣服下摆遮住皮带了,可是人矮了半截,形象更难看了。
冯浩叹息:“唉,这郭耀光,哪里找来的衣服,也不先看看我们的身材。”
邢毅问:“郭班长要我们穿上这身衣服去教训人?”
冯浩道:“那还用说?!”
“就这副模样,还要大张旗鼓去二车间?”
“不行,这事郭耀光是不愿意声张的,得在半路上等。”
“半路上把那家伙干翻?”
“你害怕啦?”
“我?才不害怕呢,不是还有你在嘛。”
“嗯。”冯浩满意点头。
邢毅弯腰去取纸箱,冯浩问:“你要干啥?”
“把这制服先装好,到地点了再换穿。你不是说郭班长不愿
意声张吗?”
冯浩“嗯”了一声,点头说:“对。”
邢毅折叠制服,掏出来一包香烟,举起来让冯浩看。
“哪来的?”
邢毅指着制服:“就在这口袋里。”
“再检查一下,看还有什么?”
一阵摸索,又拿出一张纸条。
打开看,郭班长写得有话:兄弟们见信如面,切记秘密进行,
不可声张,去四车间,那里有空房可以借用,以那无赖的姐夫名义通知来取货,以工厂监察室监察员身份查问他姐夫的问题,敲山震虎,吓唬他,以后不敢再作威作福。后面列举了令子奇姐夫贪污腐败三件事。
两人面面相觑。
冯浩道:“原来郭班长还掌握这几桩铁证呢,好了,有办法
了。”
邢毅问:“什么办法?”
冯浩道:“嘿嘿,又要来一回唱黑脸白脸的戏了。”
邢毅说:“是的,我好像也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说说看?”
“这回我不和你争了,你演黑脸,应该没啥问题。”
“我就知道你一定要这样想。”
“不这样想不行呀,在你跟前,我再怎样扮凶狠也不像呀。”
“好了,走吧。”
“还去大路上?”
“改方向了,听郭班长的提点,去四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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