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凤翔城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尤其是在这名为“醉池”的园林中,人声鼎沸。众多文士或相互寒暄,或举杯对饮,或凭栏闲聊;两侧绣楼上,有佳人在倚窗眺望,有佳人在对镜梳妆。
“醉池”之所以会受文士们欢迎,原因便是这三年一度的游园诗会了。
在这天,将会有三位文坛中声名显赫的大儒到场,为众多文士出题。若能在诗会中脱颖而出,不但能得到几位大儒的青睐,还有机会与忆盈楼花魁共度良宵。
要说这忆盈楼,里头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女子个个身姿婀娜,清艳脱俗。今年的花魁柳如烟长相更是沉鱼落雁,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声音更是如林籁泉韵。好些个达官显贵想要一亲芳泽,可却都被拒之于门外,不过也没有人因为丢了面子而难为忆盈楼。传言这柳如烟身后,有京城的大人物撑腰。
叶墨三人行至“醉池”,看着园内人头攒动,没成想这游园诗会竟会有如此多人参加,怕是整个凤翔府的读书人都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迎客小厮,见是叶墨,赶忙上前鞠躬作揖。表情有些尴尬,略显踌躇:“叶公子,莲儿小姐。今日国子监在此举办游园诗会,里面都是些文人雅士,两位的身份进去怕是有些不妥。”
“无妨,今日我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来参加诗会的,这是王夫子的举荐信。”叶墨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黄色纸张,交到小厮手中。
小厮还想出言劝阻,想到自打叶家公子出生以来,叶府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外布施粥粮,这么多年从未断过。自家也受了这份恩惠。所以可不敢叫叶公子被这些读书人的口水给淹没了。
只是没等开口,园中一道声音便将其打断:“诸位仁兄,在下程修,去年乡试经魁,家父乃国子监教授程平,此次诗会评选之一。”
顿了顿,满意的看了看四周艳羡的目光,继续开口:“这游园诗会本是我等读书人相互勉励,相互学习的盛会。可现如今,在某些商贾眼中却把这视为儿戏,还与在下打赌,说必能取这诗会魁首。”
此话一出,整个“醉池”都沸腾了,文士们群情激愤,面露鄙夷:
“程兄,不知是何人如此猖狂?说出这种荒谬至极的话。”
“是啊,程兄,这些商贾本就粗俗,你为何会与他们立下赌约?”
见众人义愤填膺,程修脸上也是悲愤不已,手指叶墨高声喊道:“这人便是叶府叶大公子,他将我等读书人比做大明蛀虫,听闻此话,我如何能忍得。实在气不过才与他立下赌约,若是他能拔得头筹,我程修往后见叶公子便绕道而行。”
一道道犀利的目光转向叶墨,见他面容俊逸,身着华贵,身旁竟然站了两位娇俏小娘,更是让这些穷酸书生嫉妒无比。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安敢出言辱我辈读书人。”
“程公子,既然你二人赌约已成,若他输了那该如何?”
叶墨迎着众人目光,丝毫不惧。气态从容的穿过人群来到程修面前,笑容恬淡:“如果我输了,此后再不会踏出我叶家大门半步。”
话落,眼神囧囧的环顾四方,腰杆挺得笔直。夜风吹拂下,身上雪色长衫随风摇摆,月光洒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那脱俗的气质让在场的女子一个个眼波流转,春心荡漾。
“好一个俊俏的公子”
在醉池楼阁之上。一老者轻抚长须,斜倚在太师椅中,有些微醺的将杯中陈酿一饮而尽,说不尽的洒脱。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幕,面露笑意:“这小子口气倒挺狂,与老夫年少时倒有几分相似。这是哪家的俊彦?”
一旁的小书童踮起脚看了眼,向身周几位姐姐询问过后,拱手对老者说道:“先生,此人是叶家公子,也是来参加诗会的,先前和读书人发生了些口角,说是打了个赌,今日若不能得魁,便再也不出自家大门。”
小书童有些鄙夷的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嘟囔:“要我看这厮就是来耍威风的,没看周遭那些姐姐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这诗会魁首哪次不是乡试前三拔得,我看这次那程公子到有些希望。”
老者脸色渐渐严厉,将小书童还欲说下去的话给打断:“华安,老夫曾教导过你,不可以貌取人,凡事没到最后不可妄下定论,难道你忘了吗?”
名为华安的书童怯懦的低下了头,两颗豆大的汗珠从稚嫩的脸颊滑落,赶忙拱手行礼“先生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老者没再理会,手撑桌案起身,只是不知是腿坐麻了,还是酒喝的有点多,一个没站稳,踉跄的向前扑去。好在华安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将其扶住。
程修见叶墨表情淡然,被他灼灼眼神盯着,面子有些挂不住。自己在害怕什么?父亲可是此次评选之一,他一个商贾出身的纨绔子弟,想要获胜谈何容易,就凭他胸中那几点墨水,怕是场中随意挑选一人都比他强。
刚打算出言几句给自己打气,身后的文士们却有些骚动。
“快看快看,那人好似有些眼熟啊?”
“你到底是不是读书人?连唐寅唐大家都不认识?”
“你说的可是苏州府四大才子之首的唐寅唐伯虎?”
叶墨也听到了众人的喧哗,只是他却有些愣神,此刻正值永乐历1408年,明成祖朱棣在位的第五个年头,为何七十多年后的唐寅会出现在此刻?
不过想来和自己重生的明朝不同于历史上的明朝有关,虽说许多历史人物名字都未曾改变,但自己十六岁都能及冠立表字,怕也是因为这个时代不同的原因。
在“醉池”园中深处,有一处人工开凿的小湖,其上立着一座凉亭。唐寅在华安的搀扶下,醉醺醺的往凉亭走去。
此刻凉亭之中已有两人,身着玉色布绢,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眉眼中带着些儒士风采,正举杯对饮。见唐寅走来,其中一人面露不屑,哼了一声转头过去不予理会。
而另一位男子,身高约莫六尺有余,眉眼中带着些许威严。脸上梨眉艾发,见唐寅走来,赶忙上前相迎
“哈哈,伯虎兄这酒量有待提高呀,这才几年未见,怎不见当年风采了?”
唐寅松开华安搀扶的手,笑着向前两步,拍了拍后者肩膀:“子文兄别来无恙,可有些惦念你后院藏着的百年女儿红咯。”
宋桢,字子文。早年间与四处游历的唐寅相识,因两人都爱美酒,而宋桢家中刚好有几坛陈酿女儿红,两人痛饮过后留下了不解之情。
如今的宋桢已是国子监博士,官居五品,也是此次游园诗会评选之一。
很快,三人落座亭中,几个俏丽的丫鬟上前摆满糕点茶果。宋桢起身,对着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压了压手,文士们很快就安静下来。
“欢迎各位参加这游园诗会,我是国子监博士宋桢,左边这位是国子监教授程平,右边这位是唐寅。
今日在坐青年俊彦,都乃人中龙凤。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相信各位都想见识一番柳姑娘的唱词。不如今日就为柳姑娘写词,谁的作品能被传唱,就算过关,最后再由我们三人评选名次。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话一落,文士们纷纷点头应和,脸上挂着喜悦。要是自己所书能直接俘获花魁芳心,便是没能有好的名次,也无憾了。
阁楼之上,一袭青衣身姿曼妙,脸戴轻纱却遮不住那一抹风华。黄鹂般动人之声传出,让众人心头泛起涟漪。
“承蒙宋大人厚爱,只是如烟才疏学浅,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才子见谅。”
说完纤纤玉手放在杨柳细腰上,对着众人微微俯身。
宋桢见气氛热烈,微微一笑,大袖一挥:
“那么此次诗会就正式开始,比试时间为两柱香,预祝各位能作出传唱千古的好词。”
说完,十几名小童带着笔墨纸砚来到人群之中,席地而坐,将文士们所述之词一一记录,一旁的丫鬟点燃了一柱香,插入香台之中,游园诗会正是开始了。
叶墨站在原地并未有所动作,程修看到这一幕,以为他是怕了,一脸鄙夷,而后面露自信的笑容,走到小童面前记录自己所作诗词。
只是却没有人知道,叶墨此刻心中早有千百副名诗名词,正犯愁应该用哪一篇合适。
自打他跟着王夫子学习开始,就得知了一件事,自己身处的永乐年间,唐代的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都未曾出现过,就连其他朝代的历史都有所改变。
所以,此次游园诗会他也是志在必得。凭借记忆中流传的千古名句,这个诗会魁首,我叶墨拿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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