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尽征程

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身边是愁眉苦脸的妻女们,她们或因为约会的中断而烦恼,或因为生意的中断而担忧,或因为与丈夫的分离而思念,只有里正,这个有些深谋远虑的男人,开始担心马孔多在自由派和保守派裹挟的大势下该何去何从,在这当了三年里正,他逐渐喜欢上这个热闹的地方。深夜,他睡不着,忧虑地打开门窗,街上空荡荡一片,等等,那是什么?

他的女婿奥里雷亚诺带领着二十二个青壮男人,正拿着一只不知哪里来的猎枪,悄悄向办公室的方向跑过去。里正翻了翻眼珠子,关上了门窗,熄灭家里的蜡烛,静静地躺下了。

奥里雷亚诺奇袭办公室,至于军营那边,则有一个小丑蒙面侠孤身一人闯入。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尤尼尔向他保证一切都将顺利,他虽然心有担忧,但仍然选择听信尤尼尔。办公室那些熟睡的军官几乎是被瞬间杀死,奥里雷亚诺甚至连枪都不用开,直到他们闯入最后一个房间,一道枪声响起,身先士卒的奥雷里亚诺连忙闪躲,依然被打中了腹部。

来者正是卡尔尼塞罗上尉,作为泰积斯底下的士兵,他受过高强度的特种训练,所以他即便是睡着了,在听到脚步声时依旧能瞬间惊醒。面前这个男人的意志力超乎他的想象,哪怕中弹了依旧没有倒下,而是迅速寻找掩体躲避,接着门口涌进来了数十个悍不畏死的汉子,卡尔尼塞罗作势欲从窗外逃走,并枪指身后开枪。

一粒石子突然从门口飞来,打到他的手腕上,让他的神经一瞬间失去控制,枪掉在地上,他皱着眉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窜来,好像一条飞翔的苍龙,卡尔尼塞罗佯装后退,然后想趁其不备顶膝,谁知这一招像是被那道身影看透了一般,他猛然一跳,以强大的冲击力施展这一式飞踢,这个高度他的膝盖根本顶不到!

卡尔尼塞罗勾起嘴角,单脚跳了起来,然后展开本欲顶膝的那一条腿,脚掌与身影的飞踢一脚相撞,他的腿像一条弹簧,半途猛然发力,借来者的冲力飞出窗外,同时卸掉了来者的冲势。

“切,让他跑掉了。”那道身影竟是马格尼菲科·比斯巴勒,跟着小丑学了这么多年,武术这方面他自认为登堂入室,想不到这个对手能用近似羞辱的方法从他手里跑了出去。

“无碍,这个人本就可以不杀,”奥里雷亚诺捂住腹部,声气不见虚弱,对马格尼菲科说,“你确定要跟我们走吗?你有米拉。”

“你不是也有蕾梅黛丝吗?”马格尼菲科说,“我欲团圆,这世道又逼得多少人妻离子散;我欲苟活,这世道又逼得多少人走上绝路?你不用劝了,我义不容辞。”

奥雷里亚诺点点头:“还有军营那边,快去支援。”

他们把军官身上的皮鞋和衣服扒下来,夺了配枪和干粮,然后把保守派的徽章换成自由派的徽章,一路闯进军营,等他们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飘在军营上方的是上百个巨大的红色笑脸气球,一切早都结束了,神秘小丑等待他们很久了,队伍里的马格尼菲科瞪大了眼睛,悄悄把头转过去,免得被发现又落入她的魔爪。

“哦嚯嚯,你们终于来了,”小丑说,“气球里的这些士兵也都是因为职责而战斗的,或许阵营不同,但是他们值得尊敬,你们临走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把他们埋了,至于这五个嘛,就让他们横尸荒野吧。”说完,她骑着红色气球飞走了。

大部分没经历过梅尔吉亚德斯时代的男人们哪见过这么神奇的一幕,一个个惊讶地看着她飞向天空,奥里雷亚诺走上前看了一眼,那五具死尸正是生前杀掉疯女人的士兵。

等到热血过去,看着天上飘着的上百个红气球,这些年轻人只能把气球打破,然后一堆被分割成碎肉的尸体掉下来,溅他们一身血水,不少人恶心地呕吐,“这是对我们上战场前必须经历的,对意志的磨练。”奥里雷亚诺如此说,还要求每个人必须亲手击落并埋葬三具尸体,否则不能继续参与起义,而击落埋葬尸体越多的人能获得更多的子弹,奥里雷亚诺已经有了一位发号施令的领袖的风采。

黎明时,居民惊喜地发现那些不断巡逻的士兵消失了,与此同时,有的家庭发现家里的男人不见了,他们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往马孔多的大门口,与那些整装待发的人们告别,除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和阿尔卡蒂奥爷孙没来告别,包括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布恩迪亚一家都来为奥雷里亚诺送行。

“我是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奥里雷亚诺说,他不敢看蕾梅黛丝泪眼汪汪的眼睛,怕看了之后就后悔出发,蕾梅黛丝怀中的小奥里雷亚诺还只能说简单的音节,他还不明白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哥哥挤开人群,居高临下地对奥里雷亚诺说:“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你会是比我更伟大的存在,恕我不能与你一起,我累了。”他的确累了,他甚至不再戴着圣十字婴孩,那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枷锁。

尤尼尔走上来,语重心长地说:“我愿意相信,你已经找到了战争的目的,可能答案不是光靠冥想就能得到的,在真正的战场上,你还需继续寻找你自己,真实的自己。”

“还有,”尤尼尔小声说,“如果连续五年你没有回信,那我会给蕾梅黛丝找个好人家嫁了的,你最好清楚,她还小,我不可能让她守活寡。”

奥里雷亚诺整理好衣领,朝苦口婆心的尤尼尔笑了一笑,说:“叔叔,我也跟你说一件事吧。你有多久没有笑过了?笑一笑吧。”

“你这小子!”尤尼尔笑咧了嘴,一巴掌拍在他坚实的臂膀上,“你的确长大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供他们告别了,这一场告别匆匆结束,在朝阳逐渐升起的的地方,他们向那骑马而去,背后是一座叫马孔多的小镇,还有一群守望着他们的家人,有了归乡,才有能力去往远方。

“阿利黎奥上尉,汇报我们的目的地!”

“是!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我们要前往马纳乌雷,与维多利奥·梅迪纳将军会师!”

奥雷里亚诺低头看那张地址,正面是阿利黎奥的秘密居所,背面是通往马纳乌雷的地图,他抬起头,太阳已然在无尽的远方升起一半。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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