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毅想,老王伯经常来家里,吃过喝过,他是爸爸的好朋友,一定知情,就去找他。
他知道老王伯的住处,中锦街伍家关门牌是100号。
那时一时年纪小不动礼节,二是心急,所以一见面直接问老王伯:“我爸爸为什么下乡去就不回来啦?”
老王伯搔着厚厚的黑发,叹息着说:“大人的事,孩子就不要多问了。你不是还在学校吗,你爸爸的事并没有影响你正常上课呀,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吧。”
他被老王伯推了出来。
不知不觉过了好些年,他长大成人,有了工作,开始谈恋爱,准别结婚,父亲的事给女朋友要有个说法,那时他又去了伍家关100号。
老王伯头发花白了,眼睑浮肿,不时用纸巾蘸着眼角的泪水,摇摆着头说:“你也长大了,知书达理了,人生的体会也不少了,你父亲的事过去这么些年了,现在来捋它还有多大意思呢?你父亲现在在乡下,清清淡淡,平平静静,无忧无扰,无病无灾,一家人平安和睦,难道还不足够吗?”
先后两次去见老王伯,前后说辞虽然不同,但结果都一样。
一场梦境过后,前世上两次追寻父亲事情经过的记忆,就这样被唤醒过来。
他隐约意识到,现在,他成家了,有孩子了,事业上进入一个新阶段了,新的人生道路上也遭遇几次坑洼了,上苍在提醒,父亲的事,该进入正式办事的日程了。
吃过中午饭,休息片刻,邢毅独自一人步行来到中锦街。
锦绣城里人都知道,这条石板街中间一段附近有一座院子伍家老宅,年代久远,过去曾经出过几个名人,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那条街那附近一带也叫伍家关。
隔伍家老宅100余步远,有一棵老槐树,树龄据说有近百年,邢毅看过去,浓浓的树荫下,有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在一次又一次地蹦跳,小学生一只手高高举着,想要把什么东西往树干上挂,书包跟随身子一伤一下翻动。
走近了一看,小学生手里是一串钥匙,看得出来,是想把钥匙挂到树干一个凸起物上。邢毅上前帮助他,接过那串钥匙,替他挂上了。问他:“为什么要挂在这里呢?”
小学生说:“我捡到的,不知道是谁掉落的,挂在这里,等失主回来了,就可以看见,拿走它。”
邢毅点头:“不错,是个好主意。”
微笑着与小学生挥挥手,走开了。
离开老槐树,往前百余步,很快找到了100号,推开木板门,见到了老王伯。
老王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纵横交错,好在轮廓还在,比较好认。
邢毅很恭敬地喊他老王伯,自我介绍:“我是邢松青的儿子,我叫邢毅,我父亲住在马鞍山村,他安排我有时间,一定来看一看你老人家。”
老王伯目不转睛盯住他看,慢慢摇头,问:“你父亲身体好吗?”
“他还差不多,还能种种树,养养鸡鸭,没啥大病,就是些小问题。”
“诶,你父亲还算好,可是你没看,我的问题可多咯。”
他掰着手指头,给邢毅数落着: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还有椎间盘,前列腺肥大,膝盖上……
邢毅说:“那你要特别注意啰,饮食上要清淡一点,适当运动,不要过度,走走路散散步就可以了。”
“是哟,年轻时候,能吃的时候,没条件,现在条件好点了,又不能吃了,难呀。”
“老王伯,当年种子公司的好多事,还记得吧。”
听到这里,疑惑地看着邢毅。
“你和我父亲在一起,你们关系一直很好,我父亲也经常请你来家坐,所以那个时候的好多事情,应该还记得吧。”
“咹?你说什么?”
“我说我爸爸,当时你们一起上下班。”
“啊,你爸爸和我,我们在一起好几年,后来,后来分开了,他调地方了。”
“我爸爸不是调动,是被撵下乡去的……”
“他去哪里,我不知道,时间久了,好多事记不起来了,我这脑筋受过伤……”
老王伯现出了一副呆滞像,努力在想,却不停地摇头。无论他摇多少次头,说多少次记不得,邢毅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有一半是装的,但也不好逼问。
也就半小时,邢毅就告辞出来了,后悔来时着急了,没有带点礼品,所谓空手进门猪狗不闻呀。
不过已经见过面,认了家门,就另外安排时间,过来与他慢慢交谈,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
出门又来到老槐树下,这里有了新情况,那小学生并没走开,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矮胖子,一个瘦高个。
矮胖子的声音粗莽,隔三五十步都听得见。
他对瘦高个说:“不关你什么事,请你走开。”
瘦高个不走,反而要说话:“你这个人的肺合量真大,说话声音隔好远都听得见。”
瘦高个低头问小学生:“小朋友,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哪条街门牌好多号?你爸爸妈妈在哪里上班吗?”
矮胖子叫道:“你问吧,打死他都开口,不晓得还以为是个哑巴。”
瘦高个说:“你这样就不太合适了,他虽然是小娃娃,但起码的人格是有的呀,不能动不动就吓唬他,还骂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咋啦?如果不是他手里拿着我的钥匙,我也不会找他麻烦。你这个人,还是走你的路去吧,不要在这里瞎搅和了。”
小学生呆立着,一动也动,双手护着书包,眼角里含着眼泪,却努力控制不让泪珠掉下来。
邢毅看到了,心里说,小学生遇到麻烦了,距他们五步左右,他停住了,注意听胖子和瘦子两人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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