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间香樟树下面有几个人正交谈着，背对树杆的是季得万，与季得万对面站的，邢毅第一眼就认出来，是谭志达，心想，怎么会在这里碰上？要不要主动打招呼呢？当着季得万和董华山的面，不能装成互不相识呀，好吧，只要他正脸过来，就示意一下，有所表示，再看他如何反应吧。
董华山看到了季得万，脚步加快，径直奔去。
两人听到声响，一起转脸看了过来。
谭志达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邢毅，骨子里虽然冷漠，但表面要装一下，好歹自己是宏达公司的中坚分子，有头面的人嘛。
他要抢先主动，且声音很大：“哎呀，没想到吧，老同学？我们不在城里见面，竟然要在这乡村的大树下见面，你难道不感到奇怪？”
谭志达说话就是这个味。
邢毅平淡地回答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世界这么小，就犹如一个村庄，同住在一个村的人，早上不见晚上见，还能躲到哪里去？”
“把偌大的地球比说成是一个村，好精辟的比喻哟，没想到，七八年不见，你的知识增长了不少。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这算啥子知识哟，随便抓来一句话，让老同学见笑了。”
季得万见他们谈得热烈，也不插嘴，扬手对董华山说：“他们是老同学见面，实在难逢，很好，很好。董主任呐，那我们两个就避一避，先去与村里人勾兑一下，看看各方面都准备得怎样？”
董华山爽朗回道：“好啊好啊，我正要预计老板磋商点事呢。”互相拉着手臂走了。
谭志达斜眼瞧着邢毅，轻微地耸耸肩，嘿嘿笑道：“哎，你不是去水电厂上班了吗？工作很轻松？还还有空出来溜溜？”
邢毅微微一笑：“昨天轮班，今天下来休息，听说这边砂石场要签协议，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该不是季老板邀请你来的吧？”
“我不认识季老板。是村里的朋友让我来的。”
“你不认识季老板呀，刚才和我在这里说话的就是，早知道就留下他和你见个面。”
“不用不用，我来村里就是凑凑热闹，等会儿参加吃吃，喝喝，就行了。”
“几十里大路赶来，就为了等着看热闹，喝这一口酒？”
“是呀，乡下的酒宴气氛可不一样呢。”
郎自健一直在后面忙着，抽空出来上厕所，看见了邢毅，喊道：“邢老师你来啦，快请进来坐。”
邢毅说：“我正找你呢，要和你说点事。”
郎自健说：“你先进来喝着茶，休息几分钟，我是负责褪鸡毛的，水开着呢，我去安排一下，马上过来陪你。”扬扬手，疾步进石头房去了。
邢毅要往里面走，谭志达却抓住他说：“吃饭喝酒时间也还早，不如我们就在这大树下面说说话。”
邢毅抬头看了看，是棵香樟树，枝繁叶茂，遮挡了阳光，还散发一股香味，觉得这外面是不错，也就停下脚步。
谭志达起脚尖，踢飞一颗石子：“嗨，老同学，我问你，你不是一直想来宏达公司吗，怎么中途变卦？”
邢毅笑道：“说是想来，有老同学在，可以得到关照，不过没想到你们正在制定新规定，把门槛提高了，我这腿就迈不过来了。”
谭志达搓着手：“公司是希望引进人才，要振兴发展，不能停留在原地，是不是？再说了，那也是县人事劳动部门有的要求，现时代，要加重素质内涵。而你的条件好像不够，你也不先来见个面，说一声，好歹我也会考虑一下。”
邢毅说：“与你见了面，提前给你说一声请老同学关照，条件就够啦？”
谭志达说：“我们什么关系，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呀。”
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滑稽，就嘿嘿笑起来。
邢毅也嘿嘿笑，故意说：“那现在进去还来得及么？”
谭志达反倒认真起来：“招聘工作已经宣布停止了，这不能怪我。不过，你要是真的还想来，我是可以考虑，根据你的条件，看看那个部位还有适合你的地方。”
“适合我的地方不好找哟。”
“哟呵，不好找？这话听起来有点有弦外之音呀，几年不见，就长本事啦？傲娇起来啦？瞧不上一般工作？想到高级别的地方？莫非你想当公司总经理？”
“老同学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道总经理是孙国玺，他是非常称职的，大家尊敬他。”
“哦哦，你还知道这个呀，那就换个位置，稍微差一点的，常务副总经理？怎样？”
“你们有这个位置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不要紧，下一步改制，我说要设这个职务，不就有啦？”
“改制后，由你来设置职务，当家做主啦，既然这样方便，那不如留给你自己多好？小小的科室主任，没啥意思嘛。”
“我设计的岗位，给我自己，人家不说我闲话呀。”
“专门为我设这个岗位，你能堵住别人的嘴？”
“这个你不用怀疑。”
“别人不说，但你呢？肯让吗？”
“你说呢？”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这你也信？做梦去吧。”
石头房门推开，季得万走了出来，董华山紧随其后，手一直搭在季得万肩上，指着这边说：“你看，他两个都是城里人，肯定有钱，找他们通融通融？”
谭志达笑吟吟迎着他们说：“季老板遇到困难啦？这倒是特大新闻呢，我倒要听听了。”
那季得万脸面很难看，脑袋晃动，转到树旁，摘了眼睛，捏住鼻子狠劲擤。
刚才一进一出，董华山紧跟其后，找准机会，说出了要求，前段时间答应的事，这边摆桌子吃饭之前，是不是先兑现了。
“你真会选时间。”季得万愣眼看他，“这是什么时候，你突然想起这一出来，这是要干啥？”
董华山说：“我觉得签字仪式是大好事，好事要成双，应该在这个时候把你给我们的事给办了，这样热闹气氛就更浓了，你的事业就更兴旺了不是？”
季得万说：“可是你看我，出门参加活动，都不带钱的呀。”
董华山说：“今天这事特殊，把钱摆出来，让大家看，一传十十传百，都会晓得季老板慷慨大方，办事干净利落，今后的合作就更可靠了是不是？”
“你真会出难题，”季得万说，“那好，你既然这么心急，那你就在附近找人，村里有钱的人，找他们拿出来借。”
董华山说：“村里都是穷人，哪来的钱，要借就找城里的。”
“这里那里又有城里人呢？”
“有哇，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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