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有感觉,稍微侧了一下脸,用余光瞥了他一下。邢毅心里一动,主动打招呼:“你好。”
那人只怔怔地朝他看。
邢毅问:“你是不是姓冯?”
“嗯。”那人点一下头。
“我见你太像我的一位战友了,他叫冯浩,在大地化工厂上班。”
“那是我哥。”
“啊,你们是兄弟?真是太好了,我和你哥是好战友,我离开工厂,我们分别好多年了,一直没有联系,也不知他的手机号。他现在还在化工厂吗?”
“我哥呀,不好说。”
“怎么回事?”
“我哥的日子不好过呢。”
“他怎么啦?”
“他那个人脾气犟,回家来也从不和我们说,问多了还会耍脾气。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看得出来,日子真的不好过。”
“他结婚了吗?有没有孩子?”
“应该是结了,孩子嘛……不清楚。”
“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
“不瞒你说,我们虽然是亲兄弟,可他的事从不让我们过问。”
“最近有没有联系?”
“买了手机后联系过,就把号码告诉了我们,其他的什么也不说了。”
“你快把号码给我,我这就打给他。”
拿到号码,马上就拨过去,很快通了。
“嗯,哪个?”
“冯浩啊,听出来没有,我是谁?”
“你多说两个字嘛。”
“嗯,好,我是邢毅呀,你现在怎么样?想你呀。”
“我知道了,你是邢毅,你在哪里?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呃呀,好几年每见面了不是?有了手机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我到下后,也会及时和你们联系,请问,你联系了吗?”
“当时我没买到手机,就……好了,不说那些了,我现在就主动联系你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你,还有郭班长他。”
“过得好呢,我说,你自己好就行了,我们的事,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你说假话。”
“那你是真心在问吗?你是真心想着我们,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早的时候,你去哪儿啦……”
没声音了,关机了。
回头看,冯浩的弟弟早就走远了。
再打过去,依旧是“对不起,无人接听。”
日子肯定过不好,那股犟脾气又上来了。是呀,分别后若干年不闻不问,不兑现诺言,突然有了音信,激动之后一定百感交集……
晚上住宾馆,多数人都没睡好,这一顿吃多撑住了,邢毅却因为想着冯浩,辗转反则,后半夜想好了,天一亮就要打通电话,一定问清楚情况。不然的话,我就马上买车票,赶到厂里去,亲眼看看他们,真诚地向他们道歉。
快九点了,村民们陆续起床,邢毅正谋划着怎么安排他们吃早餐后先回去,冯浩主动来电话了。
邢毅问:“昨天是不是生气啦,”
“有一点,但不是主要,主要的是信号,突然断了,问了一下,是这边的基站在搞维修。”
“嗯?那现在是不是已经修好啦?!”
“好了。”
很明显听到了冯浩的喘息声,他赶忙说:“冯浩啊,别的都不说了,赶快告诉我你的情况。”
“生活还勉强过得去。”
“还在那里吗?”
“没有了,约了两个人,合伙办班。”
“摔跤培训吗?”
“摔跤,拳击,跆拳道,都搞。”
“那郭班长呢?”
“他呀,比我还惨,去年我有一天去找他,他同事说他因为父亲病重,就回老家去了。”
“他和唐春娇结婚了吗?”
“肯定是结了,后来是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你还是问他吧。”
“你有他电话号码吗?”
“没有。”
“那他老家地址你知道吗?”
“知道,在他同事那里问到了,我也想要去看他一下。”
“可以啊,那我们一起去?!”
“你去吧,现在我去不了……”
邢毅无论如何沉不住气,一定先去看郭班长,就与村民代表们商量一下,把车票买好了,交代清楚,回去后互相串联一下,把这次来的收获传送给大家,大家广泛议论一下,对村里的下步发展规划提出思路,然后形成具体条目。
邢毅先乘火车,又上长途客车,大半天加上一夜,几经辗转,来到郭班长老家三塘。
见到郭班长,邢毅简直惊呆,那气饱力壮的模样已不在,眼前只见一个萎靡不振,胡子拉渣,疲惫不堪,咋一看去像60多岁的人。
他服侍父亲已经三个多月了。
50出头的父亲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医生尽力了,告诉他接回家去,好好陪老人几天,准备后事吧。
邢毅到下就与郭班长一起陪父亲度过了最后的两天。
郭班长回来以后就没再回工厂,在附近做泥水工,搞搬运,还帮一家鱼塘养鱼。
父亲生病住院,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又给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日子过得凄惨,遇到父亲这事,更为艰难,坟山是村里送的,但买棺材的钱就没有了。
邢毅去了棺材店,与老板商量:“我是郭耀光的战友,我在锦绣县工作,有工资收入,存款也有,但我过来时没有带钱,我战友因为给父亲治病,把钱花光了,我要帮助他,棺材钱由我出,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不还价,只有一个小小要求,棺材先拿去用,安埋的事过了,我回去就把钱给你电汇过来。”
棺材店老板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不是本地人,你要去了不打款过来,我到哪里去找你?”
“我战友就是你们这边的人,你应该认识他。”
棺材店老板说:“你请那鱼塘老板来做个担保吧。”
邢毅去见鱼塘老板,交谈一阵后,一起来到棺材店,说:“谁都会遇到有困难的时候,郭师傅现在面临了最大的困难,他是个老实憨厚的人,有这样的战友出面帮他解决问题,这是他的造化,没问题,我拿出整个鱼塘担保都不在话下。”
看着运到家的棺材,听邢毅说完过程,郭班长就要给鱼塘老板下跪,被老板给拦住了,说:“有这样的战友,郭师傅你这一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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