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牛头马面说，九锁天尊刚从下界提拔了一个小妖。看着手中的孟婆汤，我第10086次想要摔了这破汤罐子。
接手熬汤这个活计前，孟婆答应我，等我把孟婆汤熬成清汤了，就举荐我上九重天。当时也是年轻，不懂事儿，没看到一旁牛头马面的幸灾乐祸，接过了孟婆递过来的汤勺，站在奈何桥口，一站，就是百年。
没错，我已经熬了一百个年头的汤药了，照理说，这汤早就该熬干了。架不住奈何桥上每天鬼来人往的，一不留神我那汤罐里就多了几滴痴男怨女的眼泪，或者是阎罗殿的小鬼，收不到我的孝敬钱，过来捣鬼，往汤罐里吐几口口水。就这样，寒来暑往的，一百个年头过去了，这孟婆汤却还是黑乎乎的。
好在，我在地府熬了这么多年汤，也是积攒了几分鬼脉的——牛头马面时不时的会过来讨几碗孟婆汤。
他们讨汤的理由也简单，每天去勾魂，难免会被一些死相凄惨的鬼魂吓到，反正这阎罗殿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牵挂的东西，喝口孟婆汤，去去惊也是不错的。他们倒是幸运，这一百年里，孟婆只来了寥寥数次，竟是没发现这汤被我拿去内部消化了。
得益于这些汤的功劳，这一百年来，我对凡间的变化倒还知晓几分，甚至有时候，还能从牛头马面那搞到不知辗转了几手的九重天上的消息。
就在今天，日头刚从奈何桥头升上来，牛头马面就跑来和我分享刚出炉的八卦。
“小孟婆，今个我们兄弟俩给你带来个大消息。”
我望了望奈何桥，桥上倒还没多少人，算是清闲。
“二位大哥，什么消息还劳你们大老远的跑来和我说啊？”
八成又是天君后宫里出了一顶绿帽子，近些年，天君式微，许多有野心的天将们就和年轻貌美的天妃勾搭上了。大家都活到了这把年纪，像这种君臣伦理、礼义廉耻的嘛，偶尔提提就算了，毕竟，这年头，魔尊都能抢天妃了。
“九锁天尊，九锁天尊他，他收徒了，下界的，还是个小妖怪呢，说不定啊，几百年前，和小孟婆你还是姊妹呢。”牛头马面自己被他们的消息乐得合不拢嘴，只是他们的形象过于“魁梧”，两张嘴咧到后耳根去，显得有些诡异。
散布完八卦，牛头马面从我这讨了孟婆汤，脚底打着晃子离开了。这时，奈何桥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来不及埋怨孟婆的狡诈，我只得一碗接一碗的给来者递上一碗不知煮了多少年的孟婆汤。
……
“啪”！
就在我搅动罐子里的孟婆汤，想着那新提上来的小妖是何方神圣时，一只枯瘦的爪子搭上了我的肩，手里的汤勺被我吓得甩进了罐子里。随着两声“咕嘟咕嘟”，勺子就彻底融在了汤里。
“完了，又得去买勺子了。”摸了摸干瘪的钱袋，我对罪魁祸首——一个老妇人怒目而视。这已经是这个月意外损失的第三十八把勺子了。
谁料，老妇看到我生气，竟没吓得躲开，反而紧紧攥着我的手，“妙人，妙人啊，这可是头牌的料子啊，可惜了。”
她这一番操作，倒给我整不会了。
当年孟婆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看着满殿凶神恶煞、长得颠三倒四的地府公职人员，我是死死掐着自己的人中才没被吓过去。可谁知，他们一开口就是：
“哇，孟婆，你怎么带个丑八怪回来。”
“这小妮子年纪轻轻的，竟生得这副模样，以后的日子，难哦。”
“她这副模样，只怕是要把你那奈何桥上的客人吓得还了魂。”
……
久而久之，听多了这种话，我也就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丑陋。可今天，这个女人竟说我漂亮。虽然就凡间来说，我已经是个百岁有余的老人家，却还是因为这奉承之言而暗自窃喜。
说归说，闹归闹，作为代理孟婆，我可是专业的，掏出斗篷里的备用大勺，让那老妇乖乖的喝下掺了铁的孟婆汤。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天门打开，鬼门闭合，百鬼隐让，我也能得空歇上一个时辰。
趁着此时四下无鬼，我把脸凑到了忘川河畔，想照照这张花魁脸。
……
额，好吧，忽略忘川里青面獠牙的水鬼，忘川还是挺漂亮的。只是，照不出我的脸。
孟婆曾经说过，一旦带上孟婆袍，便失了自己的原本样貌，除去一些开了通天眼的人，就连我自己也是看不到自己的脸的。
“那老妇倒是有些能耐，看出本姑娘的样貌。”蹲在忘川河畔，夸了那老妇两句后，我实在闲得无聊，一边拨弄斗篷，一边戏耍水鬼，看着他们仅剩头颅在水面上，争抢着要咬到我，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厌气，施了个术法，将他们按在水下。
“来啊，来咬我啊，怎么不来咬了啊。”没了顾虑，我抄了一把忘川水，倒在手中，看着它从我的指缝间流下。
“嗤哈”一声，原本被我定在水底的水鬼竟全都涌了上来。好在我反应快，惊惧之下，及时抽回双手，打着滚儿回到岸边，不然，只怕以后的孟婆汤里，除了泪水口水之外，还会多出一味名为脚皮的配料了。
“你没事欺负那些畜生作甚？”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孟婆来了。孟婆这厮，不仅诓我替她熬了百年的孟婆汤，还毫无愧意，捉弄于我，实在是可恶。但我也不好冲她发火。
听闻她本是前代的富家女，与丈夫二人鹣鲽情深，怎奈天意难测，她丈夫被皇帝抓去建长城，许是劳累过度，死了。她在建好的城墙下哭泣，不仅把城墙哭倒了，也把自己哭下了黄泉。阎王见她有情有义，有意开导她，安排她守着奈何桥，亲手斩断无数世人的尘世情缘。
我想，阎王也是没料到，这差事她一干就是数千年，竟还隐隐有了盖过了阎王的势头。要不是最近这百年来，她把我揪过来替她熬汤，阎王都要开始防范她要谋权篡位了。
“我倒是想欺负它们，可我那汤还没熬好，哪里敢偷懒呢。”我赌气式的回了一嘴。
“马上都是要上九重天的人了，还和水鬼闹腾，成什么样体统。”
我一下子怔住了，分不清她讲的是什么意思。扭过头看着她。
“我说，我已经和上头打好招呼了，明儿，你就可以随天兵上九重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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