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先止住，看着乔老局长，观察他的反应，寻机会进一步提及蔡副经理。
乔老局长缓缓地抬手搔着头发，也许刚焗过油，头发浓密厚黑，如果不是，是原生态的话，说明他一辈子养尊处优，日子清闲。稍后也是缓慢的深沉的音调：“好像是这回事，我离开锦绣的时候，你父亲还在城里，还没被安排下乡，好像应该是这样子的？”
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说你父亲不是在我任上被整下去的。
邢毅强吞下一口唾沫，问道：“乔老局长是哪年上调来的？”
眼睛看着头顶，思索了一下：“应该是九十年代初，一个秋天九十月份的时候吧。”
“你确定？”
“是的，那一年，国内发生了飞机被劫持事件，降落后又撞上停着的另一架，造成死亡一百多人的事故，因为我当时在外面出差，记得比较清楚。”
“我父亲下乡那一年，同样发生了一次空难事故，死的人更多，超过五百人。准确讲，那是一九八五年八月十二日。”
“哦哦，是吗？二十多年前的事，你会记得这么清楚？你当时多大呀？”
“我那年小学毕业，刚满十三岁，当时年纪小，肯定什么事都不知道，但是后来，阴差阳错，竟然出现了证据，好多事都知道了。”
“证据？什么证据？”
腮帮明显蹦跳了几下。
“说不准是老天爷的关照还是巧遇，我买下了原来种子公司的老房子，装修的时候翻出来一个小铁盒子，当时就送去废品站了，可是人家好心送了回来。没想到，竟然是我父亲的同事留下的，里面竟然是他写的材料……”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外卖小哥送盖浇饭来了。邢毅就去开门，门外走廊上还有一个小哥，送餐给对门的房主，两人一式的黄马甲，一起上楼到这里是巧遇，这边小哥把餐盒双手奉上，笑眯眯说：“请检查一下，我来过这里几次了，每次都给我好评，谢谢了。”说完就鞠躬。
那个小哥也敲开了门，一个人出来伸手接外卖，他的目光与邢毅相对，邢毅微微一怔，感到似曾相识，那人动作较快，接过外卖就转身进去了。
乔老局长拿出自家碗筷，把送来餐盒换掉，但碗筷只有一套，所以邢毅的就没换，就倒开水让邢毅烫一下筷子再吃。
乔老局长吃饭动作并不缓慢，与邢毅用的时间差弧度一样，当然邢毅为了照顾她，故意放慢了速度。
吃完饭，乔老局长拿出一个塑料袋，将餐盒筷子一并装进去，代扣打结，放到门外角落，说下午下楼时带下去。
邢毅还想坐一会，继续谈一谈，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卿媛打来的，就对乔老局长说，我去门边接个个电话。
卿媛告诉他，那篇民警事迹的文章是作为特稿安排的，一等稿酬，正文500元，照片200元，一共700元，她代领了，现在她过来了，住在锦喜西郊五里香饭店，让邢毅过去拿。
邢毅说：“文章交给你处理，是你修改好了才发表的，稿酬都给你了。”
卿媛说：“我们蔺社就在旁边，这话被他听见了，我就成了贪婪之徒，专门吞吃通讯员的稿费。你还是来一趟吧，当面帮我解释清楚，还我清白。”
“你们蔺社？是不是主管报业大楼工程的那位领导？”
脑子里就映出来一组图片，一幢高耸入云的大楼，一块金光闪闪的报业集团招牌，站在大门口的西装革履的蔺社长，言简意赅的文字说明，介绍省城又一标志性工程投入使用。
鲜活的彩照刊发在报业集团的所有大小报纸重要版面。
充满讽刺意义的一组图片，现在想，那还是很有启示意义的，大楼建成，蔺副社长转正，满面春风搬进新楼办公，不到半年巡视组进驻，工作了40天，巡视组离开后半月，蔺社长被纪检委带走，双规。
卿媛说，报社在五里香召开广告发行协作会，她陪着分管广告发行的蔺社过来了，住7楼13号房。
一边打电话，一边给蔺社介绍接电话的人，县里面不可多得的人才，邀请他来饭店参加会议？
蔺社连连点头，表示欢迎。
她近乎于喊道：“邢毅你听见没有，我们蔺社说了，特别邀请你来参加协作会。”
邢毅没有马上作答，经过短暂几次接触，可以感受得到，她表面文静，却内心炙热，因职业原因，所以思想开放，情感丰富，敢走边缘路，敢打擦边球，尤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单身，莲花洞内与她零距离相处的那一瞬间，要不是理智占上风，恐怕他将犯下一生最大的错误……
她用命令似的口吻说：“会议两天，今天结束，你现在上车，事件该够足够，道门口打电话，我出来接你。”
回到屋里，乔老局长正在换穿睡衣，并且说因为身体原因，医生规定，中午一定要按时休息。
邢毅就知道是在送客了，心想既然路径已经找到，那就稍等一段时间，再来一次，今次也只能如此了。就告辞出来，随手那塑料袋带下来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去车站的路上，邢毅思考五里香的事，问自己，现在就去，与那陌生的蔺副社长认识，这样的话，蔺副社长的未来，会因为这次邂逅而发生改变吗？回答是不确定，也不可相信，哪怕他可以提前运作，给蔺副社长指点迷津，敦促他及时醒悟，端正脚步走出误区，做什么都可以，但想要彻底改变，恐怕办不到。康恩培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还是一个大好人，他一直真心出手助力，结果悲剧还是要发生，该来的还是要来。
蔺社长出问题与他无关，不必要去想，但卿媛就是问题，她在豪不知情的情况下，会与他走的很近，受到的影响将是决定性的。卿媛在情感上的放得开不算什么，会得到现今社会理解并容忍，但要是在对金钱的欲望上失衡，那将会踏上犯罪的道路。
邢毅决定还是去，700元稿酬拿不拿无所谓，会会正在长大的蔺老虎，看看他的尊容，重要的是要了解情况，要对卿记者实施援手，把她从蔺副社长身边拽开一点，不要受他的影响，毁了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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